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科学是魔法吗

从逻辑上讲,科学本不应影响有着牢固基础的宗教,但事实上它的确造成了影响。虽然有些原因难以说清,但有些线索也是显然的。有一部分宗教建立在创世神话的基础之上,并且得到了圣经文本的支持,它显然无力对抗一些科学发现。在哥白尼之后,地球和人不再是宇宙的中心,因此也就不再是上帝所眷顾的中心。布鲁诺关于无限世界的想往、伽利略关于木星卫星的展示、开普勒的地球椭圆轨道、牛顿的引力理论都显示了人的渺小。这些事件所产生的总体效应仅限于少数知识分子。在当时的许多人看来,单纯是人的空间位置的改变几乎不会怎么影响上帝与其造物之间的关系。对大多数人而言,地球仍然处于中心,所以没有什么东西发生改变。只是在19世纪地理科学对陆地的形成、侵蚀过程所涉及的时间尺度、岩石中的化石记录以及比《圣经》所记载的年代更为久远的陆地史进行解释之后,西方世界的宗教信仰才发生了彻底改变。关于人的历史,《圣经》错了。那么关于人的创生,它不也同样可能出错吗?达尔文《物种起源》的出现以及随后进化论的提出和传播,彻底消除了《圣经》应当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观念。除了那些最顽固的狂热者之外,所有人都认为,人的创生显然要比《创世记》中的记载更为复杂。

然而,所有这些都可以用来使宗教更为精致,而不是削弱它。许多人都认为,强调信仰而不是依靠教条和启示,可以使宗教的基础更为稳固和牢靠。在辨别和消除那些不相干的宗教信仰方面,科学是很有价值的。但是无论这种解释是否合理,它并不是被普遍接受的解释。一般认为,至少是在西方社会,科学对宗教的影响几乎是毁灭性的。毫无疑问,这个社会已经变得比以往更加世俗了,原因就在于,科学突飞猛进地发展,技术侵入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科学技术实际上已经成为新的宗教。它被认为是一切自由和一切物质享受的来源。更有甚者,一些人相信医学将最终消灭世界上所有的疾病。于是,相信科学可以涉足道德领域和社会,甚至可以涉足对艺术及其演变的解释,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测量的,认为生活拥有一种精神的成分越来越显得不合时宜了。

然而,使科学成为宗教是古怪的。宗教遥远地处在科学的理性界限之外。无论我们认为宗教及其价值可能是什么,科学周围的非理性光环都不可能对社会产生好的结果。

还有必要指出一点,许多科学家都是虔诚的教徒。事实上,当科学家思考科学对自然揭示了哪些东西时,他几乎不可能不感到一种宗教式的敬畏。大自然不仅是美的,而且也是崇高的。在康德看来,美存在于那些有限的事物中,比如一朵花。而崇高则涉及无限的强大的事物,比如大海或星空。正是这种对于自然的力量和无限性的意识,才在科学家心中唤起了那种通常与神秘的宗教体验相联系的狂喜和谦卑。但科学技术在当今实际上已经渗透到了生活中的一切角落,而且从建制上讲,科学是无神论的,它不可避免地会有助于增加社会的世俗性。同样,它与审美和道德价值的正交性无疑也加剧了人的贬值过程。这种效应是完全非逻辑的,不具有必然性,但是鉴于人类的脆弱,这又是自然而然的。如果说科学引起了社会的某些精神疾病和身体疾病,那么现在有必要强调科学的局限性,以使人们能够更加清楚地了解科学。

我们现在讨论一种一般的局限性,即科学并非存在于理智的真空中,而是需要得到外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