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亚齐。”
这个高大的男孩子坐在客厅里。他站起身,朝对方伸出手。下午时,他来到埃利诺家,但让-克罗德只是到了晚上才见到他,从“工厂”下班后,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他在法国宇航局的一家企业工作,他用“工厂”来称呼该企业。“工厂”这个词似乎与嘎纳给人留下的形象毫不沾边,因为旅游业、海岸观光、各类会议及艺术节才是嘎纳经济活动的主要支柱。若以从业人员的数量来看,法国宇航局则是当地最大的雇主。该厂位于市镇的最西边,依海而建,距芒德-那布勒镇不远,98号国道将镇区和海岸分割开来,工厂主要生产卫星天线配件。厂区周围戒备森严,毕竟事关国防机密嘛。
让·克罗德身穿白大褂,戴着身份证牌,他是车间的技师,他在一间厂房里用碳纤维制作卫星天线。以前他在宇航局南特地区的工厂里工作,13年前,他被调往该局设在嘎纳的工厂。一个月里总有几天要加班到很晚。工厂实行“三班”制:早班4点至12点;中班12点至20点;晚班20点至凌晨4点。
那天晚上,埃利诺一家人才知道齐达内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亚齐,因为在卡斯特拉内,大家都叫他亚齐。
他很懂礼貌,也很有教养,很少说话,笑起来很灿烂。当他出于窘迫,或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而退缩时,大家都想帮助他,保护他。在阴雨绵绵的一周内,亚齐已赢得主人的好感。
我是在15年前认识埃利诺一家的。我在足球场内外做采访时,时常能看到妮科尔、让-克罗德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多米尼克、洛朗和维尔吉妮,他们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这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我难以忘怀。3年来,他们一直住在佩戈玛,这是嘎纳市的一个郊区小镇,富有乡村特色,住宅楼群尚未建到那个地方,只要开发商一开发住宅项目,平原地区的务农者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佩戈玛盛产水果和蔬菜,环境优雅安静,当地的村民还保留着普罗旺斯的传统,而今天一座座别墅在这一带拔地而起,他们为此而感到愤怒,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小镇中央有一座绿荫遮蔽的小桥,穆拉绍河从桥下缓缓流过,从桥上步行跨越这条河的确很惬意。埃利诺一家人居住的小村庄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它紧靠着一条公路。他们家的两层小楼外面有一片空场,由于尚未装上栅栏,因此还不是名副其实的花园。
在楼上,有一间卧室里摆放着一张上下床,洛朗和在嘎纳队接受训练的阿梅代就住这间卧室里,旁边是小妹维尔吉妮的房间。多米尼克在楼下就寝,客厅的角落里放一张沙发床,晚上睡觉时,把帘子拉上,就权当隔出一间卧室来。
雷蒙·乔阿尼是是法国足球协会蓝色海岸地区分会的主任,他在嘎纳热情地接待了埃利诺一家,正是在他的安排下,他们才得以在嘎纳地区继续从事足球事业,对妮科尔和让-克罗德来说,把受训的球员接到家里来住算是对乔阿尼的感谢吧。在南特的郊区雷泽,让-克罗德·埃利诺指导当地的少年足球队,妮科尔则帮助丈夫做一些行政上的事。他们为嘎纳俱乐部付出了许多,正如他们以前为蓬-卢梭校友盟会所做的那样。他们本来可以付出更多,但他们的家实在太小了。然而,他们还是同意把这位新球员接到家里来住。足球赛季从7月份开始,而长子多米尼克将在6月份离开家去服兵役,这样家里就腾出一张空床位,而客厅角落里的那个沙发床又要派上用场了。
亚齐的命运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在几周之内,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今以后,通往职业球员的大门微微地打开一条缝,就在半年前,这个大门还关得死死的,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前景一片光明。瓦罗先生阴差阳错地看了一场比赛,但他慧眼识珠,认定自己的选择便锲而不舍;亚齐也找到了寄宿人家,现在就看嘎纳队的努力了,他们要力争打入更高一级的法甲联赛。
