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当上集训球员,以便有一天能成为职业球员。”对于接受培训球员来说,这是一句出了名的格言。
来到嘎纳两年后,亚齐不再是后备队员,而是集训选手,这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机会和职业球员一起比赛,而且工资也比以前增长了许多。就在南特比赛之后的第11天,嘎纳队又在冈城进行了最后一场比赛,从此以后,在甲级联赛中踢球已不再是一种幻想,或一种理想,而成为一个现实。这现实更像是春天的美景,他置身于一座漂亮的体育场,听着球迷激昂的加油声。
刚刚过去的这个赛季给他留下深刻的记忆。对亚齐来说,他的赛季还没收场呢。嘎纳市体育与娱乐协会在友好和田园般的气氛中组织了足球比赛,该协会是嘎纳市最著名的组织之一,会员大部分都是供职于镇政府公务部门的公务员。在6月份的星期天,协会组织了公开赛,不论是登记在册的球员,还是业余爱好者,所有喜欢踢球的人都可参加,比赛安排在嘎纳机场附近的圣卡西安体育场进行。
我们这支嘎纳广播队有热情,但却没有实力,居伊·拉孔布投身到我们这支队伍,加强了我们的力量,因此便顺利通过第一轮的比赛。亚齐和他队友,包括他童年时的好友马莱克,洛朗和阿梅代组成一支令人生畏的球队。拉吉给这支球队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疯狂者”,他们打败了一支支球队,进入1/4决赛。
和队友们一样,亚齐离开圣卡西安体育场时得到一份成套火锅用具的奖品,与队友们不同的是,他还得到一番意想不到的训斥。他本不该参加这样的比赛,这会让他意外受伤。人们清楚地向他说明这一点。他的身体已成为他的劳动工具,必须精心呵护,不能受到半点伤害,绝不能不加考虑就到施展自己才华以外的地方去蛮干,也就是说到自己职业绿茵场以外的地方去踢球。
和朋友们在一起踢球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这又是一个新的考验。
在当时那种场合下,嘎纳俱乐部领导层想起来也感到有些后怕,因为当时发生的事故扰乱了比赛,幸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有人打架,并逐渐转移到露天饮水站附近。协会的成员以及志愿者,比如布鲁诺·贝隆的母亲,在球场附近为比赛提供后勤服务,大家都在那儿休息、聊天,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在草地上,有的人干脆躺下来。突然,他们像疯了似的纷纷朝四面八方跑开。有人手里挥着一把手枪。
我回到《嘎纳晨报》社,写下一篇痛苦的文章。这也是时代变迁、习俗更改的一种反映,甚至连“友谊”比赛也不能幸免。
那些想保护的亚齐的人并非不知道当时的风气,以及他对恶意攻击必然会作出反应的倾向。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当他还在少年队踢球时,在罗昂举行的一场决赛被迫中断,因为他用头去顶撞对方球员,而那人又非常好斗,况且教练默许球员作出野蛮动作,谁能想到这位教练后来竟当上了法国女子足球队的教练!再往近了看,在蒙彼利埃进行的一场丙级联赛中,他同样因为报复对方,而被罚出场。后果是:在3周之内禁止参加所有比赛。3周不能比赛,停赛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居伊·拉孔布想出一个处罚办法,称为“更衣室杂务”,所有遭禁赛的球员往后都得承担起打扫更衣室的任务。与此同时,教练将这个职业的危险讲给他听,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中场球员,带球突破很有威胁,又能保护好脚下的皮球,对方根本就抢不到那球,教练对他说的话有点夸张,听来也很扫兴,但却极为现实:
“只要你忍受不了猛烈的打击,那你就还不是优秀球员!”
