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温保的官运伴随着又一个春天的到来再度盛开。先是被授予了少将军衔,继而又兼任了专员公署副专员。但如今的栗温保对官场已有了解,并不让自己喜形于色,而是居安思危,为牢牢控制兵权采取三项新的措施:其一是严格调兵手续,防止有人搞军中哗变夺权。他规定任何人要调动一个班的兵力,必须经他知道;要调动一个排的兵力,必须拿上他的手令;没有他到场,任何人无权动用一个连的兵力。其二是在军中设立军情处。专门掌握军官和士兵的行为和思想动态,一有反常情况,立时上报,不管他是在开会还是在睡觉。其三是在营以下部队中清除识字人。他认为真正可靠的是不识字的人,这样的人老实好管易控制。识字的人容易想这想那出问题,历史上多少掌权者都是被识字人推翻的。
这三项举措的实行让栗温保把军权像缠绳子一样紧紧缠在了自己的手上,到这时候他才让自己松一口气。说实话,自从杀了肖四之后,他内心里一直有一种压力,惟恐尚未清除净尽的肖四余党谋反朝他动手,现在,总算又可以放心地玩一段日子了。
玩什么?自然是女人。这世界上真正能让男人放松筋骨清除压力去除疲劳的最好东西,还是女人!当然,如今是不能像当初娶紫燕那样公开再养外室再娶姨太太了,那会影响到自己的形象影响到仕途上的升迁。女人要玩,庄重的官人形象要保护,仕途上的升迁机会更不能丢,这自然有些难了。但世上所有的难事其实都有解决的办法,关键看你动不动脑筋。栗温保如今的办法是在译电科配了一个漂亮的女译电员,在保密室配了一个妩媚的女保密员,在文印处配了一个文静的女打字员,三个姑娘都穿军装,外人根本不起疑。他想见哪位姑娘,一个电话打去,姑娘们便像执行军令一样准时来到他的身边。除了最贴身的侍卫知道之外,都以为她们是执行正常的军务。即使贴身侍卫,他也只是在门外站着,并不能说清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这三个姑娘中,他最喜欢保密室的薛小亚。小亚是那种特会撒娇玩闹的姑娘,每次听到他打电话来说要看一下“第101号文件”,她明知他要看什么,却偏要在来到之后娇声娇气而又一本正经地说:报告司令,101号文件丢失。栗温保这时就笑着一把扯过她来,一边说让我翻翻看是不是真丢了,一边就动手解她的衣服。待把她衣服脱完,栗温保总要手点着她两个乳头和下腹说:“101号文件不是还在么?”之后,两个人就笑滚在一起了……
一个春风轻酒花香的晚上,栗温保和小亚玩罢,两人并倚在床头时,栗温保叹口气说:“唉,可惜我没有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权力,要不然,我会封你做贵妃的!”小亚笑笑,说:“其实你已经是皇帝了,你说咱南阳的哪个人敢不服你管?你和过去的皇帝相比,不过是管的地方稍小一点而已。”栗温保听罢嗬嗬笑了:“说得也是,既是这样,我就封你做妃,叫薛贵妃了!”小亚立时披了衣裙,跳到地上学着从戏台上看来的妃子参见皇上的动作,参拜道:薛妃给皇上请安了!话刚说完,两个人就又笑成了一团……
这游戏起初只在他和小亚之间玩,没想到栗温保渐渐竟会玩上了瘾,在和另外两个姑娘幽会时,也命令她们和他玩这个游戏。到最后,不论是哪个姑娘夜晚陪他,都要在外间换上他预先为她们准备的旧时清代宫女长裙,尔后进内室跪地参拜:吾皇万岁万万岁!直到他说一句“爱卿平身”,姑娘才能走到床前卸衣。后来是小亚最先被这游戏弄烦了,向栗温保要求道:咱别像演戏似的总来这一套了,太烦人!栗温保摇摇头说:我觉着这样挺舒心,委屈你就这样照着做罢,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封我手下的男人们做大臣呢!……