在冲向甲级行列的最后一场比赛中,他们挤掉了曾在甲级联赛中排名倒数第三位的索绍队,从而打入甲级联赛,这是靠他们自身的努力争取来的,因此能闯入法甲行列就更值得颂扬。6月份的一个星期六,球迷们在轻松的气氛中观看了这场次回合比赛,顾拜旦体育场从未迎来这么多观众。主队以2:0获胜,报了在客场以0:1输给队手的一箭之仇,体育场则变成欢乐的海洋。在嘎纳,一个热中于足球的时代呈现在人们面前。
对亚齐来说,不仅可以当上职业球员,而且还能在高水平的甲级联赛中得以发展,这个前景并非只是一个梦想。为此,俱乐部要在甲级联赛中站住脚。在顾拜旦体育场看台下的办公室里,有人觉得只要能打进甲级行列,哪怕只待上一个赛季也就知足了,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但精诚团结的精神,恬静的气氛,以及有能力的人正将这家最好的乙级俱乐部转变成一个稳定而又富有成效的体育协会,他们完全有能力在更高一级的联赛中长久地扎下根来。他们有一种坚定的信念:要花大力气培养年轻球员,这样可以极少的投资将其培养为成年队的后备力量,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正式球员。
嘎纳人传统上喜欢放松,而且还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就在嘎纳队战胜索绍队29天之后,在这种既严峻又有挑战意义的形势下,少年球员齐达内来到嘎纳市。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在几周后他可以借休假的机会返回马赛,回家看望父母。如果一切进展得特别顺利,他要等很久以后才能回家,然后在家里休息几个月。也许他将来很难回来。再也回不来了。
永别了,少儿时代……亚齐刚满15岁零20天。他开始了新的生活、新的生涯。很久以来,他一直在期盼着自己的新生活。他要远离亲人、独自去体验自己的新生活。要远离母亲玛丽卡,远离姐姐莉拉,远离哥哥诺丁、法里和戛麦尔。还要远离父亲,父亲决定亲自陪他到嘎纳来,这毕竟是出远门嘛。要坐两个小时的火车,真的很远。
让-克罗德·埃利诺接站时险些迟到。他的雪铁龙车出了故障,他只好开着妮科尔的奥斯汀微型车去车站接他们。这辆车真不愧是微型车。斯马伊艰难地弯着他的长腿,蜷缩在后排座位上。亚齐不像他爸爸那么高,拿着背包坐在前排。
车站距佩戈玛不算远,车行25分钟便到家了。
夜幕降临时,齐达内先生便动身返回马赛,他只在这儿待了几个小时。他和儿子道别时显得很朴实,强压着自己的感情。和孩子分手时又能说些什么呢?这是人一生当中的转折点,这段时间内他将远离家庭去生活。
然而,这并不是通常分手时的道别。斯马伊可以坦然地离开这里,因为接待儿子的这一家人非常可靠,他早已看在眼里。寄宿人家的父母是会照料好他的,况且家里还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不久他就成为齐达内的好伙伴,再后来还成为齐达内忠实的朋友。他名叫洛朗,小时候有一场电影没看成,此后家里人便都称呼他拉吉。他们家住在南特时,妮科尔和让-克罗德要带他去看一部动画片《幸运枪手路克》。但影院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孩子太小不能进场看电影,于是他父母便把这次遭遇改成了他的名字。
“幸运枪手路克”内在的含义是指英雄出手麻利,这也是足球运动员布鲁诺·贝隆的绰号。他效力于摩纳哥队。其实他是在拉博卡长大的,在离舍瓦利耶大街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小广场,四周都是绿荫蔽日的大树,他就在那儿练习带球、射门。6年前,他刚当上职业球员时曾取得骄人的战绩。他一直是法国最好的前锋之一,有人说他要转会到嘎纳俱乐部……
1987年夏,在嘎纳,除了年复一年的旅游高峰季节外,并没有什么重大新闻,大家都在谈论足球。人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热中于谈论足球,即使嘎纳队在1949年首次降入乙级联赛,甚至在1932年夺得全法冠军时,大家也没这么谈论过。那是当时惟一的全国性比赛,几个月后,法国便开始了职业足球联赛。那也是身穿红白竖条队服的球员所获得的惟一一次全国冠军。随着贝隆的加盟,嘎纳队升入法国甲级行列的滋味更加令人陶醉。
