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生日那天,一大早,董良就精心准备了一只漂亮的礼品盒,并把那些为潘婷而作的诗文全部放在礼品盒里。我们在心里默默的祝福董良,自从潘婷那次和我们游过泳后,她便成了我们的好朋友,准确的说,应该是老K的好朋友。她和老K之间,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任何乏味之极的话题,只要一经过他们的口中,马上便会变得妙趣横生。下课时,她常常跑过来,热情的请老K吃东西,周末陪她逛街。而对我们,却总是简单敷衍几句。这给董良造成了一种极大的误解:以为她对老K已经情有独钟。我安慰董良说,这就是老K一贯的魅力,几乎所有与之交往的女孩,都很乐意做他的阶级战友,而断无往前发展,做他的革命伴侣。董良听完,释然不少,一厢情愿的以为除老K之外,只有他才是潘婷的革命伴侣,现在所需要的,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的爱情宣言发表,从而确立关系。他的生日就是一个合适时机。
其实,我们老早就看出潘婷和董良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们的性格太迥异了,尽管上天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相逢机会,从本质上讲,他们两个就像是海里的豹子和陆的上的豹子,四目相对只有茫然和不解,根本不会产生爱情火花。
晚上生日聚会上,董良自己搞了瓶高度白酒,给潘婷叫了瓶可乐。我和李巨熊一瞧这架势,就挤眉弄眼,对着董良做鬼脸。这是男人求爱的惯用之招,所谓酒壮英雄胆,喝了酒的男人勇气骤然增加不少,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往往都会一鼓作气全部搞完;万一求爱失败,也好借“昨晚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做掩护,“难得胡涂”的潇洒一回。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没想到董良也会这一手。
“潘婷,我想跟你说句话。”聚会开始,董良一脸严肃的站起来,给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白酒,帮潘婷倒杯可乐说。我们心里骂他真是蠢蛋,因为我们真切的感受到,本来应该欢快的生日宴会,突然被他渲染出一种刑场送别的气氛。
“什么事?”和我们说笑打闹的潘婷抬起头,对着董良问。
“我想说,想说-”董良举起酒杯,神情忸怩。我们在一旁急得恨不得站起来,提示他:“礼物呢,你精心准备的送给她的礼物呢?”但是董良显然太过于急切得到一个yes的回答。他竟然忘记拿出礼物,却捧起酒杯。这就使他的求爱,显得缺少发自内心的真诚,也使他们之间的故事缺少顺理成章的连贯性。
“说啊。”潘婷两手把玩着杯子,微笑着鼓励他。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董良如有神助,勇敢站起来,举起杯子,“如果你觉得我们合适,请把这杯可乐喝了吧。”
“可我并不喜欢你啊!”潘婷一口回绝。
我们都呆住了,董良也傻傻的站在那里。潘婷也感觉气氛不对,似乎为刚才的贸然话语有点后悔,便掉过头,面来对着呆若木鸡的我们,说:“你们怎么不吃菜?傻傻的看我们干什么?”
“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董良无力的垂下手臂,放下酒杯,一声叹息。
“我认为:所谓的一见钟情,通常都是一念之差,或者一厢情愿。”潘婷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董良一手拿起盒子,向门外冲去。眼明手快的李巨熊一把拉住他。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潘婷陡然站起,拨开我们的手,斩钉截铁的说,“其实我对你根本没感觉,虽然你为我做出的一些事情,感动过我,譬如深夜送花。但这并不重要,我们的性格根本不投,我喜欢老K那种类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实话告诉你。希望你能明白。”
“不明白!”董良甩开李巨熊的手,飞出门外。
“你就不能把他的话当作酒后胡言乱语,你随便应付他几句不就行了吗?李巨熊忙追出门外,我在一旁,连连埋怨潘婷。
“他现在不是没喝酒吗?”潘婷灌口可乐,委屈的说:“再说,感情的事能含糊吗?”
“希望他会明白。他要是有老K的风度就好了!”我喟然长叹。
“哥们,算了。天下除了一个潘婷外,你的诗文就没人可送了吗?”
