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演员,就是她-齐达内传(选载)

亚齐踢得很棒。他甚至是最出色的球员之一。但嘎纳队却输掉了比赛,而且输得很惨。奥塞尔队以3:0赢得比赛的胜利。那些以为找到失败根源的人已开始寻找责任人了。

比赛结束几分钟后,俱乐部的领导前去看望球员和教练,这已成为一种惯例。因此,当博罗·派莫力克见一位政治家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丝毫没有感到惊奇。相反,这位议员的讲话倒比他此时出现在教练办公室里更让人感到震惊。他先是转弯抹角说了一些带着弦外之音的话,接着便公开批评教练那最引人注目的选择:让那么年轻、又无经验的人担当中场的指挥大将。亚齐也许是本场比赛表现最出色的球员,但这位有影响的人物竟把失败的原因部分地归咎于他的首发位置,以及他踢满整场的能力。他将嘎纳著名球员的名字一一列举出来,然后以教训人口气总结道:

“……您想用齐达内这样的球员组成一支球队吗!”

派莫力克对这种可笑的言论感到震惊。在他看来,现在正是让齐达内积累经验的最好时机,况且齐达内的名声已越过阿尔卑斯海滨省。“还是让我们静观这个奇才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吧!”在比赛开始前,我的一个朋友曾这样评论道,他来自第戎,到嘎纳来休假,顺便来看奥塞尔队的比赛,因为他一直在关注该队的比赛成绩。

他的才华、成熟的心理就是他的奇特之处,他那顽强的意志以后定会让嘎纳队新的中场核心成长为奇才,因为他能承受得住铺天盖地似的种种责备。

虽然主场遭遇失败,但原已安排好的聚会活动依然照常举行。俱乐部董事长阿兰·佩德莱蒂是马戏团著名小丑阿希尔·扎瓦塔的亲戚,他让人在停车场上搭起一个马戏团的帐篷,赛后的晚宴就在这帐篷里举行,晚宴由企业家俱乐部的成员赞助。亚齐站在离那儿不远的地方,却在低声抽泣着。他站在两辆汽车中间哭了。佩德莱蒂看到了这个场景,于是他到酒吧台要了一杯提神的饮料,回到亚齐身边,把这杯可乐加威士忌递给他的球员。刚满18岁的齐内丁·齐达内富有才华,但却易动感情,每天都在赢,但却输掉了一个晚上,他将来会适应足球界的艰苦环境,其中不公正才是最难打败的对手。

在接下来的4场比赛中,他都没有上场,但却在客场挑战南特,主场迎战波尔多,客场与马赛的大战中接连被派上场,尤其是在对马赛的比赛中,他们竟以外取胜。在齐达内一家人及卡斯特拉内的伙伴们的注目下,嘎纳队的另一位进攻型中场大将马尔科·穆黎纳里奇打进全场的惟一进球。尽管他们战胜了法甲联赛冠军,从夺标呼声最高的俱乐部身上拿到积分,但在联赛半程结束后,嘎纳队的名次依然排在后面,像去年一样。

球队糟糕的战绩招来一大堆讽刺性的闲话。洛林一家日报的专栏编辑说这是一支“赌场球队”,一家体育日报将把进球的功臣穆黎纳里奇形容为“沙滩足球运动员”。对于法国宇航局的员工来说,对于在工作条件恶劣、工作时间难以接受的工人们来说,对于在这一带城镇中平静生活的居民来说,这些胡言乱语听来真是令人恼火,而他们正是蜂拥到顾拜旦体育场为主队鼓劲的热心球迷。在球员们看来,那些强加在他们头上的形容词让人难以忍受。

职业球员们知道,在这儿,在蓝色海岸,他们的举手投足都会招来严厉的批评。他们的待遇并不比其他地方的高,更恰当地说,要比其他地方的低许多,但他们总想炫耀自己能挣很多钱,其实拿那点钱去过舒坦日子恐怕还远远不够呢。这也无可非议,只要对得起球迷们的支持就行了。只有几个爱饶舌的“大赌徒”可以不用为自己的私生活辩护,不论是白天下馆子,还是晚上会朋友,不论是逛夜总会,还是打台球,而一小部分公众却十分看重他们那雄壮的外表,亲切地叫他们“大赌徒”。

然而,所有的人都将作出激烈的回应,而且在精神上摆脱了束缚,其中包括处事谨慎、理智的齐达内,大家对此真的不敢相信。嘎纳队再次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将自己的排名向前推进。