在佩戈玛,亚齐似乎与当地人激昂的情绪毫不相干。他很少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初来异地身心放松的时刻。他来到嘎纳的第二天恰好是国庆节。他和拉吉以及另外两个小伙伴到小镇组织的露天舞会上去跳舞。他似乎显得很不自在,露出烦恼的样子,跳舞时双腿几乎连动都不动。是漫不经心,还是克制自己,或是有什么心事?亚齐的内心世界让人猜不透。大家只觉得他很腼腆,但他显得非常成熟,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待他长大成人后也许还会记得自己青少年时代的苦恼。其实他保留着最宝贵的财富,因为他的心灵依然富有童年的朝气。
至于说跳舞,与其说他在随着音乐的节奏跳,倒不如说在按自己内心的冥想跳。在足球场上,是他本人在依照自己的灵感,选择快慢节奏。当他围着球转身时就像在跳华尔兹舞。在少年队的一次训练课上,拉吉对亚齐娴熟的脚法大为钦佩,他的这位伙伴带球连续晃过好几个对手,他也要试试自己的脚法,没想到竟然成功了,而对手恰恰是亚齐。在家里,这倒成了他骄傲的资本,其实这不过是为了多个话题罢了。
然而,花拳绣脚以及游戏的乐趣并非是培训的主要内容。既然想投身于职业足球,就得练习跑步、跳高,还得健身,增强体魄。体育运动不仅仅是一种游戏,而竞赛也不仅仅是一种体育运动。竞赛还是一种赌博。只要把脚踏进成年俱乐部也就意味着这只脚的立足之地多多少少有点不干净,因为这里毕竟是激烈争斗的场所。球员不但要与全队一起分享乐趣,就像他在卡斯特拉内、在所有不甚平整的球场上踢球时那样,那时他们是多么纯真呀,而且有时还得学会争斗,这是那些疯子和卑劣者强加给他们的,疯子在幕后策划,而卑劣者则唯唯诺诺。
嘎纳人还是很有福分的,因为吉勒·朗比雍决不是这样的人。他过去曾是一名伟大的球员,是冠军的楷模,他只被裁判处罚过一次。而让·瓦罗则既有洞察力,又很果断,他同样反对打斗式的体育运动,希望能把体育运动中的危险阶段跨越过去。虽然亚齐年仅15岁,但他衷心希望亚齐能很快融入俱乐部的青年二队,不要再到少年队里踢球了。朗比雍负责这支职业球员“后备队伍”的建设,而他也非常信任朗比雍。能入选这支后备队伍可以说离优秀球员的位置不远了,因为这是成为职业球员的最后一个阶段。15岁时能出现在这支队伍里,就意味着只要他肯刻苦练习,他的足球生涯或许不会在此阶段后就结束了。
诚然,亚齐和队友们还得适应于无球练习。没有比赛。没有乐趣。事实上连皮球都没有。每天早晨,大家在顾拜旦体育场旁的停车场上集合,从那儿出发前往瓦尔马斯克林间小径。练习的课程是在树林中跑步。这是每个球员必须参加的课程,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晋升的机会,因为教练对球员们观察得既仔细又认真。现任教练曾是南特队的核心人物,他注重于发挥集体的能力,但也不反对个人的创意。亚齐的技术和他的身体状况使教练犹豫不决,难道应该让他继续踢进攻型前卫,就像他在此前俱乐部所司职位一样?朗比雍过去在这个位置上踢得非常出色,他善于背对着对手的球门,给队友分球、传球。他认为像齐达内这样的身材能承受很大的运动量,应比队中的灵魂人物10号球员的运动量还要大。他想象着他穿着8号球衣——这个号码通常是留给中场球员的,很少冲到球门区附近,更多的时间是在不同区域跑动,活动空间非常大。
朗比雍举棋不定,可他内心里却抱着坚定的信念。这个年轻的球员,这位少年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和青年球员一起踢球,将会朝着更高的比赛水平发展,自己本身的水平也会得到提高,而且丝毫不会使他偏离对足球运动的爱好。他喜欢踢球,要善于引导他对足球的爱。
让·费尔南德斯也在悄然关注着他的进步,建议他做一项非常有益的练习,虽然这种练习并不惬意。他注意到亚齐在面对球门时对比赛的感受很出色,但接到反方向的来球时,他转身很慢,因为此时他正背对着球门。
“你朝一面墙踢球,等球一弹回来,啪!你马上就转身,这时你又处于进攻方向了。”
他将这个忠告牢牢地记在心里。
每天晚上,让-克罗德·埃利诺都会接上亚齐一起回家,有时是沙利·卢贝接他回家,卢贝住在格拉斯,回家时正好路过佩戈玛。然而,回到家里并不意味着这一天的足球运动就结束了,一整天的练习并未打消他对足球的激情。相反,在街头上,他的演练很有教益。他的乐趣就是摆弄皮球、控球、带球。带球是所有伟大球员最喜欢的一个词,尤其是那些前锋们。带球,晃过对手,越过对方的拦截,而又不丢球,这是足球运动员最基本的手段之一。然而,从绝对意义上来看,一支伟大的球队可以不必这么做,但球员之间的传、接球要非常准确无误。亚齐同样很喜欢传球,他善于找到空挡,将球传出去,而又不会被对方拦截。
但在佩戈玛住所附近可没有人和他一起练传球呀。只有洛朗和阿梅代,他们约好晚饭前出来踢球。三个人谁也不会爽约。尽管每天要做大量的练习,但这两位集训球员依然带着极大的热情和快乐在家门口踢球。在这条丁香树簇拥的小径上,亚齐似乎再次重温起在卡斯特拉内街头踢球的经历。然而,在这里却没有比赛,因此也就无法传球,于是他们便组织一种竞赛:看谁能做最多的“穿胯球”。对亚齐来说,这项技术并不神秘。小伙伴们之间的友好挑战常常以亚齐取胜而告终。
