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达(Wanda),一只迷人的小老鼠——它其实是一种计算机鼠标。这种鼠标在美国所有正规的信息产品商店均有售,售价40美元。小巧、漂亮、无线控制,小小的旺达取得了疯狂的成功,成为真正的明星。它的制造者——罗技国际公司、一家美国和瑞士的合资公司——位于美国的加利福尼亚。罗技公司很为自己的产品感到自豪,其年销售额已经达到2,000万美元,并且前景看好,在市场上总是充满活力。为了响应美国顾客对计算机外置设备的要求,保证最低价,公司决定在中央帝国的苏州进行制造。这样便有了旺达——这一“中国制造”的鼠标,就是上文所描写的那种。不过,它真的是在中国“制造”的吗?
在苏州工业园区,有一座七层的普通建筑。4,000名工人在那里干活,8,000只手昼夜不停地组装。杂陈的零件一一就位,在生产线的尽头,就产生了成批的鼠标。于是,旺达成了“中国制造”。参观一下那里的工厂原材料仓库,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在那里,供工厂进行“制造”的零部件还堆放在原包装里。从摩托罗拉的“芯片”,到安捷伦科技公司的光学系统,全部或几乎全部都是美国制造。《华尔街日报》刊登的会计资料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小小的“中国鼠标”的血管中流动着许多美国的血液,在顾客支付的40美元中,只有3美元流向中国。构成一只“鼠标”的各种零件主要是由美国制造的,成本约为14美元,批发商和零售商拿去了15美元,“鼠标”的父母——它的设计者、罗技国际公司——拿走8美元,其中一部分交了市场营业税,其余的则要养活在加利福尼亚弗莱蒙厂子里干活的300名美国人。这300人所需的工资远远超过了苏州的4,000名中国工人。中国拿到的3美元还不全是支付工人工资,还要支付电费、仓储费、运输费和其他许多附加成本。
由此可见,小小的旺达真的是“中国制造”吗?不如在它的机壳上印上“中国组装”更为准确。它就是在中国组装,而不是制造出来的。旺达绝非个别现象,它是中美两国工业目前工作方式的一般写照。在许多行业里,中央帝国充当了美国企业的装配车间,一条装配线而已,往往还是装配线的尾段,出成品的那一段。美国公司负责设计、制造或外购零部件,把这些零部件交给中国人去组装,然后再由美国公司进行市场推广和销售。
这种劳动分工的要诀在于,美国企业希望从中国的廉价劳动力中牟利。于是只将生产线上对技能要求最低、而又对劳动力密集程度要求最高的一段转移给中央帝国。根据产业的不同,外包给中国人的部分有多有少,在旺达这个产品上,占其整个产值的近8%。其余流程仍掌控在美国人手中,以免过快地在当地出现复制品,同时也为了保证美国市场要求的质量和标准。
这样的劳动分工受到了北京的积极支持。他们从中看到了进入世界大生产链的机会,同时可以在里面学到了许多东西,因此他们不计较单纯充当经济强国的转包商。与日本相反,人们看到中国人大开国门、广吸外资。这正是邓小平战略的基本精神。美国企业并不是最后一批冲进中国的。当然,他们中的不少企业曾经在中国灼伤过翅膀。那些在20世纪80年代投入第一笔资金的企业曾遭遇失望。乔·斯塔威尔,一位美国记者,他在自己的《中国梦》一书中常常以令人失望而又略带调侃的笔触,描写了美国那些大老板们坚持不懈地追求全球最大处女市场的长篇史诗。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是他们遥不可及的一个梦。而今,这些梦想才变得越来越实际了。
对一些人来说,中国的确是个大市场。哈兰·桑德士上校就曾梦想能够在天安门广场开设第一家肯德基快餐店,那也许还是在1989年的风波之前。但很快,肯德基的奠基人就已经成为在中国最著名的商业形象。这家企业已在全中国开设了一千多家快餐店,钱可没少赚。另一家快餐店巨擘麦当劳则来得稍晚,但也在中国有了密集的快餐网,包罗了560家店。他们希望不久也达到1,000家。1,000家,这同样是其他许多人的梦想!必胜客已经有110家餐厅,星巴克达到了第70家。中国对外国产品的胃口使所有这些美国企业垂涎欲滴。但是,中国既是一个市场,更是美国企业的生产车间。中国与这些企业组织形成了一体化,对美国来说,这建立起了一种新的工业上的相互依赖,同时也是货币和金融上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