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苎半夜被仙静唤醒。
“我不行了。”仙静扶着门框,黄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流。
安苎鼻子一酸,别的产妇都是丈夫围着打转,紧张兮兮地伺候着,唯仙静,临产还是住在别人家,身边一个男人也没有。
“去医院。”安苎起床穿衣服,“这个叶幽真是的,连个电话也没有。”
仙静忍不住坐在地上:“恐怕是要生了。”
安苎拿起钱包,卡里面还有些积蓄,住院应该没问题。
“咱们叫车去医院。”
仙静摇摇头:“就在附近利民诊所吧,医院很贵,我们没有钱。”
安苎无言,仙静说的是事实。
敲开诊所的门,王医生不慌不忙地把仙静扶到病床上检查,然后点了根烟在外面抽,手术之前他是喜欢先抽一根烟。王医生以前也是大医院上班的,后来收了红包手术又失败被病人揭发然后开除出院,自己和几个护士凑了点钱,开了这家诊所,生意一直不错。
“怎么不早点送来,我看今晚可能会生。”王医生戴上口罩,“你别紧张,先给你换衣服,疼也别喊,否则生完小孩气虚,会落下病根。”
仙静含着眼泪,握着安苎的手:“孩子要出来了,用力的在踢。”
一阵秋风吹过。叶幽在床上裹了裹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王医生拿酒精给仙静下体消毒,刮了毛毛,一切准备就绪。仙静嘴里含着参片,是用来提气的。
一阵撕心的痛传遍全身,仙静的脑海显出叶幽的样子,坏坏的笑,得宠的孩子气,冷漠的分手,杳无音讯,仿佛仙静和他从来没有爱过。
我支离破碎,而你在哪里,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是从此擦肩而过。我们都是命运的玩偶,我们的宝贝正在折磨着他的母亲,我幻想着他的一切,眼睛像我鼻梁像你,像你那么健康聪明,他会爱笑爱运动,他是我们的宝贝。
安苎在旁边哭了,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小生命降生的情景,激动不已。小孩全身是血,没有呼吸,医生倒提着婴儿,拍了两下屁股。
清脆响亮的哭声传入仙静虚弱的耳朵,原来,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
是个男婴。名叫叶开。
安苎守在床边,这样的诊所也能接生,而且母子平安,真是庆幸。
多少钱?安苎问道。
“两百块。”王医生点了烟在诊所门口,“最好住在病房里观察三四天,一天五十,不包吃,然后开点药给你们,不会超过五百块。”
“两百,好便宜哦。”安苎抖抖地从钱包拿钱,简直不敢相信。
“我在赤峰诊所考察的时候,那里生个小孩才五十块又怎样。”王医生嗤笑安苎没见过便宜的。
仙静昏沉睡去,又梦见那个女人,摇篮里有很多小孩,自己挑了一个。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伤口有些痛,安苎扶着她进了洗手间。
中午的时候安苎送来了鸡汤,虽然难喝了点,想到自己的身体需要快快恢复还是喝了个底朝天。
安苎笑着说,原先以为手艺不好,看你喝完了真是高兴,下午还炖一只给你吃好了。
仙静忍住笑:“宝宝好吗?”
“好,在另外一个病房躺着呢,虽说没有大医院条件好,可我看也还可以,人都是贱的,哪里不能生活?”安苎收拾着碗筷,“我要上班去了,下午我再来。”
一个下午,王医生过来看了两次,但没有问你老公在哪里之类的话,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除了同情,也就是无奈了。
下午安苎果然又搞了一只鸡炖了,仙静勉强喝着,喝到最后一口,差点吐出来,甜不甜,咸不咸的。咂咂嘴巴,好吃好吃。
安苎陪着仙静坐了一会,拿了个收音机出来:“晚上在这里闷,听听广播,至少有个人说话呢,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仙静感激地点头:“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死在哪里。”
安苎道:“反正开开是我的干儿子,我对你好,也是为自己将来着想,说不定我们开开长大了是个大人物。”
夜深,王医生查完最后一次房,道:“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切正常,我现在出诊去,有什么事情你喊值班护士就好。”
白色的床单,上面还有一个小洞,窗外是墙壁,只有月光,看不到天空的星星。
翻了身,睡不着,蠢蠢欲动的腹部,里面像有虫子在钻。
护士进来了,按了按仙静的肚子,手上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月光下,护士的脸是一个布满皱纹的老人脸,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仙静的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