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瓦塞特林阴大道和昂蒂布大街距此不远。蜚声海内外的嘎纳市中心就在附近,越过铁路就到了。从米蒙少年之家出发,穿越一条地下通道,只需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来到市中心。普罗旺斯少年之家共有150个房间,18个单间套房,1座小剧场和一个饭厅。这里是走向成年和独立的极好踏板。
建筑物都很现代化,而且很实用,没有多余的装饰,一些张贴的海报、小广告以及宣传小册子就算是装饰物了,当年轻人开始独立生活,身边又没有亲属时,这些广告还是很有用的。
寄宿生住在这里常常是按种种社会准则来安排的。有几个人需要得到工作人员的特殊照顾,但少年之家的气氛还是十分活跃,充满童稚情趣。体育运动员对此功不可没,他们当中就有嘎纳队的候补队员和集训选手,共有20来人,他们暂时住在这里,待培训中心建好后再搬过去。他们形成一个整体,不断传出阵阵爽朗的欢声笑语,他们的情绪很少受外界影响,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情绪却给周围的人带来欢乐。他们的日程被有规则地分成几段,每天训练两次:上午9点至11点,下午4点至6点。他们在距顾拜旦体育场不远的“桑树中学”吃午饭,晚上则回到米蒙少年之家用晚餐。18岁以下的孩子每晚必须回到少年之家,最晚不得超过10点30分,一本未成年人登记册记录着寄宿者的名字,他们每晚在那个时间之前要签字,以证明他们没有违反纪律。食宿费用由俱乐部来承担。
有些人的生活显得很困难,特别是那些从事足球之外其他项目的运动员。奥利维埃,人称比利,是嘎纳航空体育俱乐部的排球运动员。他是少年之家最活跃的人,会给人带来欢乐,还主持晚间舞会,只要他有时间,因为他所在的俱乐部隶属于宇航局,而俱乐部的训练常安排在晚8点至10点半,他的队友都不是职业球员,有的人还是学生,白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上课。
对比之下,足球的日常训练则不会有这种忧虑。学踢球的小学员们也能领到一份薪水,拿相当于最低工资标准25%的报酬,每学期涨一次,每次涨10个百分点,逐渐过渡到55%或者更高。他们的食宿条件都很好,没有什么物质上的后顾之忧。他们不过是拿那点零花钱去更好地享受城市的夜生活和海滩的乐趣罢了。
有几个人到了可以考驾照的年龄,他们不但考取了驾照,还有了自己的汽车。利奥内尔·菲尔利就是其中之一,当他回家时,便顺便带上几个马赛人一起回去。亚齐、吉勒·昂帕祖绵、埃里克·贾科比诺、若若·马迪或诺尔丁·穆卡……他们是足球集体内的小圈子,而集体里的人彼此间并全不认识。利奥内尔比齐达内年龄要大,两人虽然来自马赛的同一街区,但他却从未听说过齐达内。以后齐达内的名字将会越来越响亮。
不论是在车上,还是少年之家里,亚齐很少说话,他之所以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倒不是因为他作为中场灵魂的权威,而是因为他为人和善,富有才华,因此而赢得人们的尊重。一个新来的学员非常钦佩他那和善待人的态度,这人名叫大卫·贝托尼,来自圣普里斯特,他能来此还多亏里昂俱乐部的守门员。在和尼斯队的一场比赛中,这位守门员引起嘎纳俱乐部总经理阿兰·穆瓦桑的注意。但守门员谢绝了穆瓦桑的聘请,于是穆瓦桑便建议贝托尼到嘎纳来集训。让·费尔南德斯路过集训场时也注意到他,便让自己的同事把他招聘过来。
刚来到嘎纳时,贝托尼很难承受日复一日的单调训练,他对这种节奏一点也不适应。俱乐部聘请的治疗脚病的医生建议他每天用热水泡泡脚,而泡脚最好的工具就是坐浴盆。他的房间没有装备坐浴盆,但亚齐的房间里却有一个,亚齐爽快地答应让他使用。
经过10个晚上的接触,两个男孩子相互熟悉起来。他们每天要聊上10分钟,这时贝托尼将脚泡在热水里,而亚齐就坐在自己的床边上。他们俩成了好朋友。在球场和宿舍外,他们俩也是好朋友。米蒙少年之家附近有一家匹萨饼店,嘎纳的球员是该店的常客,他们俩有时也到店里一起吃饭。但他决不会走得更远,去夜总会或其他什么地方。
“亚齐,来呀,一起去呀!