1989-1990年赛季又燃起了战火,在拉博卡,猛烈的打击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而不是在绿茵场上,是在想象的棋盘上,每个人都在移动自己在棋盘上的棋子。那是受新手摆布的新棋子。市府选举促成外部环境及气氛的变化,那气氛不再是“家族式”的了,或者说已变成四分五裂之家族的气氛了。
越来越受媒体关注的足球运动是金钱与权力的源泉,很久以来,足球运动早已成为商人或政治家手里的工具。那些善于要他人尽义务的人,总是醉心于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取胜,醉心于更大的财务预算,他们让那些不知来自何方的投机商钻了空子,这些商人随时准备利用“足球商品”,而这商品就像装着股票的钱包似的。
通过发泄得到内心满足的心理戏剧并非是今天才问世的。从马赛到尼斯,甚至在摩纳哥,很久以来,心理戏剧一直在暗暗地沿地中海沿岸发展,使这一地区成为好闹事的场所,一些帮派争风吃醋,想压倒对手,以便掠夺丰富的资源。嘎纳从来就不是暴力的温床。顾拜旦体育场也从未发生过打架斗殴的事,大家只记得有几个来自尼斯的捣乱分子闹过事,特别是有一帮来自马赛的球迷,他们把南看台上的许多座椅都拆了下来。然而,城市在变化。耍手腕、施诡计不仅仅只是显赫人物或当地议员小圈子内的事了,而是延伸到更为广阔的网络之中。嘎纳不再是一个仅有6万人口的外省小城了,虽然陈腐的家长式作风可能还有市场。嘎纳已成为一个国际旅游及疗养胜地,这个城市的名字已披上浓重的情感色彩,因此有着巨大的商业价值。
在这种背景下,一支闯入法甲联赛的俱乐部就像是天赐的食物。
而在俱乐部内部,球队领导层的更迭,借助俱乐部的走势而榨取利润,这对球队能否在法甲联赛中站稳脚是个极大的威胁。在俱乐部的驻地顾拜旦体育场就像在法国其他地方,甚至像动荡不安的足球界一样,长期合同,长久雇用球员,保持管理干部层的稳定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预料。让·费尔南德斯是球队跻身法甲并保持在顶尖行列中的功臣,可球队刚一遭遇失败,他所挑选的队员马上便招来种种非议。
然而,球队的气氛还和以往一样,大家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在旅行途中,大家的心情也很好,队员们对这一轮各队比赛的结果猜猜输赢也让气氛变得活跃起来。这是法甲联赛的第16轮比赛,嘎纳队客场挑战南特队,在比赛开场几个小时前,让诺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我们谈的话题很轻松,他告诉我,阿尔贝·埃蒙和我本人就马赛队与巴黎圣日尔曼队比赛结果所做的预测完全正确,因此在队内预测竞赛中获胜,队内预测竞赛不但要求预测出比赛最终结果,还要预测出射门得分的选手。凭借克里斯·瓦德尔和恩佐·弗朗西斯科利的进球,马赛奥林匹克队以2:1战胜巴黎圣日尔曼队。
弗朗西斯科利是亚齐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员,亚齐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梦想着有一天能见到他的偶像。连续遭遇几场失败后,嘎纳队跌入降级队的行列。但联赛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费尔南德斯并不想夸张事态的严重性,倒不是为了免遭媒体的批评,而是事情明摆在那儿,大家都不应忘记俱乐部没有那么大的财力,能让他确保球队不掉级。比赛的运气是想躲也躲不开的。
让诺成为秘而不宣的敌意所攻击的目标,有人甚至常常暗中使坏,此时已很难看到他脸上的微笑了。在待人接物上,他也变得十分谨慎,从球队训练上看,他已厌恶采用大胆的举措,比如将一两名新队员招到球队里来。一个刚满17岁的球员,尚不熟悉艰苦的环境,不知在连续失败的恶性循环中有多么艰难,也无法在球队好名次那平和气氛中去提高自己的球技,但却面临着每次出场必平或胜的压力。在这个赛季中,在11名集训的球员当中,只有一人得以上场踢球,他就是曼努埃尔·诺古尔拉,防守型中卫,但他也只踢了全部38轮比赛中的两场比赛。
