尚穹跑回家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喘息还没有平稳下来,心脏也还没有放回原位。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和女人交往的历史上,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真他妈的倒霉,表姐卓月和那个男人恰恰在那个时候敲门,事情没做成还弄得这样狼狈——
“叮铃铃。”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刚刚沉落下去的心被这骤然而起的响声震得又猛摇了一下,他拿起话筒“喂”了一声。
“尚穹,你听着——!”电话里的女声十分冷厉。
他一怔,一下子没能辨出这是谁的声音:“你是——”
“你想强奸的曹宁贞!”
“什么?”尚穹呼一下站起来了,“宁贞,你怎能——”
“我告诉你,明天一上班,我就到市法院告你强奸未遂!你约我出来吃饭;吃完饭后说要参观我们308房间的绸缎;没想到一进房间你就撒起了野,幸亏我拼力反抗,幸亏有卓月他们敲门,要不然你这个色狼就要得逞了!”
“曹宁贞,你想干啥?”尚穹这时才豁然明白自己当初的判断有错,曹宁贞不是一个简单的投怀送抱的女人。“你想诬陷我?!你好大的胆子!”
“怎么叫诬陷?你的裤头攥在我的手中!308房间被我们的搏斗弄得一片狼藉!卓月和左涛两个人当面看见你在穿裤子!人证、物证俱在,现场保存完好,谁会相信这是诬陷?!”
“你——?!”尚穹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是的,我将有口难辨。他摸了一下腰间,感觉到裤头确实忘了穿上。
“我知道你在司法界有熟人,我也知道这场官司难打,但我不怕!我反正豁出去了,我市里打不赢就去省里,省里打不赢就去北京,就到你们经济部门口喊冤,说你要强奸我。我非要把你在你们部里搞臭不可!”
这最后一句话让尚穹打了个冷颤。这是他最怕的事情,倘若曹宁贞真到北京经济部门口喊冤说我要强暴她,那消息转眼间就会传遍全经济部,那我的脸还往哪里搁?今后还怎么在部里做人?谁还敢提升我?那不等于在仕途上把我判了死刑?“宁贞,你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但心上的气恨却在迅速集聚:你这个贱货,我怎么就没有看透你?!
“我不想干什么!”
“说吧,你是不是想要钱?你想要钱了可以说个数字,我会尽量如数给你,你知道我很快就会有钱了!”他的声音中带了点恳求的味道。
“你想让我不告也可以,但拿钱来交换不行!”
“那你要啥?”尚穹见宁贞的话里有了转机,忙急切地问。
“我要两张纸!”
“纸?”
“第一张纸上必须写有下述内容:我们经过反复调查和考虑,认为尚吉利集团的财产主要是尚昌盛创下的,不是尚达志留下的,我们决定不再要求平分尚吉利集团的财产。纸上要有你、尚天和尚承达的签名和盖章。”
“哦?”尚穹惊得后退了一步。
“第二张纸是法院的撤案通知,上边不能少了这样的话:鉴于尚承达、尚天、尚穹声明尚吉利集团的财产为尚昌盛所创,表示不再要求平分集团的财产,本院决定撤消这一民事诉讼案件。”
尚穹的脸上现出一个怕人的冷笑:“是尚昌盛让你这样做的?”
“现在该我来问你!”宁贞的声音十分强硬,“你愿不愿这样交换?!”
尚穹的咬肌在急剧哆动。婊子,没想到爷们会栽到你的手里!尚昌盛,我没想到你会跟我玩这一手!
“我等你到明天下午三点!如果三点钟尚昌盛还见不到你的承诺和法院的通知,那我就立刻到法院对你提出控告!这样,办案的人也可以在天黑之前来勘察现场!再见!”
电话咔一声扣下了。
尚穹暴怒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妈的,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没看清这个女人的面目!这一定是尚昌盛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而你这个蠢货,竟然真的钻进去了!那一刻,他后悔得真想打自己的耳光。你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玩,偏来玩她?再有几天你就会成为一个富翁,那时啥样的女人弄不到手?!现在可好,竟然栽倒在一个乡下丫头手上,怎么办?——用钱买通几个流氓,去把宁贞手上的裤头夺回并把银溪饭店那个现场毁了?不行。万一宁贞有了防备咋办?再说那样一来也就等于把自己的把柄交给了流氓,那也会后患无穷!寻找不是强奸未遂的证据,日后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不行,这件事只要一上了法庭,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就会毁了自己的名声和仕途前程。找与曹宁贞有至亲关系的人去向她求情?不行,她在电话中的态度那样强硬,不可能求得动。
尚穹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汗珠成串地滚下额头。
“怎么还不睡?”门外传来了妈妈的询问。
“睡。”他没好气地应一声,啪一下拉灭了灯。
黑暗呼一下涌了进来将他围住,他颓然地抱头坐在了床沿。眼见得大功就要告成,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贪色,贪色真是能坏大事呀!那么就依那个婊子说的,向法院提出撤诉请他们别再开庭?多长时间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那我丢掉的将是多大一笔钱呐?!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曹宁贞一旦上告,先不说警察会不会扣押住我,单是北京自己所在单位的反应就够我受了。他仿佛已经看见北京经济部自己所在司里的人们在交头接耳,听见司长在发怒:这样的人还怎能再用?……
他双手抱头一直在床沿坐到了天明。
他听见了哥嫂起床的声音,听见了妈妈在给爸爸洗漱的响动,听见了保姆往饭桌上摆放碗碟的动静,他慢慢地起身,上牙咬住下唇,绝望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拉开门向爸爸的屋里走去。
“哥哥,你过来一下。”他朝正在清扫院子的尚天喊了一句。
“有事?”倘天扔下扫帚,朝弟弟走过来。
尚穹没再吭声,转身进了爸爸的房问。
正在让文琳梳头的承达,一看见尚穹,立刻闭上了眼睛。
“爸、妈、哥哥,”尚穹慢腾腾地开口,“我经过反复考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爷爷留下的那份遗产好!”
承达猛地睁开了眼睛。
文琳和尚天意外地看着他。
“尚吉利集团发展到今天不容易,要是一分一拆,恐怕难再有今天的局面,丝织是咱尚家的祖业,应该成全。”
尚天高兴地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对,真要把尚吉利集团弄得五零四散,咱心里有愧,外人也会议论。”
“那官司——”文琳满脸困惑地看定小儿子。
“哥哥去把黎律师叫来,我让他去撤诉吧。”
尚天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跑去。
尚穹看了父亲一眼,他注意到父亲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爸爸,这件事顺了你的心吧?可你想没想过,我忙了这些天得到的是什么?也好,得到了教训,教训呐!一个想做大事的男人,万不可贪恋女色,这话看来不是凭空说的。
不可贪色呀!
尚昌盛,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