就在人们对他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伟大的外国教练”顶住了压力,而且让那些说尽讽刺挖苦之话的人闭上了臭嘴,那些悲观分子们甚至认为,这一次嘎纳队恐怕是厄运难逃,非得降级不可了,即使从统计数字上看也是这么个结果。然而……

嘎纳队踢得一场比一场好,将对手的特点完全抑制住了。龙是俱乐部的象征性标志,在主场比赛时,有一个球迷曾穿上龙式铠甲对着公众滔滔不绝地演说着,现在球迷们又非常自豪地挥舞着这个标志。在赛季半程收尾阶段,成功的天平已开始向嘎纳队倾斜。在法甲联赛第二阶段重燃战火之际,有一场胜利极富象征意义,他们在奥塞尔以3:0取得胜利,报了主场输给对手的一箭之仇。“在破坏圣像的人看来,赫斯珀里德斯花园里的龙已不再看守英雄们了,而是看守那些拿着丰厚薪水、出工不出力的雇佣者。在奥塞尔-嘎纳大战之后,对‘综合症’感到厌倦的人,对‘契机’深感失望的人,贴着墙灰溜溜地走了。对那些动听又带刺的话语,有人打出嘲笑的手势;对那些有远见卓识的人,有人排队夹道欢迎,这些精明的人知道如何在竞技场上既当猛兽,又当基督徒,在全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这样的人足有几千之众……”这是《尼斯晨报》记者克罗德·加尔涅里所写的报道,于12月24日刊载在该报上。圣诞节将会非常快乐。

俱乐部的排名突破历史记录。在几周之内,凭借惊人的连胜或平,嘎纳队从降级的边缘猛然蹿升到晋级欧洲联盟杯的位置。在连续8场比赛中,球队所创下的辉煌战果确实堪与法国冠军的业绩相媲美。在全部16分中,他们竟然获取14分!

亚齐一直在踢。他开始引人注目。现在局势越来越有利于他突出自己的价值。他在场上的位置比在后备队踢丁级联赛时稍微偏移了些,况且不管是进攻型的前卫,还是防守型的中卫,他解释说自己并非明显偏爱哪一个位置。瓦罗先生的意见和鼓励始终没有变:“就像在塞泰姆那样踢!”

齐达内成为大家议论的话题,也是让人兴奋并感到意外的焦点,我总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上,琢磨着他的能力到底有没有尽头。我开始作出大胆的预测,但大家对我的看法都抱怀疑的态度。多少被人看好的杰出人物不是在偶遭失败后便销声匿迹了吗?虽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大家还是注意到这位球员已成功地履行了他的诺言。他为什么要把进步速度突然降下来呢?他并不十分相信自己,在他看来,最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碍可能已被克服掉了,然而大家却没注意到这一点,不仅他没注意到,其他人也没注意到。

经常能上场比赛的最佳效果就是赛前的压力感觉越来越小了。赛场以外的局面没有任何变化。亚齐像以往一样依然沉静不语。午休的时候,他总是在培训中心吃午饭。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搭乘秘书长的车,秘书长顺路把他带到高速路旁。秘书长家住弗维尔市场附近,从拉博卡到弗维尔市场的这段路上,他们俩很少说话。亚齐还是不爱说话。

他的性格是不是太内向了?教他学开车的教练并不这么认为,这位来学开车的大男孩很谨慎,但他对接触外部世界并不感到窘迫,既无笨拙之相,又无局促不安之态。他学了不到20个小时的课程,路考一次合格,拿到驾驶执照,几年后,政府规定20个小时为允许路考的最少课程。

亚齐在生活中善于协调,注重思考,很少说没用的闲话;他的确十分腼腆,但他主要还是对他人有一种戒备心理,他不喜欢作出大胆的举动,除非和非常熟悉的人,或者在球场上才会这么做。在球场上,他的个性和灵巧的动作真是了不起。一场场比赛的胜利减轻了批评的压力。人们不再视他为“舞蹈演员”,一个所谓的球迷曾当着我的面这么称呼他,来打击我支持齐达内的热情。

只有获胜才能站得住脚,才有说话的权利,能把球踢进球门也是如此。2月10日,星期日,在顾拜旦主持主场比赛的播音员乔治·帕兰高声喊着,尤其是进球时他的嗓门就更高了,他拿出南美人说话的腔调,高声呼喊“射门”,故意把这个词的元音拉得特别长,让人觉得人们在期待着他后面要宣布的消息:“这是他在甲级联赛里攻进的第一粒球,请大家给他热烈鼓掌。他名叫齐内丁·齐达内!”

