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飞机场

在妈妈的同事里,格子最喜欢的是满小丽阿姨。

满小丽刚调到卫生队的时候,穿的是陆军制服,人家都是青一色的蓝裤子,就她是一身黄,出操的时候她就被显了出来。满小丽长得像新疆人,皮肤白得像奶油,睫毛长长的。她原是某野战医院的护士,因嫁的是飞行员,无论天南地北,都可以调到身边来。

刚生过产的少妇,艳得像晨光中盛开的玫瑰。

自从满小丽来到卫生队后,住院的病人明显多了起来。满小丽给他们打针、吃药、量体温,做的都是分内的事。

满小丽的女儿小,正是缠人的时候,但她是不会操心的那种女人,请了个保姆带着。丈夫李新是飞行员,刚提了副团长,是有前程的样子,自然心事都不在家里。好花是要精心照看的,李新哪里懂得这个道理,以为是自己的就不会丢了。

谁知这时机场来了批大学生。他们是“文革”后充实到部队的第一批大学生,虽然前面冠有“工农兵”三个字,但也够风光的了。他们来到部队便被安排在各个技术岗位。

不久,休养所来了位开阑尾的年轻人,听说是气象台的新台长,也是刚来的大学生,叫林蕊生。

手术是苏青丹做的,术前的消毒和备皮是满小丽做的。

手术后的林蕊生再见到满小丽时反倒是没了隐私,越发有一种亲近,这种亲近和别人又是不同的。

林蕊生眉清目秀,明牙皓齿,说话斯文,连微笑和眼神里都是书卷气。没事的时候,两人便坐在一起说话,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林蕊生是江浙人,有着水乡人的缠绵,性情温和细腻,又体察人意,加上知晓天文地理,能吟诗说史,都是丈夫李新不及的。一个天上能,一个地上能,天上的那个再能,她也不知是怎么能法。于她是遥不可及的,她够不着,她没有翅膀,又不能与他比翼双飞。满小丽的情感里,需要的是地上的这个,有人间烟火的味道,有男女的温情。

林蕊生恰又是与人不同的,那张白皙的脸总是忧伤着,他的忧伤不是做出来的,是与生俱来的。他看满小丽的时候面部忧伤的样子十分动人。满小丽就是这样开始迷恋上他的。

林蕊生做事严谨周密,他每次来家属宿舍之前,首先看当日的飞行计划、飞行科目,是白天飞还是晚上飞,或是跨昼夜飞,是不是李新他们团飞。然后再看天气,若第二天晴好,他才出门。

往往那头在准备飞行的时候,他们这头也在准备着幽会。在飞机场这个风气纯正的环境里,他们私密的、冒险的、忧伤的幽会所具有的刺激性,让他们欲仙欲死。

这日,满小丽早早便让保姆带孩子睡了,于是,她在开始等待林蕊生的到来。可她等到鸡叫,也没听到他们约好的暗号。早晨,睡过了头,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李新立在床边,便一脸的疑惑,问:不是飞行吗?怎么回来了?李新说:今天有雷阵雨,昨晚飞行计划就撤了,我怕影响你们休息,没回来。满小丽一听便来气了,说:你以为这是疼老婆,怕影响我那你以后就永远别回来睡。李新不响,从兜里掏出了两个苹果放在桌子上。满小丽越发生气地说:真是一个榆木脑袋,一个月里你能在家睡几个晚上,你是连人家需要什么都不知的。末了又说:你也就懂个飞机。

李新悻悻走了。

李新走后,满小丽想想有些后怕,暗地里对林蕊生越发佩服。

满小丽沉浸在男欢女爱里不能自拔,以为是人不知鬼不觉的。

满小丽的邻居偏偏是王胜。王胜从干校回来后就停飞了,在场站当副站长,是个闲职。自从王胜回来后,桂桂再也没发过病,两口子把房前屋后的地搞得像农技园,还养了许多花草。没了飞行的压力,王胜倒觉得无聊起来,于是精力就有些过剩。

满小丽做人傲慢,平日从来不把王胜两口子放在眼里。

两家的卧室紧挨着,当中仅隔一堵墙,说床挨床一点都不过分。一次后半夜,王胜被尿憋醒,隐约听到猫叫般细小的声音,再听,是从隔壁传来的,于是他来了兴趣,唤醒桂桂,让她也听,桂桂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便笑着说;人家两口子干事呢!你精神个啥?于是二人躺下。因受了隔壁声音的蛊惑,王胜也上了女人的身,可正做在兴头上,突然又翻下来,说:不对!桂桂一脸疑惑:什么不对?王胜说:李新今天不在家!桂桂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在?王胜说:他今天飞行啊!我亲眼看了计划的。桂桂说:兴许撤了,人家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王胜骂了句“骚娘们”便躺下睡了。