“不,我回去了……”
大家对这样的对话早已习以为常了。那些喜欢夜生活的人问他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因为他们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贝托尼也常常这样答复他们。有一次,那也是惟一的一次,在少年之家住得最久的人终于说服了他。亚齐从未喝过烈性酒,那天喝得过量了。但他还是挺住了,而且勇敢地走回宿舍,而法布里斯·莫纳齐诺却恰恰相反,这位倒霉的伙伴成了受别人愚弄的替罪羊,第二天,他都无法去参加训练了……
亚齐虽然外表不露声色,但他内心里还是希望能给人带来快乐,而且他不会无节制地玩过了头。亚齐善于观察别人,又肯耐心听他人说话,当有些人因小有名气而自我陶醉时,他便去模仿这些人,学小伙伴或大家都熟悉的人物的模样。他的脸上往往看不到任何表情,当他想模仿他人,尤其是模仿喜剧演员路易·德菲奈斯那副滑稽的面孔时,他会猛然间变得很兴奋。
少年之家的指导员韦罗妮克强调指出,足球运动员对少年之家内的和谐气氛起到很好的作用。
“他们都很有理智,这一点很少有人提起过。他们从不给别人找麻烦,这里住的人要是都像他们那样就好了!只是那些有社会背景的人才会在夜里擅自外出。将来等他们都走了,这里就显得空荡荡的了!”
他们将来肯定会走,几个月之后,他们就会搬走。所有的人都得走,他们要搬到拉博卡去。“将来就会更困难了。”路德维奇·波莱感叹道。未来的新建筑就建在顾拜旦体育场旁,离市中心和娱乐场所都远了。韦罗妮克注意到:“在这儿,他们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人们很难相信,他们所见的人都是男子,不论这和团队精神是否有关联。维罗妮克明确指出:“这里还住着女孩子。”“是跳舞的女孩子。”足球运动员们补充道,那些在罗塞拉学校培训的女孩子们个个都很漂亮,他们对女孩子们的美貌不会无动于衷的。
亚齐虽然离开了佩戈玛,但依然能得到埃利诺一家人的关照,这自然也征得他父母的同意。“孩子们需要一个家庭核心,以便时常能引导他们。”这是妮科尔常说的话,而让-克罗德不会把这话忘在脑后。亚齐在俱乐部里结识了一个小伙伴,他感觉这人可能会对亚齐产生不良影响,于是便决定出面干预,以防不测。他下决心拿出点权威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也是最后一次。
和亚齐接触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从未表露出如此坚决的反对态度。他认为,自己的干预对他将来有好处,让他远离坏朋友,以免受他们的影响,或者远离那些不能像他一样享受父母恩爱的孩子。要接受“一个良好的教育,就像人们应该施教于人一样。”后来接替朗比雍的居伊·拉孔布教练这样概括道,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一个人成功所必备的特性:教育,道德和爱。
对亚齐来说,埃利诺一家好像近在咫尺,让他放心。在米蒙,同事们都很友好,而且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想成为职业球员。正是由于他们在身边,他才能从容地开始独立生活,因为他们就是他的榜样。他们意气相投,他甚至和一两个伙伴配合默契。但显然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和卡斯特拉内相比,况且环境也变了。马莱克、理查德、伊冯或让-弗朗索瓦是他的小伙伴,而大卫、若若、利奥内尔或吉勒则是他的同事。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而走到一起,那就是要当职业球员。其中的几个人有幸能达到这个目的,然而任何人都没有齐达内的脚法。
一天下午,让·费尔南德斯正在办公,他听有人敲门。原来是亚齐,他来拿足球。他的伙伴们都到城里去了,有些人去看电影,另一些人去逛街;有独自一个人走的,也有搭伙去的,还有的人则约上女朋友一起去。而他想让自己练得更敏捷。他拿起一只皮球,朝体育场大门附近的售票处走去,那儿有一小块塑胶场地,还有一段高墙,主要用来做灵巧性练习。他还记得费尔南德斯教练的忠告,他将皮球踢向墙面,皮球回弹到他脚下。就在他接触球的一瞬间,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转过身来。一次,两次,一百次。
没有哪个集训球员能有齐达内这样的脚法。任何人也没有他这样的意志,没有他这样的刻苦精神。他怎么能不成功呢?斯马伊和玛丽卡也想核实一下儿子的状况,他们今天来到秘书长吉尔贝·沙莫纳尔的办公室,来亲自体验一个重要时刻。吉尔贝让他们稍等一会儿,然后便去通知费尔南德斯:
“齐达内将签署集训球员合同。他父母已经到了,来和他们见见面吧。”
教练赶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面容和蔼、腼腆的女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位男子对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他妻子也同样为儿子感到骄傲。齐达内先生耐不住性子,马上向他提问,这个问题两年前他就问过吉勒·朗比雍。斯马伊抓住费尔南德斯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
“费尔南德斯先生,您觉得亚齐能成功吗?”