他终于进球了。埃利诺一家人可以笑了,因为对手不是别人,恰好是南特队。

当比赛进行到60分钟时,他向对方禁区内突进,在奔跑当中,用右脚外脚面控制住球,然后非常自信地挑了一个高球,球越过守门员,飞入网窝。这是一气呵成的果敢举动。整个动作漂亮极了。

终场前10分钟,亚齐被替换下场。观众向他欢呼致敬,他迈着轻盈的步伐朝更衣室走去,直到他那瘦高的身躯消失在通往更衣室的通道里,观众们再也看不见他时,欢呼声才停了下来。

比赛散场后,一群群球迷在场外久久不肯离去,他们议论着比赛,直到夕阳最后一抹彩虹色的光芒消失在远方塔讷隆山峰后时,他们才散去。他们评论着这第一粒入球,这也是法甲联赛第26轮比赛中最为精彩的进球。

第一粒进球也就意味着……第一辆汽车,是一辆红色的雷诺克里奥。这是一家汽车经销商和俱乐部董事长联手赠送的礼物。阿兰·佩德莱蒂非常喜欢这位才华出众的球员。后来他只责备过他一次,那是球队在客场挑战南锡队遭遇失败后,一天晚上,一位队友拉他到棕榈海滩的夜总会去喝酒。他们在那儿与董事长不期而遇,尽管佩德莱蒂也喜欢吃喝玩乐,但却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不希望在球队遭遇失败的夜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们。

为了将汽车钥匙交给获奖者的手中,董事长在培训中心组织了一个招待会。在这次招待会上,很多人发现一张陌生人的面孔,她是9月份才搬到米蒙少年之家的新学员,是个年仅20岁的年轻女子。

其实舞蹈演员并不是他,而是她。她是罗塞拉学校的培训生,该校坐落在加利亚区,距米蒙少年之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在俱乐部里,大家对这位年轻的女子了解得并不多。在顾拜旦体育场,就在嘎纳队主场迎战南特队时,人们才第一次看见她的身影,当时她就坐在西看台上观看比赛。

三天前,住在少年之家的几个伙伴到海滨林阴道去散步,大家很快就明白她和亚齐在交朋友。那是非常奇特的一天,嘎纳圆型屋顶的石板瓦已变成白色,像墙壁那么白。噢!嘎纳下雪了。那天下午,大家有说有笑,还打雪仗,玩得很开心。伙伴们当中有若若·马迪、大卫·贝托尼、诺尔丁·穆卡、利奥内尔·菲尔利、埃里克·贾科比诺,还有马加丽和法布里斯·莫纳齐诺以及玛丽和卢多维克·波莱。大家知道少年之家里很快就会出现新的一对。

她名叫韦罗妮克,是阿韦龙省人,和居伊·拉孔布是同乡。她姓费尔南德斯,和教练让·费尔南德斯是同一个姓。她长得很漂亮,温柔典雅,但略显矜持,像亚齐一样,亚齐可不是第一个被她那魅力迷倒的男孩子。

这可不是那种没有前途的萍水相逢式的交往,因为类似这样的交往在少年之家里很常见。他们要结成一对,而且是真正的一对,而在米蒙之家里,青年男女结下百年之好的也不是没有先例。让·瓦罗这下可以放心了。他还担心少年之家会把孩子们管得不会交际了呢。诚然,情感的冲突也同样是不稳定的因素,但在目前情况下,情感倒是一个平衡的要素。在卡诺中学读高三的学生拉吉也明白了,他的好友找到了幸福,因为亚齐还常常和他见面。一天,亚齐步行顺着卡诺林阴道,来学校里看他,将自己的喜悦和从容的感受讲给他听,这种感受是韦罗妮克带给他的。

冬天里闪耀着亮光光的黄色,其中有温暖的阳光,有装点着小山坡的金合欢花,但主要的还是球队的新队服。球员队服上的广告标识也换了,这是俱乐部的新赞助商,他们要求球队不要再穿红白竖条的队服了。喜欢自行车运动的人从中看到命运的眼神,因为在环法自行车赛上,阶段赛的冠军会把黄色领骑衫穿在身上。

