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永乐大帝

三千两银票请少女保存,利息是那一份真情。燕王封爵既削,小民一个,朝命官岂能给草民下跪?清君侧与清君一字之差,但有霄壤之别。�

早晨,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桂儿还在床上睡着,景展翼已经梳洗完毕。桂儿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我好渴!”�

景展翼吓了一跳。她怔了一下,回过头去,惊喜地喊:“是你说话吗?桂儿,你能说话了!”�

桂儿坐起来,傻呆呆地看着她,又冒了一句:“是我说的吗?”�

景展翼扑过去抱住桂儿,满眼是泪地说:“桂儿,你能说话了,我们没白盼啊。”道衍和尚的药真灵验啊!�

桂儿大哭起来:“这都多亏你和孟师傅啊。”�

景展翼拉着她说:“走,快去告诉孟泉林,我先不说破,你冷丁喊一声孟师傅,看他不乐个半死。”�

恰这时孟泉林在门外听到了,他破门而入,说:“桂儿,这真是苍天有眼啊!快,再说几句。”�

桂儿噗通一下给他二人跪下说:“你们二位大哥大姐就是我的救命菩萨呀,从今往后,我跟你们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行。”�

景展翼刮了她鼻子一下,扶起她来:“尽说傻话。你一辈子跟着我们,你不找婆家呀?”�

桂儿认真地说:“不找。”�

孟泉林说:“你不找,人家展翼还找呢。”�

桂儿说:“那我一辈子给她当丫环还不行吗?”�

孟泉林说:“你老的没牙那天,谁还要你这个老丫环啊?”�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门口一个店小二正在隔门听里面的动静。�

景展翼说,咱别光自个偷着乐,得到燕王府去谢谢那个和尚啊,没他的偏方,你这哑巴怎能开口讲话。说真的,也该对燕王朱棣说一声谢谢。没有他的关照,和尚能上门来治病吗?�

孟泉林说:“你别乐蒙了,忘了东南西北。朱棣为啥下这么大工本?还不是看上你了?”�

景展翼说:“我心里怎么想的他知道。我为抗争不进燕王府,我都假死过一回了。他是怕留不住父亲。”�

孟泉林说:“我看,还是不声张地好。燕王府那个姓纪的三天两头来监视,客栈的人也叫他买通了,与他一个鼻孔出气。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旦他知道桂儿能说话了,我们的危险也就临近了。”�

“不会吧?”景展翼不懂,危不危险,这和桂儿的病有什么关系?�

孟泉林说,他们知道,桂儿的病没治好前,咱们不会走,一旦治好,肯定要远走高飞。�

这话有理。景展翼说,既如此,桂儿就再憋几天,再装几天哑巴。别打草惊蛇,等咱们准备好,人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桂儿说:“那,展翼小姐不还想见父亲一面吗?”�

景展翼愁眉不展,想当然想了,可天下的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呀。�

徐妙锦和铁凤住在济南城外燕军兵营一间豪华的帐篷里。她们被朱棣派人接来好几天了。她们明白,铁凤是当一枚棋子搬来的,说白了,是朱棣劝降铁铉的媒介。�

铁凤站在帐篷门外,举目望着掩映在淡蓝雾霭中的济南城郭,很感慨地对徐妙锦说:“到了家门口了,我恨不能马上进城去,我太想我娘了。”�

徐妙锦说:“现在可有意思了,你现在在燕王营中,燕王在猛攻济南府,你的父亲就是城中守将。”�

铁凤明知故问地说:“我很奇怪,燕王为什么把我接到济南城下来呢?不像是送我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意思呀。”�

徐妙锦说:“倒有可能是让你来劝降你父亲。”�

铁凤说:“那他可想错了。”她觉得徐妙锦这人挺怪,一会又告发他装疯谋反,一会又挺同情燕王,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弄不清。”徐妙锦说的也是实话。他若真反朝廷,自己想当皇上,那就是逆子贰臣,天地不赦,徐妙锦能不鄙弃他吗?若是像他所说的,只是奉《祖训》清君侧,杀佞臣,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反过来说,朝廷也确实过分了,太祖一死,就连削五藩,又悄悄地下密诏要灭了燕王一府,除了装疯,倒也看不出燕王要反啊!再说了,把人家三个儿子扣为人质,他不装疯,朝廷肯放人吗?这也是事出有因。�

铁凤问她,现在看,朱棣是真反假反?�

徐妙锦说,他一直没改口。那天老二高煦喝醉了酒,当众说了一句,不如打到南京去,自己当皇帝。结果叫燕王打了个耳光。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铁凤说:“他万一真要自己龙袍加身呢?”�

徐妙锦早想好了,她会与他、与姐姐一刀两断。�

这时,一骑马飞驰而来,徐妙锦说:“你看,张玉来看你了。”�

铁凤转身就要进帐篷。徐妙锦一把拉住她:“你别这样啊,一个大将,在你面前够低声下气的了,你看,人家多可怜。”�

铁凤便停住,她举目一望,见张玉早下马了,却不敢过来,牵着马在跟前打转转。�

铁凤没出声。徐妙锦便招手说:“张将军,过来,铁女侠有话问你。”�

铁凤惶恐地说:“我可没话问他,要问你问。”�

徐妙锦见张玉过来了,就找了个借口说:“我去找朱高煦借点纸去。”她走了。�

面对张玉,铁凤垂下头,很不好意思,两个人傻站了一会,张玉问:“一路上很累吧?”�

“也不怎么累。”铁凤说,“请进来坐一会吧。”�

张玉巴不得的,一边往帐篷里走一边说:“正好是攻城的间歇,有点空,我来看看你。”�

张玉落座后,铁凤给他倒了杯茶。�

铁凤问:“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张玉点了点头。�

铁凤问:“朱棣没说他把我接到济南来要干什么?”�

张玉因为心里有她,就说真话。他说吉凶各半。朱棣当然希望铁凤进城去劝降铁参政。可由于铁参政请出燕王的父皇母后神主的事,殿下正在气头上,不再提放铁凤进城去劝降的事了。�

铁凤问:“为什么?”�

张玉说:“你父亲差点没把燕王气死。我们支起大炮轰城,你父亲早准备好了太祖高皇帝的神主牌位,你开炮,他就把牌位往城上一摆,燕王还敢轰吗?”�

铁凤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主意可真是太绝妙了。”�

张玉说:“你还笑!”殿下一路上摧枯拉朽,秋风扫落叶一样,没想到在济南城下马失前蹄了。拿不下济南,就无法进军江南啊。�

铁凤说,也该让他受点惩罚了,他兵败的结局在后头呢。�

张玉说,那倒不见得。燕王得人心啊,打仗,他从来是身先士卒,一路打仗,从不扰民,这正是麦收时节,随便进麦田的人都受处罚,官军就不行了。�

铁凤讥刺地说:“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了,他当了皇上,还不封你个公啊侯的呀。”�

张玉东看看、西瞧瞧,说:“你们晚上害怕吧?我派几个兵丁来这里站岗吧。”�

“不用。”铁凤说,“你也坐了这么半天了,没事你走吧。”�

张玉只得站起来,他在门口转悠了半晌,拿出一个红布包,递给铁凤说:“这里有三千多两银票,都是因为军功,燕王赏赐给我的。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给你吧。”没等说完,脸先红了,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好像做了什么缺德事。�

铁凤像被火烫着了似的,忙甩掉了红布包,银票散了一地。她很恼怒地说:“我是你什么人,要拿你的钱?你把我看成见钱眼开的人了?”�

张玉很抱歉地连连说:“惹你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低头拾起那些银票,又包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带在身上也不踏实,说不上哪天战死沙场……”他眼睛里是暗淡的眼神。他再三表示,他可绝没有屈辱小姐的意思,铁凤若那么想,他就得找根绳子上吊了。说这话的神色,真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张玉的局促不安,令铁凤又心软了,她说:“对不起,我方才的话让你多心了。”�

张玉又一次鼓起了勇气,他说自己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弟弟,是后宫里的太监,钱对他也没用。他跟铁凤商量,这么着行不行?让她帮自己保存着,每次打完仗,只要他没死,就还给他。�

铁凤扑哧一声笑了。张玉更笑得开心了,他孩子气地说:“你笑了,你一笑起来真好看,自我认识你以来,我这是第二次看到你笑呢。”�

铁凤说:“我笑你什么,你知道吗?你一生也许要打几百次、几千次仗,我能总在你跟前为你保管银票吗?”�

张玉说:“那这次……”�

铁凤爽快地接过红布包说:“行了,这一次我答应你了。我保管银票,可是要收利息的。”�

张玉说:“行,大加一的利,就全归你了。”铁凤又笑了,他更是笑得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

张玉心满意足地走了,铁凤情不自禁地跟出帐篷,望着他认镫上马,驰骋而去,她竟有点发呆,她知道,自己有点心旌摇动了。�

徐妙锦拍了她一下,说:“看谁呢?眼睛都看直了!”�

铁凤回过神来笑了笑。�

徐妙锦夺过她手上的红布包,不由分说地打开,夸张地叫道:“天呐,你发财了,这么大注的银票,若兑成银子,能拉一大车了,是张玉那个痴情人给你的吧?”�

铁凤红了脸说:“我与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人家干吗给我银子呀。”铁凤解释,他上战场怕把银票丢了,托她代为保存。�

徐妙锦说,骗谁呀?他又不是第一次上阵,以前怎么不怕丢?�

铁凤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徐妙锦说:“再说了,他认识我更早,他怎么不让我给保存啊?”�

铁凤说:“你若眼气,你就替他保存好了。”说着把红布包给了她。�

徐妙锦赶紧把红布包塞还给她,说:“我怕烧的晚上睡不着觉。”�

两个人都笑个不住。�

一张名刺在朱棣手中把玩着,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问周围的人:“朝廷派了个无名小卒来当钦差,名叫程济,你们听说过吗?”�

众人都摇头。�

朱棣说:“他这人我可有印象,他官虽小,名气却满大。快请他进来吧。张玉,你去接他。”�

门外,枪戟交叉,形成了兵器走廊,里面一迭声喊:“传程济!”�

程济一副凛然不可犯威的样子,他不肯迈步进帐。他对前来引导的张玉说:“我是堂堂皇帝钦差,是下诏书来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吓唬人吗?那我马上回去。”他说,不能“传”他,更不能让他在兵器下进出。说罢真的转身要走。�

张玉无奈,只得向侍卫们摆摆手,刀枪一阵碰撞声,全撤了。�

程济这才大摇大摆地昂首而入。�

一进入大帐,袁珙在上面喊:“南来的竖子,见了燕王为何不跪?”�

程济朗声说,若在一年前,见了燕王,当然要跪。现在不能跪有两条理由。�

朱棣很有耐心地说,请道其详。�

程济振振有词,燕王已被朝廷削去封爵,平民百姓一个,还不如他程济呢,他毕竟还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怎么能给草民下跪呢?这不是乾坤颠倒了吗?�

朱棣忍着气说:“那第二呢?”�

程济又侃侃而论,他既奉皇上诏书而来,就是代表皇上的圣使,至高无上,他这腿就打不了弯了。不但我不能给朱棣下跪,朱棣却必须跪下来接旨。说罢,长长地吆喝一声:“朱棣接旨!”�

朱棣哈哈一笑,不予理睬,他说:“我不跪又怎么样?你不要把本藩惹得不耐烦了,对你可没好处。”�

张玉、朱能这些人都七嘴八舌地乱嚷:“少啰嗦,快把滥信亮出来。”�

程济高扬着脖子说:“朱棣你听着,在你的起兵上疏和檄文里,你不厌其详地大谈清君侧,清君侧和清君是不一样的,你现在不肯跪着接旨,是不是我可以这样理解,你是要清君了,你自己要黄袍裹身,要自己篡位当皇上了?”�

这话好厉害呀!朱棣怔了一下,与袁珙交换了一个眼色,他在部将面前,现在也不能丢掉忠君的旗帜。他只得弹冠振衣而起,他离坐走到程济面前,乖乖地跪了下去:“臣朱棣接旨。”�

程济宣读诏书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已削燕王朱棣不守臣规,未得密诏,擅行挞伐,起刀兵而扰天下,朝廷起兵进剿劳民伤财。今汝既临济南城下,当思太祖祖训,宜立即息干戈回师北平,朕赦汝谋逆之罪,钦此。”�

程济收起圣旨,朱棣爬起来,接了圣旨,回到座位上,像扔一把破扇子一样把圣旨一丢,说:“又是缓兵之计,你回去告诉齐泰、黄子澄这般误国奸臣,我朱棣不会功亏一篑的,我打到济南他们就惶惶如丧家之犬了?他们哀号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他口口声声骂奸臣,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指桑骂槐。�

程济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不卑不亢地申明,他方才宣读的是圣旨,并不是齐泰、黄子澄的手书。�

朱棣说:“皇上还不是听他们的。”他停了一下,忽然说:“程先生敢来送诏书,胆子不小啊,你不怕我取你人头吗?”�

程济说:“你杀我,就是藐视皇上,你不敢。”�

朱棣说:“我有另外的理由杀你。你原来是四川某个小县城里小小教谕,官品未入流,对吧?”�

程济说这并不丢人,官虽不入流,人品却是上乘。�

朱棣想狠狠奚落他一番,找回点面子,朱棣说:“你很能诡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坐过一年刑部大牢,是吧?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程济反唇相讥说:“你耳朵很灵啊。准确点说,我还差六天坐满一年牢。你问为什么,我怕当着你的部下说出来,让你脸皮无光。”�

朱棣说:“不会,你说吧。”�

程济说:“我在你举旗反叛一年前,就冒死上折子,断言一年后朱棣必反。皇上大怒,说我离间皇室骨肉,要把我推出去立即斩首。后来我说,请暂寄头颅于项上,如到了一年之期,朱棣未反,再杀我不迟。”�

朱棣说:“这么说,你把脑袋赢回来了。”�

程济说:“如果以江山社稷大局为重,我倒宁愿我赌输了。不幸的是,我比别人提早洞穿了你的五脏六腑。”�

朱棣拍了一下桌子:“放肆。”接着又问,“现在你还可以预言一次,你看我能胜不能胜?”�

程济话说得有点悲凉:“你能胜。”�

众人都深感意外,人人面露喜色,朱棣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就问他何以见得?�

程济回答,朱棣知人心,善于笼络人心。他是个大气的帝王之才,日后登极也一定能治理好天下。美中不足的是,他用不正当手段夺位,终究不光彩,遗臭万年。�

朱棣说:“幼冲皇上为你一句赌注,让你坐了一年牢,我为你这一句预言免你一死,今晚我请你喝酒。”�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程济心中很有感触。若讲为人,他喜欢朱允炆,若讲为君,他就首推朱棣了。�

暑热的天气里,知了在树上拼命聒噪。一个卖云片糕的不断地在景展翼窗下叫卖,太烦人了,桂儿说,这个卖云片糕的怎么粘在这里不走啊?�

景展翼说,买他几块吧,大热天的也不容易。�

桂儿便拿了几枚铜钱,推开上扇窗户,招呼说:“你过来。我们若不买,你是不是准备在我窗根下叫到半夜呀?”�

卖云片糕的四下看看,纪纲就在对面的茶馆里泡着一壶茶坐着监视呢,桂儿也看见了他。�

桂儿说:“买三块。”�

卖云片糕的从箱子里拣三块云片糕用纸托着递过来,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桂儿手疾眼快,把布包掖到袖子里,付了钱,向卖云片糕的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赶紧关上了窗户。�

谁也顾不上吃云片糕,急忙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有出城的腰牌,还有几锭银子,一封信。�

桂儿把信送给景展翼说:“是景老爷写来的信。”�

景展翼匆忙看过信,又找来孟泉林,拿给他看。景清在信中告诉她处境危险,叫她快走。�

景展翼现在明白了,客店上下,果然都被燕王府收买了,父亲说燕王府已经知道桂儿的哑病治好了,怕他们跑了,要趁黑夜把他们掠到府里去呢。�

孟泉林说:“幸亏景老爷报了信来。”�

景展翼说:“事不宜迟,尽早出城。虽有腰牌,可监视咱们的尾巴怎么甩掉啊?”�

孟泉林让他们俩先走,在朝阳门等他,他先把那条狗引开。�

桂儿便手忙脚乱地张罗着快收拾东西。�

景展翼制止她,什么都不能带,一带包袱,就露馅了。�

桂儿说,连换洗衣服也不带吗?�

孟泉林抓起床上的三锭银子,一人分一锭,他说:“有银子就什么都有了。你们俩装着去买东西,我送你们出门。”�

桂儿说:“那你呢?”�

孟泉林说:“我有办法,你们能走出去就行了。”�

因为孟泉林引走了纪纲,景展翼和桂儿又是空手出门,还约了一个店小二陪她们去买东西,没引起店家的注意,她们按事先约定,在一家杂货店前,趁人多甩掉了店小二,不走大街专穿小胡同,曲里拐弯地直奔东城的朝阳门。�

城门开着,进出城的有挑担的、卖菜的、卖瓜果的,城门口摆了些菜摊。景展翼和桂儿在等孟泉林,装成要买菜的样子,问着价钱,眼睛瞟着城里大道方向。�

孟泉林总算来了,骑着他那匹铁乌云追风马,一阵风驰来。她们看见,后面有十多个骑马的人似在追赶他,为首的正是纪纲。�

孟泉林驰到菜摊附近,看准了她二人,哈下腰,左右手同时动作,将她二人分别夹起,把景展翼放在鞍前,桂儿甩在鞍后,他大叫一声:“桂儿,抱紧我。”�

桂儿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孟泉林左手揽住景展翼的腰,右手一抖缰绳,双腿一磕马肚,那马一阵旋风般朝城门刮去,后面追赶的人高叫“关城门,拦住他们!”有几个守门士兵试图关门,差点被马踢倒,慌忙闪到一旁,眼看着孟泉林带着二女子飞驰出城而去。�

劝降无望,不能久拖。朱棣刚刚得到消息,为表彰铁铉抗击燕军有功,朱允炆已升任他为山东布政使了,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这一来,春风得意的铁铉更不会轻易投降了。朱棣知道济南城池坚固,粮草充足,铁铉闭门不出,是用以逸待劳之计,想拖垮他。�

朱棣一面威胁放水淹城,一面决意强攻,必须速决。他召集将领议事,朱棣要各部想尽办法寻找木料,云梯要多造。�

张玉说,上次攻城被铁铉用计焚毁了许多,造云梯的木料不够。朱棣又严禁拆民房、伐坟上树木,大家都难做无米之炊。�

朱棣说,连岳飞都懂得冻死不拆屋的道理,燕军想得胜,必重民心,后来他说,房子也可拆,不过要重金买,不可强拆民宅。�

朱能觉得铁铉很不好对付,他可不是李景隆。他这一招很厉害,夜夜派小股部队出来骚扰,偷袭燕军军营,打了就走,弄得他们日夜不宁,疲于应付。�

朱棣还有另外一手,他已叫部下扬言,要堵塞外河道,威胁他们要引水灌城,看他们怕不怕。他说,城内军民一定害怕济南成为水乡泽国。�

张玉证实,一说以水灌城,城里面传出哭声。又不放百姓出来,日久人心必散。�

这时有人来报:“殿下,济阳门守将田山来投诚了,他手下有一千多人,愿意当内应献城。”�

这真是及时雨。朱棣大为高兴地说:“快让他进来。”�

来人是个矮胖子,一进来就给朱棣跪下了:“燕王殿下,我们城里人都盼你快点打下济南呢。”�

朱棣和蔼地问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田山说:“小的叫田山,是知事,城里都快断粮了,铁铉还逼着我们日夜守城,敢情他升官了,这不又升山东布政使了,可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守济阳门的兄弟们都想开城门纳降了。”�

朱棣有点信不实,他说:“好啊。你说说,为什么要降我呀?”�

田山说:“奸臣不忠,使殿下冒霜露、顶烈日征伐,谁不是高皇帝子孙呐?谁不是皇帝臣民呐?我们今天虽只是千余人来降,我们还有内应,来日可随我攻城,到时城门洞开,军民百姓会箪食壶浆迎候殿下。”�

朱棣并不踏实,他说:“好是好,不过,那铁铉会善罢甘休吗?”�

田山说他们已设好了计,届时就说济阳门告急,请铁铉上济阳门视察督战,他必来,我们事先埋伏刀斧手,把他拿下,济南城一没了主事的,也就乱成一锅粥了,我们便可趁乱开门献城。�

朱棣说:“此计甚妙,你可马上潜回城里,到时候你在济阳门上点火为号。成功了,我提升你为三品官,让你当镇抚。”�

田山称谢道:“谢殿下栽培。”�

接着,朱棣又把田山请到后面,与他单独密议,约定了一个擒拿铁铉献城的计划。�

朱棣好不得意,第二天黄昏时分,朱棣带兵来到离城门很近的地方等待着,忽见城楼上火光一闪,腾起一片烟火,这是田山得手的信号。接着,朱棣看见铁铉被五花大绑推上城楼,被一群士兵看押着。为首的正是来投城的田山。�

只见田山喊了声:“我们献城了,开城门!”�

吊桥放下,城门吱吱呀呀缓缓打开了,朱棣一马当先,踏着吊桥率兵入城。他看见田山正领着士兵在城内夹道相迎,“燕王千岁”的口号声震耳欲聋。�

朱棣得意洋洋,在马上频频向降卒们招手。�

突然,有人从城上推下一块大铁板来,朱棣发现时啊地叫了一声,急忙勒马想后撤,已经来不及了,凌空而下的大铁板砸到了朱棣的马头上。坐骑受了惊吓,竖起前蹄狂嘶,险些把朱棣掀落马下。�

朱棣回马便走,方才的欢呼“千岁”声顿时变成了一片“杀”声。由于拥挤,朱棣的好多随从自相践踏,连人带马掉进护城河,又遭城上箭雨射击。�

朱棣抱头向后逃,辛亏张玉在他跟前,挺长枪护驾,神勇异常。射向朱棣头上的箭矢被他纷纷拨落。�

埋伏在吊桥边的济南守军全力想重新拉起吊桥,断其归路,幸亏张玉马快,砍倒了几个拉吊桥的人,吊桥总算没拉起来,朱棣得以逃脱。�

站在城上的铁铉早已解绑,他看见神勇无比的张玉说:“真勇将啊,他是谁?”�

有人答“是朱棣的手下大将张玉。”�

惊魂甫定,朱棣猛听背后城楼上响起一阵笑声,他惊回首,见是铁铉在笑,他哪里还是五花大绑。�

铁铉俯身用嘲弄的口吻对朱棣说:“使用反间计是你的拿手好戏呀,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上这个当啊?”�

朱棣恨得牙根都发痒了,他仰起头来对铁铉说:“你今天并没成功,我毫发无损,你等着吃苦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