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朱棣的一点看家兵,能成什么气候?打到南京去,又无意登大位,只想惩治奸侫之臣,此心唯天可表,最先相信的是徐妙锦。美女易得,良将难求,美女与财帛同是战利品、赏赐品,既要得读书人的心,也不能因一个女人失去爱将之心。�
一
与北平起兵相配合,朱棣的心腹爱将丘福已尽起居庸关军马,浩浩荡荡地杀到北平城下,开始夹击官军,官军一时上下不相统属,纷纷后退,死伤惨重。燕王军队乘胜追击。�
此时徐辉祖还安坐国公府,等着废燕王、抓捕到案的好消息呢。�
徐辉祖吊着胳膊正在家里养伤,因为中的是毒箭,毒性发作,肿得很高,疼痛难忍。他忽见方行子带着张昺手下的一个千户急匆匆地进来,方行子说:“国公爷,坏事了,张大人、谢大人进燕王府点验应捕属官,结果中计被杀,景大人下落不明,燕王反了。”�
徐辉祖惊得站起来,问:“消息确实吗?”�
这还有假?方行子和千户都亲眼看见,他们把张大人、谢大人的人头挂到了端礼门的旗杆上。�
徐辉祖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拍案骂道:“朱棣这个败类,这不是谋反吗?”�
千户说,城内之兵已经杀出来,居庸关方面燕王之援兵也来夹击了,官军兵败如山倒。�
徐辉祖恨自己有伤在身,不能上阵,也恨彭二和余瑱,都是吃屎的货吗?手握重兵,几十倍于敌,怎么会顶不住?�
事已至此,骂也无用了。方行子建议国公爷,可严令九门守军严守城防,将叛军扑灭于北平城内,倘若窜出城去,可就不好收拾了。�
徐辉祖要家人拿盔甲来,他要亲自出马,斩朱棣首级。�
方行子劝阻道:“国公爷能上马征战吗?你中的是药箭,肿的那么厉害,郎中不是说了吗,没有三个月不能康复。”�
千户也劝:“国公爷放宽心,我去传令,让各将严守九门就是了。”�
徐辉祖只好作罢,连连叹气,说张昺、谢贵是一对庸才,误国也误了自家性命!他很纳闷,这景清是办事有板有眼的人啊,怎么也能上朱棣的当?怎么可轻信入府去点验罪官呢!�
方行子说,现在说这些徒生烦恼,已无法挽回。朱棣经营北平快二十年了,有根基,官军中又有很多人本是他的旧部,万一哗变,更不可收拾了。�
这也正是徐辉祖所担心的。他想了想,对方行子说:“你各处去走一过,代表我行使权力。”�
方行子说:“这怎么行?我可没有一官半职呀。”�
徐辉祖把自己的剑从墙上摘下来,递给方行子说:“这是真正的尚方宝剑,是当今皇上所赐,你有了它,谁敢不服从号令?”�
方行子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徐辉祖要他马上调驻守通州的都指挥使马宣率师增援北平,再派人赶往开平,宋忠那里有三万大军,也可星夜南下来平叛。�
方行子说:“是不是要马上派人回南京,向朝廷报信?”�
徐辉祖说:“这个自然,我马上草拟奏折。”徐辉祖虽然生气,却并不悲观,就凭朱棣那点看家兵,能成什么气候!�
但形势远比徐辉祖估计的要严峻。�
此时朱高煦、张玉、朱能、谭渊等人各率几百人已杀败围困燕王府大军,转而攻击北平各城门,到处都在厮杀,燕王的军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许多官军本来就是燕王旧部,趁乱归附的人越来越多,一转眼已经是几万人了。�
朱高煦领兵在攻打西直门。�
张玉在猛攻玄武门。�
朱能带兵攻打德胜门。�
丘福进城后立即围攻安定门。�
二
战局急转直下,比朱棣想象的还要顺利。尽管都指挥彭二召集溃兵死战,也不能挽回败局,官军越打越少。�
朱棣和道衍带亲兵数百人出现在北平街头督战,更助长了士气。他带了早已准备好的银子,现场发放奖励将士,这亘古没有过的一举大得人心,燕军士兵个个踊跃向前。�
张玉来向燕王殿下禀报,朝阳门刚刚拿下,北平九门除右安门、西直门等三个城门未破外,已大部攻下,这意味着燕王已基本控制了北平城。朱棣欣慰地出了一口长气,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旗开得胜啊。�
朱棣决定派一支小股部队从朝阳门出城,向通州进兵,不求占领,作疑兵佯动,使通州官军不敢轻举妄动。�
张玉对此持有疑义,他认为,通州可是北平门户啊。江南从大运河漕运的船只,还有从天津海上过来的船只,都要在通州停泊,这里又是军事咽喉重地,当年徐达北伐灭元,就是先控制了通州,才逼迫元顺帝北逃塞北的。当务之急,正应当以劲旅去抢占通州才对,小股部队岂能胜任。�
朱棣说:“我岂不知这浅显之理?但你别忘了,通州是谁把守着。”�
张玉不禁恍然大悟,对呀,除了官军马宣外,是房胜协防通州,房胜本来是燕王殿下的部将,他是不得已被皇上调归马宣统制的。�
朱棣胸有成竹,他乐观地估计,也许我们没到通州,房胜已带兵过来了。�
道衍倒以为东北方向不可不虑,蓟州自古为军事要冲呵。他怕官军从背后袭击。�
朱棣早考虑到了,镇抚曾凌守蓟州,这人是不好说话的,朱棣从没想过招抚,必候强攻,蓟州外接大宁,那里多骑士,不取恐为后患。而且,这是沟通与宁王联络的通道,他当即派张玉攻打蓟州,只有他亲自出马,朱棣才放心。�
张玉说:“遵令。”�
朱棣吩咐,一旦拿下蓟州,必须马不停蹄地开赴遵化,可兼用怀柔和武战,遵化卫指挥蒋玉、密云卫指挥郑亨都与朱棣有私交,只要他们见大势已去,朱棣相信,不会与他为敌到底的。�
张玉又说了一遍“遵令”。但他没有马上走,看了道衍一眼,迟疑着,显然有话要说。道衍明白自己碍眼,便骑了他的黑驴到城门口去了。�
朱棣问他,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吗?他显然意识到了他不好张口的事一定与铁凤有关。�
张玉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朱棣说:“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能像你打仗一样痛快呢?”�
张玉这才鼓起勇气说:“感谢殿下把那个女侠指婚给末将,那女侠看不起我,死活不答应……”�
朱棣点拨他说:“这我不好帮忙吧?你必须自己降服她,在你眼里,哪有什么女侠,一个女人而已。”�
张玉说:“我没想让殿下帮我降服她。打完了仗,我想慢慢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嘛……”��
朱棣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好啊,那还有什么难办的?”�
可张玉没想到,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她让人家劫走了。他并没点名是谁劫走的。�
朱棣心里格登一下,想到刚捉到铁凤时,朱高煦就去过西配殿,他是个拈花惹草的惯家,莫非是他?于是朱棣说:“谁这么大胆子?不会是我家老二吧?”�
张玉说:“哪会呢。高炽和我处得手足一样,他还出主意,教我怎么制服女人呢。”�
朱棣的心放下来,皱起眉头说:“那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玉说,是王妃的妹妹,她把人领到她宫里去,当了她的丫环,张玉也不能跟她翻脸啊。�
朱棣很生气地说:“岂有此理,她倒会拣便宜,真是把她宠的无法无天了。”他叫张玉不用放在心上,有朱棣为你张玉作主,女侠是他的,跑不了,叫他安心去打仗吧。�
张玉咧开嘴,孩子般地笑了。�
在朱棣庆幸控制了全北平的当儿,徐辉祖一直在府里等好消息。可惜,接二连三传来的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
一夕数惊的徐辉祖都忘记饿了,家人逼着他吃饭,他才勉强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还没吃几口,方行子和孟泉林进来了,方行子不由分说地说:“别吃了,快走,再迟就走不了啦,眼下只有右安门还没破,其余八门全都陷落了。”�
徐辉祖停止了嚼咽,惊得站起来,噗一口吐了口中的饭,惊问:“怎么会这样?”他又问起彭二、余瑱、马宣在哪里。�
马宣从通州赶来,北平已危,房胜叛附朱棣,他险些被生俘,只得带本部人马去保蓟州。都指挥余瑱败走居庸关,都智宋忠自开平退保怀来,企图形成对北平的威胁。徐辉祖听了,不禁长叹一声。�
孟泉林一直很纳闷,燕王才有多少兵,怎么会以一当十呢?更奇怪的是,好多朝廷将领望风归降,简直是溃堤一样。�
徐辉祖现在可没心情回答他的疑问了,他想的是自己该不该走?皇上把北方军务托付给了他,他这样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
方行子说,国公爷不走,除了当朱棣的俘虏,又有什么办法能力挽狂澜?何况他又带着伤。不如转饬宋忠等全力抵抗,我们急切地回京奏报,请朝廷派大军进剿。�
徐辉祖还在犹豫,孟泉林也劝,国公爷不走,如落入燕王手中,他倒不至于伤害他,可堂堂魏国公、太子太傅被俘,朝廷脸上太无光了,日后他也不好做人。�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徐辉祖同意叫家人立即备马,就从唯一尚在官军手中的右安门出去。�
方行子嘘了口气,说:“你伤这么重,还能骑马吗?我去备轿。”�
三
朱棣用人,向来是以恩加之,张玉带兵出征后,朱棣必须让他一心无挂。两天后,朱棣从右安门战场回来,他已得到张玉马到成功的消息,一高兴,他只带李谦一个人,纵马急驰,向徐妙锦寝宫跑来,他一身戎装,连头盔都没有取下。�
到了宫门口下马,穿过竹林,见一女子在花圃浇花。朱棣瞥了她一眼,眼里不由得放光,不由自主地停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美女。她正是铁凤。�
铁凤见朱棣在看自己,她连招呼也不打,放下喷壶,转身就走。�
“站住!”朱棣说,“你也太没规矩了吧?”虽是指责,话却说得很温和。�
李谦并不完全理解燕王的用意,狐假虎威地帮腔说:“见了燕王殿下,你敢不跪?”�
没想到铁凤竟然顶撞说:“燕王不是被朝廷削了爵位贬为庶人了吗?那就和我一样了,我凭什么给他下跪?”�
李谦上来要打她:“你大胆!”�
但朱棣拦住了他,朱棣已经认出铁凤了,却故意说:“你很面生啊,你是不是那个潜入府中又被捉住的女侠呀?”�
铁凤说:“是又怎么样?”�
这时徐妙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铁丫头,你跟谁说话呀?”�
铁凤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徐妙锦,说:“一个谋反的人。”�
徐妙锦斜了朱棣一眼,也故意说:“你吃了豹子胆了?你这么说他,他可以处死你。”�
铁凤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又去浇花。�
徐妙锦打量着披甲戴盔的朱棣说:“哟,王爷这一身戎装,想必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吧?这么忙,跑我这来,一定是急事、大事吧。请客厅里坐吧?”�
朱棣往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一坐说:“不进去了,外面凉爽,说几话就走。”他又多看了铁凤几眼。�
徐妙锦觉察了,对铁凤说:“你进去吧,帮我把绣样描下来。”�
铁凤便进宫里去了。�
徐妙锦让另一个丫环给朱棣上了茶,问:“殿下一再向我保证,不反朝廷,你的血书尚在我手上,现在自食其言,你死我活怎么说?”�
朱棣说他现在也依然没反朝廷,王妃姐姐不是对她解释了吗?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代天行道,起的是靖难之师,以除掉皇帝身边的佞臣为己任,他不能看着太祖高皇帝的大业被这群小人葬送了。�
朱棣说得冠冕堂皇。�
徐妙锦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想早一点回南京去,你愿意呢,就派人送我,不愿意呢,我自己走,好在我新用的这个丫头有武功。”�
朱棣说:“就是方才浇花的这个吧?文文静静,含羞带笑的,我倒看不出她是个女侠。”�
徐妙锦说:“你忘了‘动如脱兔、静如处子’这句话了吗?她正是这样的人。”�
朱棣笑道:“你口中这样恭维人,不多见呐。”停了一下,他说,闲话少提,他正是为这个女侠而来。此前,他本来答应把铁凤送给张玉当媳妇的。可徐妙锦在中间挿杠子,把人劫走了,要个丫环还作难吗?干吗非她不可?�
“那不一样,”徐妙锦含沙射影地说,随便挑一个丫环,会武功吗?她若早有一个会武功的丫环在跟前,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家,被围困软禁了那么多天呀。�
朱棣转而变得严肃了,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我跟你说,这个丫环你必须退给我,我是认真的。”�
徐妙锦寸步不让地说:“我更是认真的,我想问一句,是退给你吗?是你相中了这个女侠吗?”�
朱棣说:“不是我要,真的是成全张玉的。”接着他夸起了张玉,说他简直是一员虎将,连破北平四门,又挥师北袭遵化,简选勇士在夜鼓四更时悄悄登城,潜进去打开城门,大军攻进去,守将才发觉,已太迟了,兵不血刃,指挥蒋玉顺利归降。得了良马、粮草无数。这样的将领,朱棣能因为一个女人失信于他吗?�
徐妙锦嘲弄地说:“这么说,你是把女侠当成奖品赏给张玉的了?”�
朱棣并不隐晦:“你这么说也行。我当真人不说假话,这种时候,即使是我中意的女人,张玉想要,我都会给他,美女易得,良将难求啊。”这话毫不夸张,也无半点矫情,朱棣真是这样想的,他历来把女人与金帛相提并论。�
徐妙锦语带讥刺地说:“很佩服你会用人,会笼络人心。不是我非要跟你过不去,我若说出这个女侠的来历,你一定会改变主意了。”�
“来历?”朱棣眨巴着眼睛,十分不解,她会有什么来历?�
徐妙锦启发他,还记得你想送东珠给人家的那个人吗?�
朱棣说:“铁铉?这女侠和铁铉有关系吗?”�
徐妙锦说,当然,她叫铁凤,是铁铉的女儿。�
朱棣的头嗡地一下胀大了,他一下子怔了,呆住了。�
徐妙锦趁势说:“我其实哪里是缺她这么一个丫环呐,我是在知道了铁凤的身世后,替殿下积阴德,做点好事,你却不领情,反倒跑来兴师问罪。”�
朱棣语气缓和了下来:“她真是铁铉女儿?有何证据?”�
徐妙锦告诉朱棣,那天潜入府中的三个侠客她都见过,两女一男,另一个女侠叫方行子,是铁凤的表姐,殿下也见过,就是在临淮关和她父亲方孝孺拦劫他进京吊丧的那个……�
朱棣眯细了眼睛,眼前交替地出现临淮关与方行子对话的镜头,还有在黄河岸上的一场谈话。�
朱棣眼里是明显的怅惘之情,他自言自语地说:“好一个巾帼男儿,怎么英才全出在方孝孺和铁铉之门?”�
徐妙锦明白,朱棣一直想结交方孝孺、铁铉这样的大才,想使之为己用,不然舍得出名贵的东珠吗?如今她女儿落在你燕王手中,你不但不救,反倒把她当成风尘女人一样随便赏赐给手下人去凌辱,这若传出去,殿下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岂不要付诸东流了吗?值得吗?�
朱棣顿觉赧颜、后悔,他说:“我不是不知道吗?”他心想,别管徐妙锦嘴有多冷,话有多难听,他的提醒毕竟是太及时了,倘生米煮成熟饭,那可就铸成不可饶恕的大错了,朱棣将无法面对铁铉,也无颜面对天下读书人。�
徐妙锦知道他往心里去了,就问他,不再逼铁凤嫁给张玉了吧?�
冷静下来,朱棣很是犯愁,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呀。朱棣向来信守“言必信、行必果”,他既要得读书人的心,也不能失去武将之心啊。这不是令他左右为难吗?�
徐妙锦为他出了个主意,先编个理由,再给张玉找一个美女,不就是一个女人嘛。�
这倒也行,可张玉问起铁凤来,怎样推托?�
说铁凤有了婆家,朱棣认为徐妙锦这主意不能服人,退婚总可以吧?�
朱棣皱起眉头想了一会,突然说:“有了,就说这个女侠有麻风病,张玉一定被吓住,不敢要了。”�
徐妙锦哈哈地笑起来,他说:“亏你想得出,你这不是糟践铁凤吗?”�
朱棣说:“不得已出此下策。你别说两岔去就行了。”�
徐妙锦说:“我不管你怎么说,不让铁凤嫁张玉就行。”�
朱棣点点头,站起来要走。�
徐妙锦说:“别忙走啊,我要回南京的事怎么办?”�
朱棣说:“我不能放你走,我还想把你大哥留下呢。”�
徐妙锦很反感,干什么?当劫质吗?�
朱棣说:“你看,你总是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现在需要的是民心,人心,你明白吗?如果世人看到朱棣的妻妹都背他而去,那人们会怎么想?所以,你即使要走,也要在我兵临南京城下的时候。”�
徐妙锦吃了一惊:“你真要去坐龙庭?”�
朱棣马上说他从不想登大位,但是,不打到南京去,怎么捉拿齐泰、黄子澄这班奸臣归案?靖难不就半途而废了吗?�
事到如今,徐妙锦不相信朱棣没有抢夺王位的野心。�
朱棣又信誓旦旦地说,他从无此心,此心惟天可表。他只是想除奸佞正朝纲,帮助皇上整顿吏治,别把太祖高皇帝的江山弄垮了。也许到那时,人们才知道他朱棣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里,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咔一声折断,他说:“如我欺天,有如此箭。”�
徐妙锦毕竟稚嫩,能说朱棣说得不是真心话吗?看得出,徐妙锦受了感动,她说,只要朱棣说的是真话,那总有大白天下之日。�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殿下,朱将军让我来禀报,右安门还没有突破。官军宋忠派一支劲旅来援了。”�
朱棣站起来,命令点三百亲兵,他要亲自拿下右安门。�
四
右安门这里还在浴血苦战,朱能率兵攻打不利,退了下去,城门暂在官军手中。�
但很快发生了逆转,朱棣率三百亲兵上来了,不愧是训练有术的死士,个个勇往直前,先是弹石炮轰,乘烟雾笼罩城门时,朱棣亲自拍马舞刀冲上去,呐喊声震耳欲聋。朱能就势带兵卷土重来,很快冲到城下,燕军开始竖起云梯攻城。�
登城的燕王士兵与官军肉搏,官军渐渐支撑不住,溃败下去。�
这时,方行子、孟泉林和二十多个护卫簇拥着徐辉祖匆匆赶来。孟泉林骑的正是方行子给他的铁乌云追风宝马。此时他们尚不知右安门已落入敌手。�
当他们快到城门口时,突然被包围了,尽管方行子和孟泉林驰骋力战,到底杀不透重围。徐辉祖急得单手操起大刀,走出轿子,力不从心,虽然伤口在左肩,但也影响到前胸、右肩,疼得他提在手里的刀落了地。�
这时号角齐鸣,朱棣带着卫队出现在徐辉祖面前。朱棣居然下马,面带笑容地说:“大哥可好?朱棣在这里有礼了。”�
朱棣发现了站在徐辉祖左右的方行子和孟泉林,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方行子、孟泉林那一脸杀气还是让他打了个寒噤。�
徐辉祖说:“谁是你大哥!你这个叛逆!太祖高皇帝尸骨未寒,你就敢兴兵作乱,你是千古罪人,你还有脸跟我说话!”�
朱棣只好硬撑着说:“大哥,我起兵,还不是忍无可忍?邪恶当朝,胁迫年幼皇上变古乱常、迫害至亲,我不过是要诛奸臣正朝纲,太祖手订《祖训》里,就有这一条,当朝廷出现奸臣时,藩王可以起兵讨伐,我又不是对皇上去的,怎么是谋反呢?”�
徐辉祖斥道:“巧言令色!你是断章取义,《祖训》说朝无正臣,诸王可训兵讨伐,但还有一句话,你怎么不说?要有皇上密诏才行,你有吗?我手里倒有皇上削你爵的密诏,你不要再颠倒是非了。”�
方行子也说:“你如果不健忘,你该记得我们在黄河大堤上的一场谈话,我那时就看透了你,不过还希望你能爱惜你的名声,我总以为,你是一个有廉耻的人,我高看你了。”�
朱棣说:“我心苍天可鉴。大哥一时不能理解,天下人误会,就等来日吧。不过,现正是兵荒马乱之时,我怕路上有危险,因此不敢放大哥上路,请随我回府,等平安了再走不迟。”�
徐辉祖大怒:“你竟敢劫持我当人质?”�
朱棣笑道:“大哥这不是说远了吗?我怎敢这样?现在我派人护送大哥回府。”�
徐辉祖说:“休想!你赶快放我出城,不然你就把我杀死在右安门下。”�
方行子和孟泉林耳语几句,孟泉林忽然一声断喝,凌空跃起,几乎是从空中飞过去,不偏不斜,落在朱棣身后,一口刀横在了朱棣的脖子上。�
朱棣斜了他一眼,说:“又是你?”�
孟泉林说:“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吗?我迟早要取你人头,报我一家七口冤魂之仇,你今天又碰到我刀口上了。”�
朱能等人持刀拥上来救朱棣,另一部分人同样把刀架到了徐辉祖的颈上。形势十分危急。�
朱棣对想靠近他的部下说:“别过来。”手下人便不敢动。双方剑拔弩张地僵持着。�
朱棣显得很从容镇定,他对孟泉林说:“真是冤家路窄,那一次在临淮关,你是挟持了徐妙锦才得以走脱的。你今天也许没那么幸运了。你看看,我这里有千军万马,你插翅难逃。”�
孟泉林说:“我杀了你,死也值。”�
他要同归于尽,朱棣可是害怕了,他必须想主意。他问:“你今天是要杀我呢,还是要我开城门放你们走?”�
方行子怕孟泉林只为报仇之事,就抢先大声说:“孟师傅,来日方长,别把魏国公害了呀。”她怕出现玉石俱焚的结局。�
孟泉林想了想对朱棣说:“好,我还可以再放你一马,但你必须让他们马上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孟泉林的话,朱棣不敢信,他要请魏国公说话。�
魏国公说,孟壮士是一言九鼎的人,江湖里的英雄说话算数,岂不比我发话要有用。�
朱棣算是答应了孟泉林的条件,他说:“好,有话好好说,这是很容易的事,何必伤和气呢。”�
朱棣随即命令朱能,把城门打开,放他们出去。�
朱能只好下令:“开城门,都闪开!”�
城门在缓慢地开启,架在徐辉祖脖子上的刀也移开了。�
只有孟泉林的刀还架在朱棣的颈项上。�
方行子将孟泉林的马牵到他一旁,然后同卫士们一起拥着徐辉祖的大轿出城门了。她不时地回头看孟泉林一眼。�
孟泉林仍然不放朱棣,朱能又悄悄地躲到人群后,偷偷地拉开了弓,从背后瞄准孟泉林。孟泉林听到嗡的一声弓弦响,他本能地、机警地一低头,一支箭从他头顶飞过。�
孟泉林说:“放暗箭的小人,你站出来!”�
放暗箭危及朱棣安全,他也很生气,厉声说:“谁在放暗箭?这不是小人吗?”�
孟泉林对朱棣说:“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不会说我背信弃义吧?”�
朱棣说:“那方小姐他们一个也跑不出去。你讲义气,我朱棣决不当言而无信的小人。”�
孟泉林说:“好吧。”他看着方行子一行已经出城很远了,他就对朱棣说:“现在我也该走了,我还得留下那句话,有朝一日我终究会杀了你报仇的。你得防着点。”�
朱棣说:“那要看你的本事了,还有天意,天不绝我时,谁也不能奈何我,你信不信?”�
孟泉林的刀离开了朱棣的脖子,说了声“后会有期”,嗖一下飞上他的铁乌云,一眨眼间,那马已蹿出十几丈远,朱能搭箭要射,朱棣按住了他的手。�
朱能说:“你没听他说吗?他迟早还要来找你报仇,趁早除掉,以绝后患。”�
朱棣说:“不可。我一定要信誉,言必信,行必果,如果你现在射杀了他,我们自己的人都会看不起我。”�
谁也没想到,这话被孟泉林听到了,他的马突然掉头驰回来,旋风般在朱棣跟前兜了个圈子,孟泉林在马上拱手说:“你这几句话让我看得起你,不过也不会因为这个而不报仇了。”说毕再次飞驰而去。一转眼功夫,已只剩一股烟尘了。�
朱棣赞叹道:“真是高人神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