嘎纳队就处在法甲联赛的领头集团里,它已取得好几个阶段赛的胜利,它的名次也因此一再往前排,一直达到它从未染指过的巅峰:获得参加欧洲联盟杯的资格!下个赛季,小小的顾拜旦体育场将接纳由欧洲足球联盟组织的杯赛,这是欧洲大陆的三大足球赛事之一。

在拉博卡以及所有的街区,欢庆的气氛堪与4年前嘎纳队冲入法甲时的欢乐场面相媲美。球队又跨上一个新的台阶。大家聚在艺术节宫里的一家夜总会里庆祝球队闯入欧洲联盟杯赛。韦罗妮克尽情地跳舞。亚齐避开喧闹声,和队友们在一旁开着玩笑。他的脸上总带着微笑,那笑容既迷人又神秘。他对那些毫无意义的话不感兴趣,他在这儿是不是感到厌烦呢?他是在享受这毫无任何压力而又无忧无虑的时刻吗?当然,他感到很快乐。这个赛季有点像他自己的赛季。他现在还不是职业球员,但他从未挣过这么多钱,他赶紧把钱给家里寄去一部分。

另一样东西也开始陪伴在他左右,那就是名气。名气会使人产生得意的感觉,但亚齐从未把它看得太重。他会逐渐去适应名气,但时刻注意不滥用名气。一天晚上,两个马赛的朋友陪他到一家匹萨饼店去吃晚饭。他们在阁楼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其中的一位朋友用恫吓的口吻朝服务生喊话。亚齐让他的态度缓和下来:

“你应该跟他们好好说话!他们在这儿都很随和的。”

是的,大家都很随和,特别是这几个有名的球员。有一个服务生名叫约瑟夫,他掏出几百法郎和亚齐打赌。他最喜欢的AC米兰队被马赛奥林匹克队淘汰出局。

亚齐一直都很谦恭,不但平易近人,而且为人处事也很认真。他和有些队友不同,不论是公众还是私人举行的活动,只要主办方邀请球员代表俱乐部参加,他都会到场捧场。其实这差事并不招人讨厌,无非是让摄影师拍几张照片,喝几杯香槟酒,再不然就听一段演说,享受一下大家对嘎纳队的辉煌业绩所唱的赞歌。

两年当中,他的生日给他开创了既幸运而又令人兴奋的阶段。先是来到嘎纳接受培训,接着在法甲联赛中首次登场亮相。而今年则发生了许多事情:法甲联赛中的第一粒进球,获得联盟杯参赛资格,赢得一辆汽车,还有了爱情。这种简单的运算是否证明下个赛季将会停滞不前呢?还是恰恰相反,上升的速度反而会更快呢?只要运气好,为什么会做不到呢……然而,务实主义迫使人们去思考嘎纳队正在解体的趋势,这种趋势一旦失控,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从表面上看,俱乐部很强大。它的三支成年球队都达到最高水平:第一支队伍闯入欧洲联盟杯赛,第二支球队在丙级联赛中站稳了脚,第三支球队从荣誉级联赛晋级到丁级联赛,而就在一年前俱乐部的第二支球队刚刚升入丁级联赛,在法国,像他们这样的俱乐部为数不多。俱乐部总体向上迈进的结果并非偶然。嘎纳的足球运动学校是最好的解释,一年之内,1000名学员进入体育培训中心接受培训。

新赛季开始了。像以往一样,联赛的开始阶段令人失望,在去年和前年的联赛上,球队也是遇到这种局面。打进欧洲联盟杯,或者说看台上球迷的情绪让球员和俱乐部的领导者们感到飘飘然了。不管怎么样,联盟杯赛显然已让观众们变得狂热起来,他们看谁不顺眼,就会把怒火撒在谁的身上。亚齐恐怕就是他们的眼中钉。速度慢、笨重、经不住摔打,这就是有些人对他评价。带球被对方抢断,将球传丢,射门打偏,这一个个失误会招来球迷的鄙夷,当他们看着中场核心潇洒地比赛时,他们绝不会露出无精打采的样子,用他们的行话来说,中场球员潇洒的样子,就像是在“跳舞”。

来顾拜旦体育场看球的铁杆球迷不再计较浪费的机会和丢失的积分。让·瓦罗不再计较他所听到的蠢话,我也不再计较那些语气友好,但言辞激烈的话语,不再计较那些废话连篇的交流活动。即使再次被人看作是个傻瓜,我也要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齐内丁·齐达内完全有能力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足球运动员之一。这句话至少有一个好处,让那些说废话的人闭上嘴巴,因为在他们看来。我的这句话言过其实了。甚至那些摒弃所有偏见、远离嘎纳足球界的经验丰富的专家们都预言他将来前途无量。我顶多也就是个梦想家。不管怎么说,怎么样给最优秀的球员下定义呢?和其他运动相比,足球运动更倾向于主观性。