亚齐与寄宿人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可他还是很少说话,字词在他嘴里真是显得太金贵了。他倒更喜欢听,当然也包括音乐,他总是带着随身听。但他的目光和微笑则显得更加意味深长。当他的心思似乎跑到别处时,他那副若有所失的样子更是令人回味。是的,他的心思的确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要坐两个小时的火车。
猛然离开自己的故乡,他非常想念自己的亲人,他们很少能到蓝色海岸地区来。他是齐达内家族中身材最高的人,但却是年龄最小的孩子。家里人其实也很想念他。相互思念则是真情的流露。虽然有几个周末没有正式比赛,可以自由安排活动,但他很少回家去看看,街区的小伙伴们都惦念着他,和他们也是离多聚少,即使再见面也仅仅是短暂一刻。当他回到马赛时,常常当天就得返回嘎纳,有时只能在家里待上几个小时,因为还有比赛任务,不过他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他终于当上了足球运动员,几乎整天都在训练比赛。然而,他不会去哭泣,至少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哭鼻子。让-克罗德、妮科尔、多米尼克、拉吉、维尔吉妮和阿梅代看不出什么迹象,也从未见他流过眼泪。因为他很少开口说话,所以大家都很难察觉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痛苦。
亚齐的话少得可怜,他更不会轻易向他人吐露自己的心事,但对洛朗除外。有时他还去找一个阿根廷裔的邻居聊聊天,这人也很喜欢足球,就住在小镇的另一端,与埃利诺一家的房子遥遥相对。齐达内不是那种能言善辩之人,但也决非是不合群的孤独者。他喜欢和人交往,但他更喜欢听他们说话。一旦让他过足了球瘾时,他会主动和两个朋友聊上几句;再不然,当他们把球踢到邻居家的花园里,女主人气恼之下把球给没收时,他也能和朋友们说上几句话。
接着,全家人就该聚在一起吃晚饭了。一家人在下班、放学、训练之后,便聚集到餐桌前。妮科尔想出一种抽签的方法,将家务事分配给每个孩子。抽签的目的是为了轮换做不同的家务事,而不是在量上加以区别。每个人要承担做的事是平均的,家里不缺事情做,况且女主人在市政府的民政部门工作一天之后,也想在家放松一下。
父母双亲、一个姑娘、三个男孩,就像在马赛自己的家一样。对亚齐来说,这虽不是同一个家庭,但却是同一类型的家庭。家庭人员众多,但却很和睦,家中虽不宽敞,但每个人心胸都很宽广。
无论是在卡斯特拉内,还是在佩戈玛,人们都学着了解对方,尊重对方。洛朗特别喜欢齐达内,把他看作一个哲学家、一个圣人。他愿意和齐达内聊天,感受他对生活的看法,将他敬重别人以及牺牲自我的精神融入自己的行动之中,因为他知道不付出努力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在佩戈玛,亚齐远离嘎纳市中心的诱惑。晚上他很早就上床睡下了,而且睡得很多,以便能解除疲劳。在睡梦中,他梦想着能穿上红白竖条的队服,在拉博卡或在其他地方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球衣上印着10号,或者8号,不过这并不重要……
在住所附近,越过别墅大门之后向右手走,有一个电话亭,旁边是一个地掷球场,他可以从那儿给远在马赛的父母打电话,将令人高兴的消息告诉他们。电话联系能让双方都放下心来。
一切进展顺利。
在几个月时间内,法国甲级联赛的观众们惊喜地发现一支过去不被人赏识的俱乐部,而且开始敬重他们,尽管嘎纳电影节蜚声海内外,但她的足球俱乐部却鲜有人知。嘎纳队是精诚团结的整体,球队里既没有行将退役的球星,也没有如强弓之末的大牌人物。只有从摩纳哥转会来的布鲁诺·贝隆还算得上是个明星。
招募球员并非只考虑球员的名望和形象,俱乐部的管理非常严格,长期培训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执行当中。将球员培养成互补性强、有一定优势的技术型选手是俱乐部的目标。无论是在全法国培养后备力量的联赛,即丙级联赛中,还是在低两个级别的比赛,即荣誉级联赛中,一对搭档脱颖而出,他们俩配合默契,有着很强的互补性。亚齐将球准确地传给前锋法布里斯·莫纳齐诺,而他最后能加入嘎纳队也与莫纳齐诺有一定的关系。在埃克斯城的培训班上,他曾接替莫纳齐诺上场踢球。自1988年起,他们甚至一起享受着足球带给他们的快乐:两人双双入选国家少年队!
