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们一到北平,朱棣的心病在刹那间去除。当你想当老实人而当不成时,你只有不老实才可能生存。反也亡,不反也亡,索性反了,也许不亡。他要篡逆,又要在儿子面前留下正人君子形象,别弄得日后不肖子孙也效法他。�
一
一路上朱高炽三兄弟隐姓埋名,一点都不张扬,专住鸡毛小店,走得很苦,有时错过宿头,干脆露宿野外。他们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这天,他们骑马越过永定河,已经看得见北平城郭了。三人不约而同地下马,朱高炽说:“总算平安到家了。”�
朱高煦脱了鞋,甩去长衣,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跳到河里痛快地游起来,朱高燧也跟着下水,只有朱高炽不肯下水,只坐在河边洗脚,羡慕地望着弟弟们,他太肥了,上马都有人扶,常自惭形秽。�
朱高煦在河里游着,问朱高炽:“大哥,你说父王的疯病会很重吗?万一他不行了,我们怎么办?”这话很有几分试探味道,按常理,燕王倘有不测,世子理所当然地承袭王位,还用问怎么办吗?�
朱高炽最聪明的办法是往上推,这要看朝廷怎么办。�
朱高燧边游边说,燕王是世袭罔替的王,当然得由大哥来承袭了,他是世子呀。�
朱高炽有点烦,便说:“咱们别议论这个好不好?我想父亲的病不会怎样重的。”�
朱高煦分析,不特别重,皇上绝不会放他们回来,上次父王亲自恳求,皇上也没松口,这次不但放,三个一起放,这证明父王的光景很不好。�
因朱高煦说得在理,三个人脸色都一下子沉重起来,在水里游的也上了岸,三兄弟坐在沙滩上沉默着。�
朱高炽诚恳地说,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三兄弟都要互为倚重,不能给人以可乘之机。这也算暗点。�
朱高煦直言不讳地说,大哥仁让友爱,处处是我们的表率,但大哥过于谦让就是软弱了,我怎么看你有点像当今皇上呢?建文皇上有文才,也讲仁孝,但治国无方,没魄力,哪有当年太祖皇帝的气吞山河的气度。这等于公开说世子无能。�
朱高炽并不在意,他认为,古往今来,能与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明太祖相提并论的明君能有几个呀,他要求得未免太高了。�
朱高煦说:“父王就有太祖遗风。”�
朱高燧说:“二哥也像太祖。”�
这句太过分了,把朱高煦的野心轻而易举地捅破了,他虎起脸训斥弟弟莫胡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朱高炽一眼。�
朱高炽仿佛没有听见,他正凝眸看着远山。�
三兄弟回到北平的消息令燕王府上下振奋,大殿也仿佛比平日光亮生辉。�
燕王府的端礼门大敞四开,自从朱棣疯了,多少天以来,燕王府从来没有这样隆重地开启过端礼门了,大门和双侧耳门同时打开,朱能、张玉率兵迎接,由道衍和尚、袁珙道长出城,将朱高炽三兄弟迎进府中。�
朱高炽急切地问,父亲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道衍笼统地说好多了。�
朱高煦想马上到卧榻前去探病,问行不行。�
道衍说:“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去。”�
二
穿过警戒森严的王宫外院,来到久违的东大殿,多数人都留在外面了,只有道衍、袁珙陪着朱高炽三兄弟走过长廊、敞厅,走向巍峨的东大殿。�
朱高燧很是疑惑,怎么父王在王宫东大殿里养病?他一走进光线不足的大殿,顿时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朱高煦也左顾右盼:“会不会是父王他……”下面不吉利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意思到了,如果燕王死了,在这里停灵还差不多。�
朱高炽听了,双目平视,面无表情地往前去。�
在宫殿门口,突传哭声,徐王妃在宫女搀扶下哭着过来,拉拉这个手,看看那个脸,哭得哽咽难言。这一来,三个儿子更发毛了,都不约而同地问徐王妃:“娘,我父王怎么样了?”�
徐王妃并没有正面回答,却哭着说:“真像在梦中,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朱高炽安慰他母亲说:“娘,别哭了,历尽劫波,我们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道衍说:“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在寝宫门口,这次连道衍、袁珙也留在了外面,守候内门的李谦只放朱高炽三兄弟进去。�
当三兄弟进入内王宫时,宫殿里更加昏暗、静谧,刻漏声声,显得恐怖。三兄弟互相看看,小心翼翼地沿着长廊登台阶而上,再向前走。突然,灯光骤亮,说灯火辉煌也不为过,巨大的包金屏风前的高背椅上,朱棣穿着只有朝拜皇上才穿的大礼服,威风八面地坐在沉香木长案前,两目炯炯有神,哪有半点病容!�
三个儿子万分惊异,继而转为惊喜,又不约而同地跪下,朱高炽边磕头边说:“父王千岁。我们回来看望父亲了。看见父亲身体如此康健,真是我们儿辈之福啊。”�
朱高煦说得就直白了:“方才那阵势,我吓坏了,还以为父王已经……”�
朱高炽忙踩了他一脚。�
朱棣觉察了,他说:“这没什么,不说我病入膏肓,能放你们回来吗?你们都起来吧。”�
三个儿子便齐刷刷地站在朱棣面前。�
朱棣用无限感慨的语气说他是为儿子而病,明白吗?为了他们能回来,他做出了最痛苦的选择,他选择了装疯,他吃狗屎、捡西瓜皮,受无赖欺侮、遭人追打,在朝廷派人来探虚实时,他踩炭火,当众脱光衣服,这代价还小吗?�
朱高炽鼻子一阵阵发酸,他说:“难为父王一片舐犊之情。”�
朱高煦要务实得多,声称一切耻辱,要他们加倍偿还。�
朱棣说:“你们回来就好了,你们一到,就尘埃落定了,一盘棋就活了,否则我真绝望了。没有了你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流下泪来。�
朱高炽说:“父王为我们操心太多了。”�
朱棣说:“朝廷连削五藩,下一个就是我,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现走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想做个忠贞不贰的臣子而不可得,这是为父最为痛苦的事。”�
朱高炽说他能理解,被人猜忌、陷害的滋味有多难受。�
一提起掌朝政的奸佞之臣,朱棣就恨得牙根发痒。奸臣们每天在鼓吹,说朱棣要谋逆,太祖在时,他南征北讨,几征塞北,连太祖都说,有朱棣在,江山无忧了,他问儿子,你们说,太祖为什么不疑我反?�
朱高炽说,太祖高皇帝的高瞻远瞩谁能比其万一。�
朱高煦却是另外一种表述法,太祖高皇帝也是!倘那时立了父王为太子,哪有今日之忧?�
朱棣温和地训斥道:“莫胡说。当年就是太祖不立我而立朱标为太子时,我有过谋反迹象吗?后来太子死了,太祖又立了皇太孙,我有过半句微词吗?同样没有啊。怎么建文皇帝一登极,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呢?你们说,我该怎么办?你们不在,我连一个可以诉苦的人都没有。”说到痛处,朱棣竟痛哭失声。�
朱高炽三兄弟也跟着哭。朱高炽说:“父王受到这样不公正待遇,忍辱负重,我们却不能为父王分忧,是儿子无能。”�
朱高煦说:“说这些酸话有屁用!干脆反了吧!”�
朱棣却说:“休得胡说。”�
朱高煦说:“你不反,人家也说你反,不如真反,省得担虚名。”�
就是自己的亲儿子,朱棣也要耐心诱导,让他们自己悟出非反不可的道理,他在自己亲人面前,也不愿落个背叛的恶名,务求名正言顺。所以朱棣说,不到万不得已,岂能出此下策,再想想,有无两全之策。�
朱高炽忧郁地说:“这次父王诈病,使我们脱离虎口,这事一旦朝廷知道,又是莫大的罪过,是放不过父王的。”�
现在是反也亡,不反也亡,不如反了,也许不亡。朱高煦说,谁不是太祖的儿孙?谁不姓朱?谁一生下来注定要戴平天冠的。�
朱棣点头称是,老二所言虽直,却是有理呀,当你想当老实人也当不成时,你只有不老实才有可能生存,他说,容他再想想吧。�
朱高煦公开说父亲优柔寡断,自误误国,他认为,再等,再想,朝廷就四面包围北平了,一切都晚了。�
朱高炽说:“师出有名才好。”�
想出个名字还不容易吗?朱高煦绝对信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至理名言。借口随处都在,看你找不找。�
朱棣沉吟着说:“是要师出有名……”他本想把起事的详细谋划向儿子们和盘托出,又感到时机不到,他们刚回来,不好贸然宣布,他又要干成大事,又要在儿子们面前留下正人君子的形象,别弄得日后不肖子孙也效法他。�
朱高燧问:“我们回来了,父王不必再称病了吧?”�
朱棣说:“还不行,你们一到,我立即不疯了,岂不是欺君之罪?”�
儿子们唯唯。�
三
当朱高炽三兄弟告别朱棣出来时,母亲徐王妃告诉儿子们,她已让厨子给他们准备了他们最爱吃的菜,今天解禁,可以多喝几杯酒。�
这是斗酒海量的朱高煦最高兴的,他说父王无病,是大喜事,他要大醉一场,他早就想燕王府的菜了,江南的宫JS〗廷JE〗菜没味,太淡。�
开饭还等一会,徐王妃让先儿子们各回各宫,先洗澡,换衣服。�
儿子们说了“谢谢娘”,分头随仆人离去。�
朱高煦走了几步又回来了,他问徐王妃:“娘,我小姨娘呢,怎么不见?”�
徐王妃很不自然,怔了一下才说:“她不在咱府上。她在你大舅府上住着呢。”�
见她吞吞吐吐的,朱高煦很是怀疑,但没有说什么。�
凭朱高煦的本事和机灵劲,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明白了徐妙锦的处境。�
朱高煦并没有回自己寝宫,而是信步来到徐妙锦寝宫前。这里依然是“兵临城下”的局面。朱高煦一见这里有兵看守着,不禁大吃一惊。�
他刚走近宫门口,便有两个兵交叉画戟拦住他。朱高煦一见,火气就上来了,他很凶地说:“胆敢挡我的驾?我是谁你知不知道?”�
一个士兵说:“王妃有令,没她的令牌,谁都不能进。”�
硬的不行,朱高煦缓和下来说:“我是朱高煦,刚从南京回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小姨原来住这宫里,你告诉我,她还住在里面吗?”�
士兵说:“里边住着谁,小的并不知道。”�
朱高煦很恼火,又无从发泄,正要无奈地转身走开,忽听一阵古筝声从宫里飘出来。�
朱高煦顿时兴奋异常,他不顾一切地往里冲,又过来几个士兵共同拦挡,这时,朱高煦急中生智,大喊起来:“小姨,我是高煦,我来看你了。”�
这一喊,琴声戛然而止。竹林掩映的一扇窗子打开了,探出徐妙锦的头来,她看见了朱高煦,便摇着手喊:“你回来了,高煦?快进来。”�
朱高煦说:“我就来,这帮王八蛋不放我进去。”徐妙锦禁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
几个士兵交头接耳后,知趣地后退了,朱高煦终于闯了进去。�
朱高煦走进寝宫时,徐妙锦木然地面对着她,只说了一句话:“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小姨了。”泪水就忍不住哗哗地流下来。�
朱高煦心酸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用兵围着小姨的寝宫?又问是谁干的?�
徐妙锦凄然道:“在这座燕王府里,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呀。”�
这等于讨伐他爹了。朱高煦说:“这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这样对你,我娘也不出来说句话吗?”�
徐妙锦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只因为我传错了消息,我听人说,你们哥三个让皇上害了,就跑去告诉他们,结果发现了燕王并不是真疯。他们就把我软禁起来,把我的丫环也不知弄哪去了。”�
朱高煦说:“那我明白了,他们可能是怕你泄露这个秘密,那也不能对你这么无情啊。我去找他们。”�
徐妙锦说:“也不急在这一会,你先坐下,你怎么晒的这么黑呀,分别这么长时间了,也怪想你们的。”�
丫环上了茶,朱高煦喝着茶说:“我更想小姨,有时候都想得睡不着觉。”�
对他这明显挑逗性的话,徐妙锦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训斥他,只是一笑置之。她问:“你们都回来了,燕王如愿以偿了,他该动手了吧?”这是他想急于知道的。�
朱高煦怔了一下,说:“你指什么呀?”�
徐妙锦说:“别以为我是傻瓜,你们要干什么还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朱高煦说:“我们刚见过一面,还没多说。依我的意思,索性反了,你不反,朝廷也是步步紧逼。”�
徐妙锦问:“你爹的意思呢?”�
朱高煦说:“没说准,他说再想想,一说起这些痛心事,父王伤心已极,痛哭流涕,是呀,南征北讨的,皇位没捞着,连藩王也不让当安稳了,不反不得等死吗?”�
四
李谦进入徐王妃寝宫时,朱棣正和徐王妃在指点修改檄文。见他进来,朱棣问:“什么事?”�
李谦禀报说,二公子闯到小姐宫里去了,怎么拦也拦不住。�
徐王妃一听就火了:“太无法无天了。你去,传我话,叫他马上回来。”�
朱棣却很平静,他好像在思索什么。�
李谦没动地方,他说:“若是他不听呢?”�
徐王妃也意识到了,她说,是啊,老二做事情向来是一根筋,从不瞻前顾后,认准了十个老牛也拉不动。更何况,从小他就爱往他小姨的屋里钻。�
这时有人来报:“二公子来了,非要马上见。”�
朱棣说:“来得好快,打上门来了。”�
徐王妃说:“你好像并不当回事,他会闹得鸡犬不宁的。”�
朱棣吩咐说:“叫他进来。”�
没等人出去传话,朱高煦已经闯了进来,气势汹汹的,不等他开口,朱棣笑着先发制人道:“是为你小姨的事打抱不平来的吧?”�
朱高煦质问,为什么把小姨囚禁起来?�
朱棣说:“不管怎么处置,都是为她好。我知你是来打抱不平的,好,这样吧,给高煦一个面子,把围着的大兵全撤了。”�
徐王妃有点惊讶。朱棣接着说:“有慢待她的地方,你请她多包涵。”�
朱高煦马上高兴了,说:“那我替小姨谢谢父王了,我走了。”�
人都出去后,徐王妃担忧地说:“你这么依他的性子胡闹,会坏事的。我大哥几次问起她,我都搪塞过去了,幸亏他没有到府里来。如果一撤了围,妙锦出事怎么办?”�
朱棣说:“明撤暗不撤,只留几个暗哨,监视她的行动,不让她出府门一步,这就行了。有老二与她常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徐王妃说:“你就没有别的担心?”�
朱棣装傻:“你说什么?”�
徐王妃说:“高煦对他小姨感情不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出点事,成了什么了?”�
朱棣说:“咱家的老二把持不住自己,你还不相信你妹妹吗?她会做出越轨的事吗?”�
这么一说,徐王妃也就无话了。�
徐王妃说:“这得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朱棣说:“我派人去联络我的旧部了,唐云、陈寿、房胜、赵夷他们有了回音,也就差不多了。不过,万事俱备,还欠东风。”�
徐王妃问:“这东风是什么?”�
朱棣说:“借口啊!总是要师出有名啊,我希望朝廷能给我这个名。”�
徐王妃问:“会吗?”�
朱棣胸有成竹地说:“会的。”�
五
方行子、景清一行终于赶到了北平,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孟泉林和铁凤。他们哪都没去,秘密地潜入了魏国公府。�
夜里,为防止走漏风声,魏国公府戒备森严,院子里停着几乘大轿,方行子、孟泉林和铁凤亲自在院子里巡逻。�
此时景清已经坐到了魏国公的客厅里,在座的还有张昺、谢贵和张信。他们已把皇上密谕传看过了,最后由张信送回到徐辉祖面前,人人是非同小可的表情。�
景清说:“我们既已接到了皇上密谕,逮捕燕王就刻不容缓了。各位大人肩担着大任,我离京前,皇上再三嘱托,只准办好,不准办坏。为稳住他,可分两步走,第一步可先捕王府的官吏们,然后再动朱棣。”�
徐辉祖说:“也必须防着朱棣狗急跳墙,与我们兵戎相见。我看,先把兵力布置停当,燕王府里没有多少兵,我们先发制人,他想从外面调兵也来不及。”�
张昺也说:“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踏平燕王府,才无后患。”�
徐辉祖问:“你看兵力怎样安排为好?”�
屏风后,一个小吏影子一闪。�
张昺问:“是谁?”�
那小吏便转出来说:“是我,奈亨,是奉命来给大人送名册的。”�
张昺说:“放下,走吧。”�
奈亨便退了出去,他迟疑着不想快走,慢吞吞的,想听点什么,他只听到张昺说:“立即调在城七卫士兵和屯田军士布列城中,守住北平九门,将燕王府分三层围往,这是瓮中捉鳖之术,相信万无一失。”�
奈亨吓了一跳,还要听下去,方行子巡逻过来,扯着他的领子提到台阶上,问:“你敢偷听机密?”这时柳如烟、铁凤也过来了。�
奈亨并不服软,说他是布政使张大人帐下的,是奉命来送名册的。�
不由分说,铁凤让手下人先把他关起来,以免走漏风声。�
柳如烟认为不妥,打狗看主人,这样不好,要处罚他也该由张大人处罚呀。�
方行子这才放了奈亨,让他走,警告他把嘴最好封上。�
奈亨说:“小的知道,再说了,小的也根本没听到什么呀。”�
客厅里开始硏究具体布置。谢贵决定分一支人马切断燕王外援,据他所知,居庸关一带驻着他的死党丘福的骑师。�
徐辉祖指令,要快刀斩乱麻。不等丘福得到消息,我们早把燕王府荡平了。�
景清说:“这样最好。”他发现张信一直没有出声,就附徐辉祖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徐辉祖目视张信道:“张佥事,你有何高见?”�
张信没想到事情突然恶化到这样地步,他想帮朱棣一把,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帮了,见问,他只得做官样文章,说:“各位大人所言都很好,我没别的见解,与各位大人协同完成皇命吧。”�
徐辉祖便端茶起立:“风云突变,北平遭此一劫,也是天意,尽量少用刀兵,如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逮捕燕王,那是最好不过了,愿与各位共勉。”�
调兵遣将连夜开始了,骑兵、步兵乘夜行动,纷纷开向黑暗中屹立的北平城。�
与此同时,燕王府这边也没闲着。在端礼门前藏兵洞里,只有朱能、张玉和朱高煦参与密谋。他们面前站着北平布政使司的小吏奈亨,奈亨说他想见燕王。�
朱高煦很警觉,他说燕王在病中,你不知道吗?�
奈亨冷笑,这既骗不了我,也骗不了魏国公他们了,他们早知道燕王是假疯。�
朱能一拍桌子:“你胡说。”�
奈亨说他们还在做梦!千真万确,景清从南京一回来,一头钻进魏国公府了,他去送名册,听到他们议论,对王爷可很不利呀。�
朱高煦问:“听到什么了?”�
奈亨留了一手,说见不着王爷本人不能说。�
张玉说:“你跟二公子说一样,一样有赏钱。”�
朱能把一锭银子放在了案上。奈亨说:“小的是为了大义,倒不在乎钱。他们好像得了朝廷密旨,正在调兵遣将,包围北平城和燕王府呢,快点准备吧。”�
几个人听了,面面相觑,都半信半疑。张玉说:“燕王忠孝仁义之名天下皆知,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奈亨说:“告诉燕王快准备吧,不然就有灭门之祸了。”�
朱高煦怕奈亨是来探虚实,就说:“燕王对朝廷、对百姓,都没半点过失,朝廷不会偏听偏信,我们也无须准备,身正不怕影子斜呀。你这是妖言惑众,挑拨朝廷与燕王的关系,本应治以重罪,现在饶了你,赶快滚出去。”�
奈亨被推出门,他委屈地大叫:“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狠劲往地上吐了一口。�
大门关上后,朱棣从侧室转出来,夸奖朱高煦说:“办得精明,这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不能轻易相信。”�
朱能说,他可能是穷疯了,来混几两赏银。�
朱棣说:“那倒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徐辉祖他们派来试探我们的,必须万分小心。”停了一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上派人出去打探,景清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调兵遣将。”�
朱能和张玉同时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