此时不必再那么谨慎了。他有充分的理由感到乐观,他的答复明白无误:
“齐达内先生,您不用担心。这孩子精神状态好,而且很有才华。他将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他肯定会成功。”
到法甲联赛中去踢球的前景从未像现在这样触手可及。况且亚齐在绿茵场上的脚法令人惊叹不已。在一场和青年队的比赛中,对方守门员将来球打向高空,皮球落在中心线附近。亚齐抬起腿在等那个皮球,那球就像粘在脚上似的。停球毫不拖泥带水,太棒了,令人叫绝!
来自卡斯特拉内的孩子依然保留着他特有的动作,能将传得不好的球校正过来,再传出好球,面对传得不好的球,很少有人能利用这球,而他却能做得到。
他依然保留着自己的优点。人们还要让他具备更多的优点,首先得纠正他身上的缺点。他喜欢粘球,摆弄球,接着再传给30-40米远的队友,他的这种方式无人能模仿,而且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但吉勒·朗比雍认为他的击球方式还能改善,他还可以出脚更快,他依然不够敏捷,而且动作也相对较慢。看来这并非是水平的问题。荣誉级联赛以及丙级联赛的水平对于像他这么主动自觉而又颇有天赋的孩子来说是很有教益的。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和有经验的成年人来比。
尽管他个子瘦高又不灵活,但教练依然把他看作是非常有潜力的强壮选手。这并不意味着要让他全力以赴去练体魄,而忽略技术的发展。吉勒·朗比雍并不是反对带球的那种教练。他注意到,这正是亚齐最大的优势,他准备去进一步完善他的优势,引导他朝纵深的方向发展,以便用快而准的传球来甩掉对手。
一个如此优秀的年轻球员有可能毁在专横的教练手里,或消沉于某些体育中心里,在那儿,体能则是决定性的标准,因为评判一个人的体能要比看他在球场上的综合能力容易得多。在球场上跑多远的距离是可以测出来的。把一个球员放在某个位置上也是可以观察到的,当然是用眼睛去看,而不借助任何数据。但现代科技已渗透到体育竞技场中。量子化、信息分析与统计已悄然进入这个完全凭主观观测的领域。然而,足球艺术还依然抵挡着科学的诠释。
在嘎纳,人们并不限制那些有独创性的人去接触外界,也不会用累人的跑步课去压制他们的活力。训练并非个性化,但至少因人而异。一些人练习耐力,而另一些人则练习速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吉勒·朗比雍惊喜地注意到亚齐的进步幅度特别大,而他进步的极限很难预测。他认为亚齐高大的身材尚未得到充分的利用,他已长到1.82米了,后来他又长高了3厘米,而且他的弹跳力也未得到利用。亚齐听从他人意见的能力和理解力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小伙子接受能力强,专心致志;谦虚而又有抱负,他对职业足球这一领域还不甚了解。他能意识到自己距那条路还有多远,于是他认真地去听。
“亚齐,记住,有一条原则。要看得快。”
要知道该把球传给谁,甚至在没有接到球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齐达内细心地听着理论解释,然后便将其运用到实践中。
“亚齐,要摆脱对方的盯守。”
教练反复强调着。衡量集体项目的质量,首先要看持球的次数,看能否给持球的球员提供不同的接应方案,也就是说,要看跑动球员的数量和和他们拉开的空挡。齐达内再次将教练的指导运用到实践中,训练配合持球队友的机动性,虽然这并不是他的爱好,也不是他的基准。
然而,并非所有的学员都能理解教练的意图。
齐达内理解了,而且学着去掌握它。他仔细听着。他很出色,而且他运气也很好,因为接替朗比雍的拉孔布教练也和前任一样能理解他。拉孔布也曾在南特队和嘎纳队踢球,他也是因伤而不得不中途退役,转行做了技术指导。他将制定一项行之有效的培训方针,并坚定地执行这套方针,同时对俱乐部的结构进行深入的改革。1989年1月,就在朗比雍依然就任培训中心主任一职时,拉孔布已开始对一组年轻球员做“后期培训”。亚齐会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但他还得付出更大的努力,取得更大的进步,因为他是年龄最小的球员。但这是一个机会。