在夏天里的一场友好比赛上,我的主观性得到了满足。7月13日,星期六,在法国体育记者工会联盟的倡导下,嘎纳队与法兰克福进行了一场友谊赛。法兰克福队是欧洲联盟杯赛中最负盛名的一家俱乐部,在分组赛上被列为种子队。法兰克福队在连续射门之后终于敲开了对方的大门,取得比赛的胜利。齐达内让我感到惊愕,我向俱乐部董事长征求对他的看法。他以赞扬的口吻向我提问作为对我的回答:“您看见他踢的球了吧?”坐在董事长身边的解说员听此话非常高兴,便对观众们喊道:“你们看见了吗?这个赛季会非常棒!”

不幸的是,大家什么也没有看到。虽然这不过是一场带着好兆头的友谊赛,但亚齐和新队员阿萨诺维奇的组合不如上赛季与辛巴的组合,而辛巴则加盟巴黎圣日尔曼队,对正经受严峻考验的巴黎队来说是雪中送炭。

观众也被宠坏了,他们大概希望看到不断的进步。在升入法甲之后,要在法甲阵营里站稳脚;站稳脚之后,还要谋取参加欧洲联盟杯的资格。接着,在赛季沉闷的开始阶段出现了一线光明,在欧洲联盟杯第一轮比赛中,嘎纳队战胜了葡萄牙萨尔格罗队。

1991年10月22日,欧洲联盟杯第二轮比赛。这是嘎纳体育运动协会从未经历过的重大事件,他们在主场迎战莫斯科迪那摩队。亚齐的大幅照片刊载在比赛程序表的封页上,但上面并未注明他的名字,不但照片说明文字上没有他的名字,就连内容页上也未写上他的名字,上面只有可能出场参赛的16位球员的名字。但发给媒体的比赛正式文稿则将这个失误纠正过来。他将上场,但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半场休息时,主队以0:1落后,这足以让那些对此结果不满意的人大喝倒彩,狂吹口哨。也许他们忘了刚刚过去的这个赛季,再不然就是没去看嘎纳队与法兰克福队的友谊赛?

踢足球的人有几百万之众,能控制皮球,连续颠球的人有几千名,但像齐达内这样有着足球天赋的人为数并不多。是的,他以令人称奇的精彩表演将足球运动呈现给广大观众,他是少有的几个天才之一,而他年仅19岁零4个月。多米尼克和洛朗·埃利诺对足球并不太感兴趣,他们到体育场来就是为了看他踢球,这并不仅仅是出于友谊的原因,而是要来欣赏他的艺术。然而,口哨声依然是此起彼伏。在更衣室里,在与莫斯科迪那摩队比赛中被喝了倒彩之后,眼前的雾气并非只来自淋浴室的蒸汽,亚齐以他的泪眼看着足球。他明白了,虽然刚刚喝下一口香槟酒,但很快就会尝到更加苦涩的泪水。

尽管在莫斯科的客场比赛可圈可点,但嘎纳队还是被淘汰出局,告别了欧洲联盟杯赛,接下来在法甲联赛中,球队的成绩也在往下跌。董事会里德高望重的董事米歇尔·甘多尔福试图客观公正地评价最近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在球迷简报上,他对某些球迷的举动感到痛心,因为“圣埃蒂安队来比赛时,他们的举止简直就像是流氓”。他非常严肃地总结道:“报纸、广播或电视连篇累牍、不厌其烦地报道某些事件,这比嘎纳队带给我们的烦恼更让人伤心,因为烦恼毕竟是相对的。几天前,我在百十名莫斯科队球迷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们至少一直在担惊受怕,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这位修养颇高的人,这位俱乐部的智者几个月后便从公众眼里消失了。多少个心胸狭窄的人才能抵得上一个甘多尔福呢?

提高球队的排名再次成为俱乐部的迫切任务,球队又落到降级的边缘。1月份,博罗·派莫力克下课,拱手让出主教练的位子,由助理教练埃里克·蒙巴埃来接替他,蒙巴埃当时就是合法的教练,因为他有教练证书,而派莫拉克却没有。这项变动对球队的成绩影响不大,媒体对球队的批评依然如故。

拉吉还在尼斯大学自然科学系学习,他对球队依然十分乐观,甚至不惜招致别人的嘲讽。他对同学作出大胆的预言,而同学却把它当笑话来听:

“有一个人在嘎纳住在我家里。他一定会成为法国国家队的中场灵魂!”