想证实自己价值的欲望,活力、技艺、护球技术,延缓对方快速攻击的能力,这些都是调亚齐上场的有利论据。但费尔南德斯并未将他招在自己的麾下,因为他害怕“过早地摧残他,不论是在体能上,还是在心理上。”他既不会在顾拜旦主场启用他,也不会带他去客场作战,虽然他很信任亚齐。
在法甲联赛的舞台上初次亮相5个月之后,亚齐并未随队去南特。这个赛季,他不会再见到博若瓦体育场了。相反,10月份,他又见到了可爱的故乡,但不是在马赛的自行车赛场,嘎纳队在那场比赛中顽强地逼平了马赛队,尽管弗朗西斯科利打入一球,而是随法国青年队来到马赛的马尔蒂格。
法国青年队将在此迎战英国青年队。在看台上,让·瓦罗坐在居伊·拉孔布身边。亚齐在下半场时才被派上场,他和被替换的这个球员很熟,两人在国家少年队时就在一起踢球,那个青年人的名气早已越过波尔多,他在那儿顺利升入波尔多吉伦特人队,那是当时法国最有实力的俱乐部。这人就是克里斯托夫·杜加里,一名胜任的前锋。瓦罗先生认为,他的踢法与亚齐的有很大的互补性,寻思着为什么不把他们俩同时派上场。他把自己的想法坦率地告诉球队教练,而教练的答复让他感到惊愕:“他们俩根本没有互补性。”
“那些以此为职业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听到此话,居伊·拉孔布只是笑了笑,为自己这位合作者的激情,为他的交涉所感动:
“瓦罗先生,您可真是古怪。
也许是很古怪,不过他的确很有个性。但他对此毫不在意。这位发掘人才的伯乐继续在足球运动中追寻自己的快乐,然而足球界几乎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世界。他和拉孔布一起到“难以进入的地界”去挖掘新的人才。但他并未因此而忽略俱乐部的后备队伍,亚齐是这支后备队中非常称职的选手之一。后备队从丙级降到丁级,这支球队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升入更高级别的联赛。
居伊·拉孔布也应该为亚齐的创造力感到高兴,大家认为他和让诺一样,也是一个“埋头苦干”的人。重返甲级联赛的机会是不会让他错过的,只不过是要推迟一定的时间罢了,对于像他这样肯下功夫,又有天赋的球员,最多也就再等上几个月的时间。依照拉孔布的说法,他是那种“无师自通”型球员的典范,但得有人谦恭地向他灌输踢球的原则才行。
面对这样的运动员,危险恐怕还是来自畸变。先是朗比雍,后是继任者拉孔布,两人先后将此危险排除掉了,在赛季的开始阶段,即6月份,拉孔布接替朗比雍就任培训中心主任一职。身怀绝技的亚齐还是很有运气,能置身于“锦标至上”的偏执狂们之外,以免听他们的高声吼叫,让·瓦罗谴责锦标至上的行动纲领,他认为:“高声吼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毕竟是个孩子,不是随便什么人!”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物件。
瓦罗先生时时以另一个人为榜样,那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名叫让·斯奈拉。两人都非常热爱足球,热爱这高雅、给人美感的艺术,这是一项尊重他人的集体运动。两人在日内瓦他的家中整整度过一个月,他在那儿执教塞维特队,这是瑞士最好的俱乐部之一。“他绝不会高声去喊,而队员们也不会高声辩解;在他看来,队员们应拿出150%的力量去踢球,而现在有些球员能使出30-40%的力就不错了。”两人还一起外出旅行,有一次,他们俩坐在教练席上观看一支北方球队的比赛,他们身旁坐着另一个法国教练。在比赛进行当中,他们俩起身离开教练席,头也不回便走了,“他喊得太凶了,把别人都当成笨蛋!”