一天晚上,他正和小亚玩这种游戏时,门突然被敲响了,他吃了一惊,以为是紫燕听到了风声来寻衅的,急忙令小亚藏进卫生间。门开后才知道,原来是新成立的南阳参议会送来一份急件,说明日早饭后参议员们要开会研究制定战时经济发展法和战时惩治腐败法,请栗温保也预作准备到会发表意见。文件的后边还附了一份剪报,是《宛南时报》上的一篇文章。栗温保没有细看也并没在意这事,往旁边一扔继续去和小亚玩闹。第二天早晨临去开会时,他才找来参谋长询问制定这两法的好处和坏处。参谋长说好处是有利于经济发展和政府清廉,坏处是以后我们在征集粮袜和办一些私事时,因为有法律管着,说话可能就不大作数了。栗温保一听这个立时把眼一瞪:“我们说话不作数了还当官干啥?妈的,通知参议会那帮舞文弄墨的家伙们,就说这会不要开了!”……
栗温保那天中午在向汉冶酒楼的高台阶上迈步时也多少有些犹豫,毕竟是战时,一个税务查验所长搞大规模的祝寿宴会是有些过分。但他又不能不来参加,因为这位所长乃是小亚的父亲,他经不住小亚昨晚在床上的软磨硬缠而只好点头应允。
他进屋先送上了寿礼:一篮寿桃外加一个金条。这礼是太重了,喜得小亚父亲的那张脸上的笑容都多得要掉下了地。但栗温保几乎没看他的笑脸,只是朝站在不远处的小亚飞了一眼,他送如此重礼完全是讨她的欢心,他注意到小亚在人们不注意时朝他抛了一个媚笑。
寿宴宴席整整摆了二十五桌。酒菜十分丰盛,来宾们在酒桌前一个个斗志昂扬,猜拳行令声冲出酒楼像寻窝的群鸟一样在街巷上盘旋。酒过三巡之后小亚的父亲带着女儿给来宾们敬酒;敬到栗温保时小亚一本正经地说:“感谢司令接受家父的邀请,屈尊赴宴,我代表父亲敬你三杯!”栗温保笑笑:“我和令尊是多年的朋友,理当来庆祝他的华诞。”两人嘴上这么礼义周全,眼中交流的却是只有他们两个能懂的要求和应允:——今晚上你必须答应做那个动作;——那是自然……
栗温保那天由酒楼回府时在酒力的催动下快活非常,他根本没想到他赴的这个寿宴会很快在报纸上披露出来。他看到《宛南时报》上的那则消息时已是傍晚。当他打开报纸看见那大字标题:“前方吃紧,薛所长摆寿宴二十五桌;经费紧缺,栗司令送贺礼一个金条”时,真是大吃了一惊,这又是那个姓卓的杂种干的!这不是公开要拆我的台吗?人们看见这则消息势必要对我和薛所长的关系做种种猜测,很可能会因此把自己和小亚的关系暴露出来;更重要的是,重庆方面正强调戒除奢侈努力抗战,这消息要让上边看见,说不定会被做了典型抓住训诫。妈的,卓远,你竟真敢太岁头上动土了,我该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你拿你的笔我拿我的枪,咱们就斗一斗吧!妈那个蛋,也怨我,没有早想法把你的报纸封了!从今往后,不经老子批准,谁也别想办报纸,这报纸真不是好东西!娘的,当初,是谁发明的这玩艺?……
栗温保后来叫来副官,命他带人带钱到街里的报摊上,把所有尚未卖出的当日的《宛南时报》全部买来烧掉。
“这是一个办法,但不是根本的法子!”副官在接受了命令之后慢腾腾地开口,“日后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怎么办?还是买吗?”
“那依你之见——”
“有四个法子!”
“哦?”
“第一个,封!”
“这我想过,万一因为查封报纸引起什么抗议游行,更麻烦,如今可是游行成风!”
“第二个,吓!”
“这法子当年已经用过,并没把姓卓的吓倒。”
“那就杀!”
“这步棋最后再走,他在南阳是一个有影响的人!”
“最后一个法子,诱!”
“诱?”
“诱以官和利。在中国,没有一个识字人没有当官的欲望,尤其是那些会写文章的家伙。他们当初寒窗苦读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做官。他们中大多数人与官府作对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官的机会。我们如果封他一个官,譬如封他个专员公署的书记长,再把他的薪俸定高一点——中国的秀才都穷,见钱不会不心动。到那时候,他主编的报纸自然就会为我们说话,我们就等于把《宛南时报》买了过来!”
“嗯,这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那我——”
“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