让·瓦罗不再大胆地作这类预测了,他甚至不愿意再去解释了,以前他一直以柔和的嗓音,带着丰富的想象,抑扬顿挫地说,齐达内在成年队里再次印证了他的能力,而当年在少年队时他就已崭露头角,这能力就是他的才华。瓦罗不再和怀疑疑者们争辩了,那纯粹是白费力气。他甚至连“地掷球场”都不去了,那是他家附近的一处池塘。到那儿去的人对体育的评论过于武断,越没本事而又缺乏洞察力的人,说起话来底气越足。

他要是偶尔从那儿经过,便会招来一阵嘲弄的笑声,议论齐达内的冷嘲热讽的话语也会刮到他的耳朵里。

亚齐对此并不抱怨。但他需要别人的呵护和支持,除了精神上的创伤外,身体上的不适也在困扰着他——这两者大概是紧密相连的。他必须要到容维尔营去服兵役,但这并未让他精神和身体的不适有所缓和。在部队的经历可以让他去适应俱乐部以外的更高水平的训练,但由于足球训练不系统,况且服兵役时,他要承担球队的比赛,因此还是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往返于部队营地和俱乐部赛场不便于准备法甲联赛中狂热的比赛,更糟糕的是他的膝盖受了伤,得做渗入疗法治疗,这使得他的处境如同雪上加霜。

幸好有韦罗妮克在身边,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刻,她总能在他身边,不仅和朋友们聚会时是这样,尤其是当他鼓足自己的力气时更是如此。少年之家的这对恋人非常和睦融洽,真是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早结识的朋友也总在他们身边,时刻准备帮助他们。从这个赛季开始,他又有了新朋友,他就是俱乐部的行政事务专员阿兰·鲁维耶。阿兰审慎、谦恭、待人热心。俱乐部的许多高层领导几乎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有几个领导还能记得他的名字。他并不是那种一定要人奉承的人,他手中并没有太大的权力,但他易动感情,而且非常率直。

在齐达内心情沮丧,伤心地流泪时,阿兰先后两次前来安慰他。他知道齐达内需要别人的安慰,他也知道他在忍受着极大的不公,而有些人却知道该如何赢得公众的喜爱,其实这些人并没有那么高的道德风范,他们还真是差得太远了。懦弱者、胆怯者、卑劣者等等,阿兰见得多了,他们面对镜头摆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在公共场合与人亲密握手,而背对着媒体时却露出傲慢,甚至自私的样子。他注意到,每次训练结束后,亚齐都不会把披巾扔到地上,而是小心地放在小车里,这小车就是为回收披巾而设的。这是尊重他人、爱惜公共财物的举动。这也是珍惜自己的机会之举动。这一切必定会得到好报。而且会得到非常好的报答。

俱乐部的领导对此缄默不语,但他们的10号球员(他在球场上也许穿7号、9号或11号球衣)的未来已不再指望嘎纳俱乐部了。几个月后,他也许会回到自己的故乡。到那边去踢球(而他现在还不是职业球员),到法国卫冕冠军队中去踢球。

马赛奥林匹克队确实与嘎纳队签署了一项秘密协议。

就在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马赛人决定将他们刚雇用的阿伦·博克西奇转借出去。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他将去嘎纳踢球!在拉博卡,他的加盟让人既兴奋,又疑虑。这么出色的球员肯到如此寒酸,排名如此低下的俱乐部来踢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除了参与转会谈判的人之外,没有人能知道转会合同的任何一项条款,而合同本身则高度保密。马赛队要求能有购买齐内丁·齐达内的优先权。

12月21日,到场支持主队的球迷并不多,但大家的掌声还是很热烈,掌声献给这位新来的前卫。上半场比赛接近尾声时,他甩开对手,突然急速冲入禁区,里昂队的守门员赶忙出击,但依照裁判的说法,他的动作既危险又不合规则。他被罚出场外。在所有的球迷看来,这是令人高兴的一天,倒不是因为比赛的结果——顾拜旦体育场又获得一场平局,而是因为球迷们又看到了希望。但这希望不会持续得太久。