早晨一上班,王胜专门跑到外场,从机场东面转到西面,终于看到李新飞完第一个起落刚爬下飞机,就喊:王团副,今天飞第一架次?李新急猴猴地跑到草地上,一边撒尿,一边回头答应着。王胜这才释然地喘了口气,心里讥笑:你在做起落,你老婆也在做起落。王胜回到家兴奋异常对桂桂说:昨晚满小丽床上的男人不是李新。桂桂瞪圆了双眼问:那是谁?王胜狡猾一笑,什么也没说。

巨大的好奇心,使王胜和桂桂成了监督满小丽的秘密哨所,自然也就什么都看清了。

不久,李新团里收到一封匿名信,把满小丽和林蕊生通奸的事情给告发了。

团里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棘手的事,一点经验都没有。经过研究,定下原则是不张扬,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团长找李新谈了一次话,团长首先问:李新,你得罪过什么人吗?李新说:没有。团长问:能肯定吗?李新说:能。团长这才说:有人反映你老婆满小丽和气象台台长林蕊生有暧昧关系,凡事要防微杜渐、防患未然。又说:这是你的家庭问题,组织上跟你谈是对你的信任,我们相信你能够处理好。

李新是个简单的人,从十六岁开始,他的精力几乎便都在飞行上,可以说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社会纷杂的,内心十分纯净。

李新铁青着脸回了家,进门就把满小丽打了一顿,嘴里骂道:老子在天上卖命,你在家里搞蝇营狗苟见不得人的事,你给我说清楚,你和林蕊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小丽于是避重就轻地把和林蕊生在卫生队的那段讲了。讲得情真意切,倒像是少男少女情窦初放。李新的纯净、简洁,叫他凡事都不往污秽里想,所以根本就不会想到林蕊生会儹越到他的床上来。

满小丽和林蕊生迫于压力,平静了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

家属区是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上次他们的事情肯定就坏在那里。有隐患的地方林蕊生是不会再去的。林蕊生终于在外场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机窝,四周杂草纵生,当中是一块平整的水泥地。经过侦察,他发现那里十分隐蔽,机场的流动岗哨居然也不经过那里。于是,他们便频频在那里幽会了。

林蕊生是细腻又煽情的,他的优雅里总是带这一种忧伤,那是最最叫满小丽迷恋的。林蕊生的体格并不健壮,甚至可以说是孱弱的,但她就是着迷他,他用他优美的身躯和修长的手指以及忧伤的目光,把性爱变得隽永又华丽。那一刻说起来总是短暂的,但和林蕊生在一起那一刻就会是绵长的。他白皙的手指总会万分不舍地从她的脸上抚到身上,最后小心又胆怯地停到她最湿润的地方。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满小丽能感到他手指在那里有节奏地活动着,像在弹奏一支舒缓的乐曲……

男人果然是不同的。

这厢里,王胜一天也没放弃过对满小丽的监视,自然也发现了外场的那个机窝。这天,他又跟了去,隐蔽在芦苇中。借着明煌煌的月光,他看得真切,两个白皙的身体在月光下缠绕在一起,两人舞着,周围的芦花也跟着起舞,他竟没见过这么炫目的画面。那一刻,他陶醉了。因为离得近,竟是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真爱你……

是女人的颤音。

就是爱……爱这个小宝贝……

是男人的声音,无奈、苍凉又庸懒。

王胜恶作剧地丢了块石子。

好像有什么响动

是男人警觉的声音。

此时……什么声音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是女人的声音。

王胜之所以没有再告发他们,大概是迷恋上了这种窥视。

就在满小丽和林蕊生男欢女爱如鱼得水的当口,林蕊生也是佳报频传。由于台里的气象预报准确率在全南空得了第一名,他被评为练兵能手,作为军队两用人才加以培养。不久,王胜又听说站里要提拔林蕊生当司令部副参谋长的消息。这怎么可以?占着人家花一样娇艳的女人,还官运亨通。好事不能让他都占了,他要出面干涉了,于是决定再次告发林蕊生。这次他没有再告到团里,他直接汇报给了师长吴天翔。

果然,吴天翔听后大发雷霆,把团长叫过来指着鼻子说他“姑息养奸”,责令他马上处理。

要处理就要有证据,要证据就得捉奸,捉奸势必就要毁了李新的家庭,所以,还是要征得李新的同意。团长在师长那里受了气,于是和李新也没好气,开口就说:你老婆和那个小台长从床上已经干到机窝了,你看该咋办?

李新是个稳重又内向的男人,听后只是脸慢慢变了色。

团长又说:李新,你是准备要事业还是要老婆?

李新依然不说话。

团长火了,大声说:我在等你的决定。

团长说完便走了。他要给李新点时间做决定。李新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团长再来到他的房间时,他只说了一个字:抓!

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样的女人没必要再留了……那我就交场站去办了!

李新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