居伊·拉孔布并未告诉他,说将来一定会成为职业球员。况且他对任何人也不会这么说。他对所有人说的话都一样,只不过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变通一下说话的方式。几种不同的方法论可以使他更好地勾勒出队员的轮廓,从而使他的训练方法更有成效。在他所采用的工具中,有一个针对运动员个性而编写的问答卷,这个问答卷的模式是克莱蒙的一位教授设想的,适用于所有类型的运动员。这篇“职业运动员商”问答卷共有240个问题,答题时只需在是或否的小格里打勾就行了。
亚齐的问答卷有三点最突出:他的促动因素最大,他的自信心相对较弱,与他人相比时他并未刻意突出自己。和他一起训练的学员对最后一点并不感到惊奇,但这一点却印证了球员身上的某种不寻常的特性。通常来看,著名的技术型选手都会利用自己的技巧,来刻意显示自己。他们总想闯入对方的球门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闯过去,因为将球攻入球门同样是展示个人能力的最好方式。
喜欢踢足球的球迷如果错过一场比赛,他总想知道有关这场比赛的两条消息:一是比赛的比分,二是有可能的话,进球队员的名字。
进球是足球比赛的最终目的,相对于进攻前的准备工作,尤其是防守,进球总会给人更大的满足感,更受别人的钦佩,因为防守看上去总不那么精彩。
亚齐在进攻阶段表现得非常出色,但他并不是一个射门狂。他的队友们也不抱怨他。相反,在回传球的过程中,他还应该弥补自己的缺陷。他肯定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知道为了球队的利益自己应该作出牺牲。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居伊·拉孔布从另一项测验的结果中发现一个补充证据,测验的目的是要确定每个人是如何获取各种知识的。最不常见的例子就是主要依靠听来获取知识,也就是说靠认真听讲来学习,拉丁人在这方面显然要比盎格鲁-撒克逊人差。来自“内心的声音”是帮助他记忆的最好助手,比靠视觉和触觉来记忆要好得多,而依靠触觉来记忆是大部分运动员的特长。
齐内丁·齐达内更善于听人讲。他的教练已意识到这一点,对他讲话时便选用一种特殊的词汇,能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球员虽然无意识地听到这些话,但却将其记在心里,并按自己的理解加以解释,就好像这些话在对他“说”似的,那也的确是在对他说,而且意味深长。
在学校里,这些教学方法并未得到很好的利用,这些方法可能对亚齐很有用,因为在课堂上他显得远不如在球场上那么开心、那么主动,他正在学习有关科目,准备考取专业职能合格证书。像与他同年级的球员一样,他也在CFA学习。在足球界,这个缩写会使人联想起全法业余足球联赛。然而在嘎纳,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职业培训中心,该中心如同米蒙少年之家一样,也坐落在铁路线北边,就在阿尔萨斯大街上。该中心为社会培养未来的厨师、糕点师和理发师。
姓:齐达内
名:亚齐
住址:嘎纳普罗旺斯少年之家,06400
电话:995962
来职业培训中心学习的学员都有一张微蓝色的联系卡,在齐达内的这张卡上名字的那一栏,他只填写了“亚齐”,而且在电话一栏只填写了他的电话号码的后6位数,号码前应再加上地区号93,那一年加拨地区号的规定已正式生效。卡上还有十几个用蓝色或红色墨笔胡乱涂写的号码,有歪写的,有横写的,也有竖写的……难道这是向他求救的号码,还是与别人通话时随手记下的号码?或者是在课堂上感到无聊而信手涂抹的呢?