在居伊·拉孔布的严格调教下,类似这样的局面从未出现过。结果很快就有了显著的变化。在丁级联赛中,嘎纳后备队占有绝对的优势,各队的平均水平远远低于嘎纳队的水平。他们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进球也越来越多。亚齐是场上的灵魂人物,穿针引线,前锋则把他传出的好球一个个地送进对方的大门。有些比赛场次的比分十分悬殊。在顾拜旦体育场,他们以7:0战胜贝济埃队,以9:0横扫圣灵桥队!这正是适应与职业球员同场竞技的最好时机,这几位职业球员是甲级联赛的替补队员,每场比赛他们要随队出征,但很少得到上场的机会,此时他们被派来增强后备队的力量。把球传给一个职业球员,自己是不是也有点职业球员的味道了。
齐达内喜欢把球传给别人,给其他队员提供一个进球的机会,法布里斯·莫纳齐诺对此了解得非常清楚。有法布里斯做搭档,他就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灵魂人物,几乎成了前锋的向导,给他提建议,或说些鼓励他的话。“你跑动扯开空挡,我把球往你那儿踢!”“等着,别着急。”“他本来应把球传给你……”1989年10月30日,他们俩代表嘎纳俱乐部出席了市政府在艺术节宫举办的庆典,市政府在此为本市的冠军们授勋嘉奖,作为青年队的球员,他们已获得冠军头衔。
在球场上,齐达内总为他人着想,很快便得到第一批成果。他喜欢为别人制造机会。他本可以把这些机会留给自己,跑到距球门区更近的地方,扮演几回射手的角色,这让人内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但他似乎更愿意扮演助攻者的角色,而且显得更潇洒自如,胸有成竹,况且他在抢断球方面取得很大的进步。他的头球技术也令人满意。他身上已没有什么致命的瑕疵可以妨碍他进入更高水平的比赛了。
齐达内已不再是默默无闻的人物了,他的名字最终引起公众的注意,当然也会招来批评,而且这些批评往往是不公正的。在一场足球比赛中,有三种类型的表现会引起球迷的抗议和不满:一是守门员的低级失误,让原本很容易守住的球跑进网窝;二是前锋临门一脚失去准星,将原本“该进”的球打偏了;三是技术优秀型选手露出懒散的样子,好像不卖力气似的。有时人们正是这样责备亚齐的。在与后备队的一场比赛中,一位领导甚至对他提出这样的批评,听来让人感到震惊:
“他的踢法早就过时了。”
这位领导过去也是足球运动员,踢球时经常使一些小动作,那时还很少有人使暗算他人的小动作,他也因此而名声在外,他对亚齐的评价不会有太大的价值。但他很有影响力。10号球员动作飘逸、优雅使那些鼓吹冲撞型运动的人感到极为恼火,他那精湛的技艺招来别人的嫉妒,也让那些注重明显事实的裁判感到迷惑,裁判只看进球、传球、显而易见的侵犯,而不会从比赛的整体角度上看,更不会做深层次的分析,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执法了。
对这个大男孩的批评太严厉了,他并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不卖力气的人,更不会凭借自己脚下功夫好便悠闲地歇着。他踢的是一种永恒、贴切的足球。这并不是过时的足球,而是先驱型的足球,因为只有极少数的球员能像他那样去控制球,在这种局面下,说他是先驱并不为过。难道开阔的视野、精准的传球也过时了吗?难道灵巧的脚法、出色的控球能力也过时了吗?如果这样的批评来自一个不知名的球迷,那么批评虽不公正,但却是善意的。如果这个球迷是个领导者——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当成教练,那么这样的批评则是危险的,尤其是他不但坚持错误的看法,而且还荒谬地大徇私情。和让·费尔南德斯一样,居伊·拉孔布也经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只不过范围稍微小一些罢了。有些人给他提些谋求私利的建议,这类建议常常根本毫无用处,甚至荒谬至极。更糟糕的是,到了该签署职业合同的时候,某些有影响的人物总想着聘用其他球员,而不和齐达内签合同。他们或者亲口告诉教练,或者让人传个话。
难道亚齐真的错了?难道他应该改变自己的风格,变换自己在场上的位置吗?让·瓦罗的答案是否定的,他用一句类似下命令的话来鼓励亚齐:“就像在塞泰姆那样踢!”也就是说,站在前锋的后面,保持一定的近距离,为他们助攻,制造进球的机会。
居伊·拉孔布不会作出任何更改。亚齐已经在这个位置上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他已在设法克服自己无球时跑位不准的缺点,尤其是有人对他说“你得跟上别人的步调”。这是一个很有联想力的词汇。在他看来,步调这个词使人想起为其他乐器调音的定音器,这个比喻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亚齐的风格难道不是即席谱写的乐谱,不是一连串的音符,而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吗?