在亚齐看来,他的未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如果他已是全国最好的少年球员,为什么他不能成为一名职业球员,甚至一名海外球员呢?在少年队中成为举足轻重的选手或许是理想的晋升方式。在西班牙马拉加举行的欧洲少年冠军赛上,两位来自嘎纳的球员并非是无可争议的选手,但他们参加了比赛。在与土耳其队的比赛中,亚齐踢满了整场,而法布里斯则中途被替换下场,在接下来对西班牙队的比赛中,他也被换下场,而亚齐却未得到上场的机会。一位来自波尔多的球员克里斯托夫·杜加里反而更受教练的赏识。
两位来自嘎纳的小伙伴合住同一个房间,他们此时不是身穿红白竖条队服的嘎纳队的球员,而是身穿法国队服的国家队员。他们俩严谨、用功,准备不折不扣地遵从在拉博卡时所领受到的教诲。同伴们忍不住要出去玩,只是在同伴们善意的逼迫下,他们才会作出违反纪律的事。他们开着双座电动车上了公路,那可是车水马龙的大路呀,他们既无许可,又无驾驶证!这些双座电动车是他们所下榻的饭店专为客人准备代步用的,而他们却把它开上了大路。来自巴黎圣日尔曼队的弗朗西斯·利亚塞非常调皮,在他的率领下,三辆电动车高高兴兴地开上了大路,这让西班牙人颇感吃惊,在路上碰到他们的司机无不感到惊愕,他们就像动画片《疯狂的驾车者》主人公一样。亚齐和法布里斯玩得很开心,对这心血来潮的狂妄举动颇为赞赏,这也让他们暂时忘掉那受严格规章管制的世界。
足球运动员并不能过为所欲为的放纵生活,种种管制将陪伴他们度过青少年时期。放浪形骸属于绝对禁止之举,否则他们想以足球为生的前景就会毁于一旦,而那前景他们已期盼这么久了。他们得过健康的生活,注意不要有暴躁的举动,那有可能是竞争对手设下的圈套……还得留意自己的身体。法布里斯常常感到支气管痛,亚齐有办法,他身边总带着药,时刻不忘把这药放在包里:
“拿着,把这药抹上,明天就没事了。”
他递给他一个小圆盒,里面装着药膏,专治呼吸系统的病痛。法布里斯将药膏抹上。第二天,他果然不感觉痛了。他知道自己的队友的内心深处早已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两个来自嘎纳的球员在第三轮比赛时同时上场,但中途均被替换下场。这场对匈牙利的比赛是法国队的最后一场比赛。法国人被淘汰出局。但嘎纳队的两位少年球员返回顾拜旦体育场时却积累了有益的经验,而且还有了一点名气。
嘎纳队的这对搭档在拉博卡往往会变成三剑客。一人传球,另一人传中,诺尔丁最后出脚射门。亚齐认识这位前锋。他和齐达内同时被招到嘎纳队,也是被让·瓦罗选中的。他家住马赛的圣安德烈,距塞泰姆仅两公里远,后来升入圣安托万俱乐部,他在俱乐部里成了出类拔萃的球员,一名攻击犀利的前锋。就在他们俩先后来到嘎纳两周后,亚齐来看诺尔丁,将自己的敬佩之情转达给他:
“你过去一直是我的偶像!我曾和哥哥一起去找过你。你的进球真是棒极了!”