里昂俱乐部的领导层马上启动取消转借阿伦·博克西奇的程序。他们的这种作法被视为一种报复举动。守门员被罚出场外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他们未能物色到好的球员,这让他们耿耿于怀,他们也一直渴望能把这位优秀的克罗地亚球员招在自己的麾下。于是,他们便提醒大家注意,被某俱乐部聘用的球员在合同的第一年不得转借给其他俱乐部。马赛和嘎纳俱乐部则反驳说,转会合同是嘎纳俱乐部与球员所在俱乐部夏积杜克签署的。然而,里昂俱乐部在南斯拉夫朋友们的帮助下,打赢了这场官司,他们拿到证据,证明马赛俱乐部就是这位球员的东家。博克西奇只代表嘎纳队踢了一场比赛。

此后,令人感到费解的是,马赛俱乐部似乎对亚齐不再感兴趣了。俱乐部董事长犹豫不决,而总经理也不再认可嘎纳俱乐部行政经理亨利·卡穆斯所提出的论据了。人们可能会想这也许是谈判的策略。但几个星期过去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假设不能成立。自从秋季的秘密交易之后,嘎纳俱乐部已陷入困境,这时再去强调齐达内这位年轻球员的价值显得有点不合时宜,有些人已不再盯着他,而把眼光转到了别处。

马赛队的教练,人称“魔术师”,大概他的直觉比分析能力还强。他对亚齐持否定态度:“他的速度太慢了。”他不但否定,而且确认这是他的最终意见。相反,助理教练则赞成将他转过来。当俱乐部董事长咨询他时,他的答复没有变。这个答复率直、务实、令人兴奋,而且永远不会改变。

一天夜里,凌晨两点时,电话铃声将他惊醒。是董事长打来的电话,让他再斟酌一下利弊。

“那么,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您就下手吧!”

“可有人说他速度太慢……?”

“脚下有球的时候,他比别人快10倍。他比别人看得快,踢得快,球传得很准!”

马赛队的中场支柱是两位外援,若拿他们俩的全套技术与齐达内的比,他们的技术显得很粗糙,齐达内比他们俩强多了。助理教练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因为他非常了解齐达内,而且比任何人了解得都清楚,这位助理教练不是别人,正是让·费尔南德斯。他又效力于自己的老东家,以前他曾在马赛队踢过5个赛季,现在他热情地为自己所指导过的最年轻的球员辩护。他对他的能力信心十足。但他的建议并未落到实处……

就在几个月前,法里·齐达内曾偶遇费尔南德斯,他问教练让他弟弟转到马赛来是不是更有益,虽然马赛队内竞争很激烈。费尔南德斯的答复毫不含糊:“他完全有能力在马赛队里踢。他比球队里的任何一位球员都要棒!”然而,亚齐的亲朋好友并不感到特别失望。大家对俱乐部内并不十分稳定的局面了解得太清楚了,因此并不强求他一定要回马赛。

对于那些在嘎纳以外关注他的人来说,重要的是要看证据,看进球记录,看统计数字。在法甲联赛中,齐内丁·齐达内的上场时间为2568分钟,在俱乐部中排名第8位,按出场场次算,他排名第7位,在38场比赛中出场31次。但他只攻进5个球,对于一名前卫来说,这个数目太少了。他的第5粒进球像闪电一样迅猛。那是他在顾拜旦体育场的最后一场比赛,对手是南特队,又是一个吊球。

这一次,降级的厄运未能避免。嘎纳队又被打回乙级阵营。他们只在甲级联赛中奋战了5年,这是亚齐在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地点度过的5年。即使能在法乙联赛中一直踢下去,一切都会和从前大不一样,那时的培训还不像现在组织得这么好。培训质量是长远成功的保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能很快就再升到法甲中来。

居伊·拉孔布虽然喜欢自己亲手培养的球员,但他并不希望亚齐继续留在嘎纳队。乙级联赛每周也有比赛,但比起法甲来水平毕竟差了许多,这有可能让他浪费一年的时间,甚至更多,这会让他进步的步伐慢下来,也许还会让他退步呢。一定要他留在法甲阵营中。这位“值得赞赏的好小伙,那么卖力气地训练”,18岁时便来嘎纳集训,结果竟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他的教练对此感到非常遗憾。

“你只要把他卖出去就行了!”