拉孔布坚持自己的原则:“这样的球员是培训不出来的。”尤其是不能教他们那种“打群架式的足球”,这是让·瓦罗所形容的野蛮踢法。前往马赛客场挑战对方的后备队员们算是领略到了这个陋习,他们想不领略都不行呀。那是一个星期天,照教练的说法,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生活中的恐惧”。“逆境造就强人,这话可能说得没错,但涉及到培训时,则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只要他们能进球,能走出球场,就应当放手……”嘎纳是一片净土,想在主场打架的人少之又少,将那场“比赛”抛开一边不谈,单讲那粗暴的陷阱就让赛场上最有经验的好斗分子们感到惊愕不已。在马赛第6区的昂杜姆体育场,对手是卡塔卢尼亚体育联盟队,结果发生了斗殴事件。法国丁级联赛的正式比赛变成徒有其名的空架子,变成一幅滑稽的漫画像。守门员安德烈·阿米特拉诺的举动无可指责,但却遭到对方球员的踩踏。居伊·拉孔布对这种侵犯感到非常愤怒,而且这种粗暴的行为会给运动员造成严重的伤害,他马上起身喊道:“他可真是职业杀手!”这时,对方的教练竟然跑过来打他!站在场外的沙利·卢贝被几位老队员“搭救”出来。嘎纳队的好几个队员都遭到对手的攻击。亚齐也受到粗暴的侵犯,这可是在他的故乡呀。
这段插曲令人感到痛苦。这足以让这一出色的赛季变得黯然无光。还得重新调动起受害者的积极性,拉孔布为此而竭尽全力。来自卡斯特拉内的年轻人知道该如何报复对方,或干脆为队友们报仇。在嘎纳,在他刚加入俱乐部时,人们便知道他的这个脾气,那是在尼斯,他穿过球场,朝对方狠狠打了一拳,了结了一场斗殴。但他内心并不乐于这么做。
在马赛街区的街头上,踢球的孩子们并不喜欢打架,这与人们看球时所得出的印象大相径庭,至少在空旷的球场上他们不想打架,因为这既不是比赛,也不是像友谊赛那样的体育运动。足球是在中立的球场上踢的,足球运动会缓解各方之间的紧张关系。在街头上,每个人都在设法表现自己,即使在有暴力记录的街区,对那些爱打架的人来说,足球比赛就像是治外法权之地,他们当中的某些人甚至成为名副其实的艺术家。他们尽情地玩耍。只是在下赌注时,才有可能引发暴力行为。亚齐玩得很开心。他现在大概已忘记了故乡,忘记了美好或痛苦的回忆。既有在卡斯特拉内的美好时光,也有在昂杜姆的悲惨遭遇。
通往职业球员的道路布满了障碍和陷阱,那重重障碍足以把人绊倒,让人爬不起来。他一定要集中精力,将注意力放在最主要的地方:认真踢球,刻苦训练。把裁判出示的黄牌或红牌都丢在脑后。还要去引导他那好冲动的性格,即使让他暂时吃点苦也值得。他不但在场上要心平气和,在场外也要平静待人。在场外亚齐只有过一次不良举动,那是在顾拜旦体育场的售票处。他去要票,不是为他本人,而是为了朋友,但工作人员不给他。售票处的工作人员说他很少见有人发这么大的火……但他很快便向对方道了歉。
在日常生活中,亚齐表现得很平静,他是培训中心150位寄宿生当中最安静的人之一。在甬道里碰到女孩子时,他从不像有些队友那样用暧昧的语气和她们搭话。在外面,人们很少见他去参加晚间聚会,去夜总会,或下饭馆吃饭。207房间总是收拾得井然有序,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每天都叠起来。有些人在房间里煮面时,会不小心烧着床垫子;还有些人将换下的脏衣服堆在门口,扫卫生的阿姨得迈过去,才能走到窗前去打扫,亚齐绝不是这样的人。
米蒙是一个温馨的少年之家,它不像俱乐部培训中心那么偏僻,最初来的几个寄宿生都住在这里。自从培训中心投入使用后,来了几个新员工。其中一个人可不是新手,他就是让·瓦罗。在为嘎纳俱乐部无偿服务了半个世纪之后,他终于成为俱乐部的一名员工。这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因为他不辞辛苦,不计较个人得失,默默地为嘎纳俱乐部奉献自己的力量,驾车往返于条条公路、高速公路之间,到各大体育场或球场附近网罗人才。
他所经营的电影院每况愈下,来看电影的观众越来越少,从每周5000人次降到1000人次,关张是难以避免之事了,他只有指望妻子的收入了,妻子在嘎纳海滨开了一家服装店。那时高级成衣刚开始流行,而且嘎纳的旅游业也正值发展的高峰,服装店门前有时竟会排起长队来。一方面,这和他与米高梅的业务往来有关系,另一方面,服装店也有一定的名气,让·瓦罗曾和几个著名人物有过一面之交,其中有:丽塔·海华斯、约瑟芬·贝克、吉恩·凯利和他妻子贝齐·布莱尔,一天晚上,在昂蒂布“拉博纳客栈”饭店,他和贝齐一起跳过舞,还有亨弗莱·鲍嘉以及劳伦·巴尔考……