在马赛,亚齐非常敬佩两名球员,一个是齐达内,即他哥哥,另一个就是诺尔丁·穆卡,今后他们俩将肩并肩地在一起踢球。
在几个月之内,嘎纳的球员们开始注意这个名字缩写为ZZ的人,而且也很敬重他。但在俱乐部的高层人士中,很少有人对他感兴趣。然而,他的动作肯定会打动那些推崇技术的人,还会让人预感到他将来定能成为最棒的球员。他虽然还不太稳定,但却非常有潜力,而且他与众不同。他有自己的风格,而吸引球迷的正是那些有自己风格的人。一天夜晚,比赛散场之后,我在顾拜旦体育场的停车场上碰到埃利诺夫人。我带着敬佩之意只给她提了一个问题:
“他身体还好吧?”
我只能在看台上远远地看到他,或在更衣室里与他打个照面。我不过是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球员有时认为,媒体的评论有可能会对他们的足球生涯带来某种影响。他们非常敏感,而我本人若对他们作出评价也是很敏感的事,不论是说好话,还是说批评的话。最好别紧盯着某个球员。干我这个职业,与人拉近乎,套交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新闻媒体要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要拉开距离,避免过于激奋,只去关注对手精彩的反战术,球的范围,富有艺术感染力的控球技术等。要做到不偏不倚,对某些欠缺也不能视而不见……心中祈祷着,千万别伤着天才球员。
在马赛圣马特区举行的一场比赛中,一名被禁赛的对方球员竟然坐到边线外的教练席上。亚齐在比赛中被罚出场外,于是他便向更衣室走去,这时那位被禁赛的球员猛然站起来,愤怒地朝他打了一拳。他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在栅栏后面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对此很伤心,可又无能为力,不幸的是这一场面的确很庸俗。通往职业球员的道路同样布满这类障碍,能够压倒对手有时往往是不够的。有时还要学会克制自己,不要回击对手的挑衅,要能承受对方的暴力举动。
幸好还有丁香小径,还有小镇那谧静的气氛。亚齐在这小镇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在这儿他们的对抗只是玩网式足球。多米尼克在的时候,他们便做二对二对抗。多米尼克的兵役已结束,他在尼斯开始学做厨师,每周只回来一两次。他回来时便和齐达内挤睡在客厅里的沙发床上。一天夜里,他从“海滩摄政饭店”回来时,见亚齐已经睡熟了,但斜歪着躺在沙发床上,他那高大的身躯斜着占满了整个床铺。能躺下身来又不把他弄醒真是一件难事。幸好,家里还有一个长沙发……第二天早晨,亚齐感到很窘迫,连忙向多米尼克道歉。
他们在埃利诺家和邻居家之间的小径上拉一条绳索,再用粉笔在柏油地面上画上界限。两位集训球员和埃利诺兄弟俩对垒玩起网式足球。当落日的余辉消失在塔讷隆山峰后面时,蓝色海岸中部地区沉浸在恬静之中,这正是一天里的快乐、宁静的时刻。这是在佩戈玛无忧无虑的清闲时刻,也是在此地的最后时刻。
几周后,多米尼克再回到家里时,家中已腾出一间空房。亚齐不在了,阿梅代也搬走了。阿梅代在这儿住了将近3年。他们在玩台式足球游戏,和俱乐部的秘书桑德拉一起打电子台球,等着让-克罗德下午晚些时候来接他们。
过渡阶段的这一年结束了。转眼便到了与第二个家庭分手的时候。亚齐早上在埃利诺家的花园里栽了一棵樱桃树,这棵树将和他一起成长。在不远的将来某一天,这棵树将会超过他那1.85米高的身材,那将是时间流逝的节奏,在这位既讨人喜欢、又审慎的小伙子的记忆里投下一丝阴影。
他得收起随身听,而磁带里播放的旋律抚慰着清闲的时刻,该向佩戈玛道别了,而这次他真的要走了,他将彻底告别家庭生活,至少从孩子的角度看是这样。
齐内丁·齐达内已年满16岁,他搬了家,更换了住址。他要搬到嘎纳市里去,住进普罗旺斯少年之家,207号房。他虽独身一人,但周围有很多关心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