在职业培训中心,学糕点的艺徒们有一间实验室,理发师则有一间美发厅。踢足球的小运动员们却没有场地。他们并不是在这儿去学会自己的职业。对于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学会读书、写字、计算,掌握一点文化知识并不是最重要的。
面对学生们暮气沉沉的样子,教生物的女老师决定不再授课了。每星期一下午两点到三点,她不再讲体育运动解剖学,而只讲体育运动,或干脆讲讲周末的几场足球比赛。老师说那几个来自马赛的学生是个“很可爱的小团体”,一旦描述起射门及任意球来,他们总显得比谈论肌肉和骨头时要兴奋得多。借着这个话题,他们会把那时的冒失举动也讲出来,因为他们对到学校里念书早就没了兴趣:他们往汽车上扔鸡蛋,还做过一些更大胆的举动,但他们却不敢承认……
亚齐坐在教室的后面,还是像平时一样不爱说话,但他有时却非常好动爱闹。尽管如此,他很少能得到老师们的好评。学期成绩报告单上的评语也越来越差。
第一学年还算不错,刚开学时,他的表现也相当优秀,当然老师希望他“继续努力”,而且他也十分用功。第一学期结束时,他获得A分,还有明确的注解“非常好”以及部分评语如:“积极参与”,“总体表现令人满意”等。但老师有时也会写上一些评语如:“态度常常令人尴尬”,“不显眼”,“学习不够认真”等,但瑕不掩瑜。
第二学期时,老师的评语有了一些变化;“还得积极参与”,“主动性不够”,这学期他得了AB分,老师甚至觉得他“太贫了”!看来他的确在课堂感到厌烦透了才会去拼命说话,而他平时最喜欢宁静,难道不是吗?
尽管“他学习不太努力”,但学校还是同意他升入二年级。然而,学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职业培训中心的行政部门收到邮局投递来的事假单也越来越多了,这张印刷的卡片上证明哪一天不来上课:“11月3日不来上课”,“4月13、14日不来上课”。事假理由均由俱乐部秘书长来填写。秘书长的字写得整齐、清晰,理由也很明确:“在巴黎附近的克莱尔枫丹参加国家青年队集训”;或“要到医院疗伤”。
在第二学年当中,他先后有8次没来上课,这加重了他的学业负担,而且上课时他很难集中精神。老师的评语……其实这已很清楚,用不着老师再去评论了:“继续努力”,“还得加把劲”,“学习得不够认真”,“功夫下得不够”,第一学期总评成绩是“中”,校长签署的意见是:“你应该像个负责任的男人!”有一个老师甚至这样写道:“缺乏认真的精神,完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这老师就像巴黎圣日尔曼队的前教练那么严厉。第二学期的结论是“缺课太多,无法认真学习”,“刚好能够及格水平”,“学习不努力,行为举止像个孩子!”副校长签署的意见则颇有讽刺意味:“职业培训中心的课程是必须要完成的!”
必须完成的课程……在马赛,亚齐刚念完初一便离开了亨利-巴尼耶中学,他有充分的理由放弃自己的学业。足球运动一直是他最喜爱的,他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都献给了足球。
在职业培训中心的档案中,他的命运早已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从事职业足球运动或竞赛体育运动。”他所从事的运动已上升到很高的水平。在被吸收到专业小组之后,他入选国家少年队,现在又入选国家青年队。在体育方面他是无可挑剔的,最终被选拔人才的教练慧眼识珠,招募到国家队,这再次证明亚齐已走上正确的道路。他需要这条正确的道路。
不论是在嘎纳,还是在其他地方,在集训结束后,领导层就要作出决断。选择往往是残酷的,但也得这么做。有些集训球员的职业生涯到培训中心就彻底结束了。经过两年很有前途好的训练,这种结局对亚齐来说可谓是极大的失望,不但自己的梦想就此破灭了,恐怕连自己的职业都丢了。让·瓦罗对此知道得很清楚,以此为尺度在全国最优秀的青年选手中选拔佼佼者该是多么重要。
发现人才的伯乐就像打磨钻石的技工,他对银行账户不感兴趣。他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而是一个高尚的人,从来不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更不会去求人,因为俱乐部正成功地进入重组阶段。他知道,不论是踢球还是挣钱,亚齐能取得成功非常重要。这对他和他的家庭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亚齐希望能给自己的家庭带来舒适的生活,希望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美好前景。父亲斯马伊将会过上幸福、舒适的退休生活。全家也不用只指靠他那点收入了,他先当工人,后又做保安员,挣的钱只能满足一家人的基本开支,但他们生活得很坦然,因为他们既不想领取社会救济金,也不想去做什么违心的事。
在嘎纳俱乐部,几个有影响的人物也抱着同样的心态,使人感受到淳朴的古风,但这质朴的思想正成为投机分子攻击的目标,这些投机分子最近十年俨然变为受人追捧的象征。人要诚实、率直、忠诚,这是让·瓦罗及让·费尔南德斯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他们是好人。他们俩很合得来。
有时,他们俩开着车一起出去挖掘人才。他们去过圣埃蒂安,走过一段动人心弦的旅程,特意绕道去看看瓦罗先生童年时的故乡。瓦罗又见到自家的老房子,看见父母的房子,他们过去靠养家禽为生,为人忠厚,在战争期间,他们宁可将自家产的禽蛋分给大家也不愿拿到黑市上去卖,尽管黑市的价格极有诱惑力。房子的外墙上依然留着旧时的痕迹,那便是足球印。那是瓦罗小时候不停地朝墙上踢球留下的印记,往事虽已过去了50年,但那痕迹却仍然依稀可辨!