一边是管理孩子们,他们星期天比赛结束后大汗淋漓地回到驻地;另一边是接待客户,他们乘着劳斯莱斯从昂蒂布的海角饭店一直开到他的服装店,让·瓦罗先生两边忙活着,过着幸福的生活,这生活丰富多彩,充满了逸闻趣事和有益的教诲。亚齐对此很敏感。他和瓦罗太太也很合得来,尽管足球并非是她特别关注的事情。许多孩子或年轻的选手都曾受到瓦罗先生的关注,但亚齐是惟一和他保持这种亲密关系的球员。
在俱乐部里,能和他推心置腹的朋友少得可怜,而且气氛也越来越不像在家里那么和睦了。让·费尔南德斯感到厌烦、感到疲惫不堪,他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谁也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但他还不会马上走。正是在他的指导下,嘎纳队在法甲联赛第三个年头排名上升了一位,在20个球队中位居第11位,前两个赛季该队都排在第12位,而以前嘎纳队总是在法乙联赛第6至第8的位子之间徘徊。况且,没有任何一支球队在拉博卡战胜过嘎纳队,支持主队前来看球的观众总是场场爆满。
在费尔南德斯所执教的最后一场主场比赛开始之前,吉尔贝·沙莫纳尔在顾拜旦体育场对公众发表讲话,向费尔南德斯表达了敬意,而就在比赛之前,在俱乐部秘书长讲话之前,一条传闻不胫而走。俱乐部的部分领导不许球迷打出“感谢你——让诺!”的标语。
为了接替为嘎纳足球的复兴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俱乐部董事长宣布“一个伟大的外国教练”将接替前教练。在获悉任命博罗·派莫力克任主教练后,体育评论的记者们玩起了文字游戏,以讽刺的口吻强调指出,派莫力克确实很伟(高)大,因为他个头很高,而且确实是外国人(南斯拉夫人),嘎纳队闯入法甲那一年,他效力于嘎纳队,并任队长。显然他和大家所期待的著名技术型教练相差甚远,大家都忘了,广告效应、真实的谎言、假装的快乐是足球民俗的组成部分。
惟一落实到实处的许诺就是建造了培训中心,并开始投入使用,这是一座两层建筑物,虽然培训中心里设备简陋,但却蕴藏着极大的雄心。亚齐绝不会搬到那里去住。他刚满18岁,但还是谢绝了在城里找房子的建议,他和青年之家的管理员让-米歇尔一起到城里看过一套居室。房租让他感到震惊。他想起了母亲,想起父母双亲。那舒适的环境,宽大的空间供他一个人享用让他感到有点窘迫。也许他们会说,从物质上看,这的确是一个新生活。以后再说吧……让-米歇尔明白了。亚齐不会感到飘飘然。他还会待在适合自己的地方。他要在米蒙接着住下去,他已习惯少年之家的生活了,而且他喜欢和主任的孩子们一起在甬道里玩耍。他用善意、专注的眼光看着孩子们,他感到非常自在,因为他仿佛又回到童年的快乐之中,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快乐。他从原来那间房搬走了,租下了三楼的一个单间公寓,靠内花园一侧,房间里有电话,还可以从少年之家的后门单独出入。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变化了。
两天前还发生过另一种变化。嘎纳队已连续4年在法甲联赛中站住脚,这是该队在法甲第4个赛季的一场比赛,他们将在主场迎战奥塞尔队。场上的灵魂人物名叫齐达内!自从两个赛季前在冈城上场比赛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登过法甲比赛的舞台,其实在冈城的比赛他也只是在最后24分钟才被调遣上场。上个赛季,他没有入选第一梯队。两周前刚开始的这个赛季,在顾拜旦主场分别迎战蒙彼利埃队和里昂队的两场比赛,他也没上场。
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球员的身份在法甲联赛中亮相。他踢满了整场比赛。
居伊·拉孔布认真地看着他的比赛过程。半个小时后,他刚看到东西已经足够了。这一次,他完全信服了:年仅18岁零42天的齐达内已成为法甲联赛中成熟的球员。
不幸的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同意这真知灼见。就在他成为法甲正式球员之时,种种批评也就纷至沓来,批评的矛头直指亚齐和他的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