“青春就像一条清澈的小溪,流着流着就变臭水沟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朋友。不要悲伤,不要难过。请相信,痛苦必将离去,快乐必将到来。”
“你所爱的人,往往和你有缘没有分。”
回到宿舍,我和李巨熊坐在蒙头大睡的董良面前,用各种甜言蜜语开导他。我们自信一定能让他重新获得新生,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同样的话语,经过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往往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反。我想,如果老K说出这些话,董良一定会醒悟说:“哥们,我懂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可是我们太高估了自己,我们正说的吐沫横飞,兴高采烈之时,董良突然坐起。我们以为自己点化人生的功夫,已经达到和老K不相上下的水准,刚要额手相庆,不幸我们都没注意董良脸上的表情,并未跟着我们美好的愿望共同发展,随后我们就听到他烦躁异常的请求:“你们给我滚开,让我静一静好不好啊?”,我们只好垂头丧气的走出宿舍。
“才子佳人”的梦想粉碎后,董良便迷上一个名为“梦云”的交友信息台。在电话中,他向那些素未谋面的女孩们倾诉衷肠,告诉她们他的那段伤心的痴恋,还向她们尽情展示他的诗人才华。他把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诗句,从礼品盒里拿出来,一首一首的读给她们听。这样的状况维持一星期,他便自动偃旗息鼓。因为他发现,那些女孩的抚慰之语,并不是治疗心灵创伤的良药,她们的那些话就象清仓大甩卖的廉价商品,人人都可以享用,只要你有钱交那些昂贵的电话费。不想一梦甫破,一梦又起,董良又迷上上网,这次不到两星期,他的梦想再次夭折。一个网名为“丁香女孩”的吉林网友说要做他的女朋友,千里迢迢的给她寄来了一张玉照,一个漂亮无比的女孩。我们总感觉那女孩似曾相识,劝董良不要沉溺于网恋,这么漂亮的女网友怎么会看上你?但是董良拍拍胸脯,说我们没有证据,只凭想象不要肆意污蔑她。但经我们一点拨,他自己似乎也有几分怀疑,忙打电话过去,希望能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以期得到证实,但电话接通,却是雄壮的男音,并且事后,有见多识广之网虫帮他指点迷津:此类事件在网上已屡见不鲜,那女孩其实是某个韩国明星。饱受打击的董良终于迷途知返,那天,他颤抖着双手,用打火机慢慢烧掉那个陈放着诗句的礼品盒。
他烧那个礼品盒的时候,他是哭着的,哭完告诉我们单相思的心得:
我们都要学会遗忘!
“何言,你的信。”那日晚自习,生活委员送给我一封信。
“我的信,莫非是老K的,好久没有这小子的消息了。”我激动的从生活委员手中接过信,看信封却是很娟秀的字体,看起来很像是女孩子的墨迹,再说老K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我自小就谙熟于胸,“难道是阿眉的?”细看邮戳,果然是上海的。我忙哆嗦着双手,打开信:
何言:
一切都好吧?我是阿眉,我已经找到我妈妈,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放心好啦。
我们分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上海我最想念的人,就是爸爸和你,你和我的爸爸一样一再纵容我。曾经的我,刁蛮任性,做出了很多不可理喻的坏事,但是爸爸和你丝毫不予计较,特别是你,到了这里以后,我深深体味到:原来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是那么的甜蜜幸福,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加倍珍惜。
记得小时候妈妈不在,每当夏天夜晚电闪雷鸣的时候,我就感到非常害怕,我躲在爸爸的怀里,看着窗外的风雨大作,心里呼唤着妈妈,想着妈妈。这样的感觉一直延续至今,所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到你乡下的亲戚家拿书时候,我躺在你的怀里,虽然那天我穿的有点单薄,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冷。你知道吗?那是一种久违的,让我倍感安全的感觉,真的很感谢那天晚上你对我的呵护,还有长久以来对我的包容。
真的很期待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如果我们能够再重逢,我一定对你不再那么凶悍,好好的对你,再不打你骂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最后,送一首孙燕姿的《懂事》给你吧,缅怀那些我们曾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当你说我们都很自由
我知道你要你的自由
当你说爱情没有对错
我不会再问什么
不用说不用想不用愁
因为我一定会懂
你总会提醒我你最喜欢懂事的我
当你说你觉得很难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
当你说还是觉得我很难得
我应该微笑或沉默
是我一直太懂事
任你自由的犯错
错到无法再让你
留在我的世界
是我选择了懂事
而你的回应是放纵
我会冷静看着你
离开我的世界
阿眉
这是写给我的么?这是我朝思暮想,我亲爱的阿眉送给我的么?一连读完十遍,我才回过神来。我捧着信,反复端详,忍不住热泪盈眶:深蓝色的信纸,背景图案是蓝天白云之下,一个长发女孩和一个男孩拉着手仰首望天。不知道何时,我们也能象图中的那女孩和男孩一样?刹那之间,我们相处的片断不断从我记忆深处涌现,我骤然发现,我的等待是有着实际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