让·费尔南德斯的童年则更简朴。父亲离开故乡阿尔及利亚,来到法国地中海的西海岸,他是一个渔民,像斯马伊那样,也把努力奋斗和敬重他人的价值观传给自己的儿子。
费尔南德斯做事总是满怀激情,在率队闯入法甲联赛之后,一家专业报社将当年度最佳教练的称号授予他,这纯粹是一种荣誉奖,但对他却是极大的鞭策,也算是对他执教能力的认可,虽然他刚刚当上教练不久。他是最年轻的职业教练员,阿兰·穆瓦藏和阿尔贝·埃蒙以前和他效力于同一支球队,现在一人当上了总经理,另一人成为助理教练,他们俩年龄都比他大。他还是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呢。没有人能想象得到他会离开,会放弃自己所精心打造的一切,即使有人出很高的价钱。一天上午在他的办公室,他本人向我描述了他的思想状况,他伸出双手来,将拇指和食指展开,比划成一只想象中的盘子。这就是他的主要想法:一只装得满满的盘子。盘中盛着吃的东西。当然要吃好,但尤其要为自己的事业去奋斗。
谈论他的时候,人们常常会用两个表示亲昵的词:一个是“让诺”,不论是球迷,还是熟人,或是他的上司,所有的人都这么称呼他;另一个是“拼命苦干的人”。他既是一个追求尽善尽美者,又是一个埋头苦干的人;他有些腼腆,话语不多,从小受家庭辛勤劳作的熏陶,靠艰苦的努力成长为最年轻的教练,他完全理解自己麾下最年轻的球员,而且颇为赏识他。他了解这位球员的才能以及他的训练状况。他同时也知道,凭着比赛的奖金和在甲级联赛上场的机会,不论上场的时间多么短暂,他会拿到比现在高出三倍的薪水。他猜测着他的期望。从技术方面来看,他注意到他的才能比俱乐部所有职业球员的都要高。但他不想过早地把他推到赛场上,因为那毕竟是竞技场,要有激烈的身体对抗,有时甚至是很痛苦的,一次又一次的对抗要让他的身体接受严峻的考验。
赛季结束是最好的时机。即使没有布鲁诺·贝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球队再次免遭降到乙级队的厄运,贝隆是在赛季间歇期间离开俱乐部前往蒙彼利埃队的,有人说他还会回来。
就在赛季即将结束的倒数第二轮比赛中,亚齐首次出现在甲级联赛的赛场上。1989年5月20日,在南特的博若瓦体育场,当比赛进行到78分钟时,他登上绿茵场。他在场上踢了15分钟,有一脚射门,但却踢到对方球门柱上,比赛结果是1:1平局,初登赛场,他展现了个人的良好技艺,这一切都给他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他的职业生涯的第一步很成功,俱乐部董事长对比赛结果非常满意,将球员的奖金提高了一倍。这笔奖金相当于一个见习球员6个月的工资。
卡斯特拉内小镇的居民们很快就得到这个好消息。有史以来,他们当中的有些人第一次在广播里听到熟悉的名字,这人是他们的孩子,是兄弟,是朋友,是街坊邻居。那种感觉真是奇妙……
一天,在顾拜旦体育场旁的停车场上,吉勒·朗比雍感觉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还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
“谢谢您,朗比雍先生!”
教练员转过身来,原来是斯马伊·齐达内,正面露微笑看着他。儿子以自己的功绩已开始回答父亲不断提出的问题。现在儿子肯定能成为职业球员。
齐内丁·齐达内年仅16岁零2个月27天。他一直在平稳、持久地进步。他并不是猛然间才冒出来的,因此也就不会昙花一现,突然凋落下去。天才少年的才华定会得到人们的赏识。人们期待着能在绿茵场上再次见到他,而他也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