这是嘎纳俱乐部董事长对居伊·拉孔布作出的答复,因为董事长竟也找不到买家。拉孔布便依照董事长的旨意去做。他第一次把自己当成做球员转会生意的掮客。他先给摩纳哥队的教练打电话。这位教练说,亚齐在上个赛季中并未创造出卓越的功绩。拉孔布认为这主要是因为亚齐在服兵役,他要在兵营和比赛场地之间来回奔波,但对方还是回绝了他的建议。

摩纳哥队不要。马赛队也不要。没有任何一家俱乐部想要这位进攻型的中场球员,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是全队的核心,对比赛的胜负起着决定性影响作用,因此擅长这个位置的有天赋的球员极为罕见。就像他在塞泰姆队踢球时一样,没有哪家俱乐部对他感兴趣。这真的十分荒谬,但在供大于求的环境下,买家更注重名气,而非严格的观察考验,在善于协调的经纪人的撮合下,有时甚至将几个球员捆绑在一起买进或卖出,仅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下一赛季的准备工作早已排上日程,但亚齐却依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这时,一家法国俱乐部打算收购他,但却既不同意支付马赛奥林匹克许诺的800万法郎,也不接受嘎纳董事长所提出的600万法郎的转会费。

波尔多吉伦特人俱乐部本想聘用两名球员,即让-弗朗索瓦·达尼埃尔和埃里克·格里。现在他们又想聘用第三名球员。最终达成交换队员的协议。用4名波尔多球员(拉什克、马克斯、恩斯特以及莱塔热)来交换3名嘎纳队员。齐达内仅以350万法郎的价格转会到波尔多。这对买家来说可真是一个大便宜,而且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投资……

从体育角度来看,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亚齐继续留在法甲联赛中,而且很有可能为一支训练有素的球队坐镇中场,该队的组织方法极富盛名。尽管两年前,球队因管理问题而遭受处罚,并被贬到乙级,但他们只用了一个赛季便又重新杀回甲级联赛,吉伦特人队在上个世纪1980年代曾三次夺得法甲联赛冠军称号,从那时起,球队的结构变得非常强大,而且十分牢固,即使比赛偶然失利,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从人文角度来看,离开嘎纳本可以商谈得更好些。亚齐将他的少年时代留给了这座城市。他15岁来到嘎纳,20岁离开时已经是身怀绝技。对新东家他感到吃惊,但还比较满意,不管怎么说,他对整个转会过程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还是很气恼。像以往一样,他对这一切照样是不露声色。在体育场旁的停车场上,面对着俱乐部的办公室和培训中心,他还是对球迷协会的主席让-克罗德·洛热尼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们像卖牲口那样把我卖掉了。”

要卖一个球员,就得有合同。然而,尽管他是球队里核心人物,正如统计数字所表明的那样,但他依然还不是职业球员。他的第一个职业许可证将是一个漂亮的礼物,比世界上所有红色的雷诺克里奥都漂亮。

6月14日,亚齐通过了体检。

7月1日,法国足球联盟将职业球员的资格证书授予给他,期盼多年的证书终于拿到手了。但证书是以嘎纳俱乐部的名义颁发的。

转会谈判确实比预计的晚了许多。假期结束后,三名“转会”球员继续在拉博卡训练,好像什么事情也未发生过。俱乐部告诉他们,问题用不了几天就能解决。幸好吉伦特人队的教练洛朗·库尔比斯和董事长阿兰·阿夫勒卢最终与嘎纳队达成转会协议,而此时,董事长的游艇就锚在嘎纳的小港湾里。齐达内将肯定去波尔多准备下赛季的比赛。

他终于当上了职业球员,但却带着某种无所谓的态度动身前往波尔多。然而,他赢得公众的喜爱,他们接纳了他,并在5年当中陪伴着他,他们钦佩他,了解他的能力,他甚至赢得波尔多吉伦特人队的喜爱。他将和他们一起进步,上升到更高的阶段。他很有天赋,而且非常努力,周围又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人,他一定能成功,除非身体受伤或脾气不合群。

1992年4月18日,他最后一次身穿嘎纳队的球衣,登场对阵南特队。第82分钟时,被法布里斯·莫纳齐诺替换下场,此前,他刚刚攻入闪电一般的进球,他享受着身穿红白竖条球衣的最后时刻,除非哪天他再回来……

亚齐不会忘记嘎纳,他将永远记住这座城市。嘎纳和马赛一样总是阳光明媚,像所有的地方一样,既有假仁假义者,也有真诚率直的人,尤其是有一家俱乐部,让他将激情转变为自己的职业。

他说他还会回来。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