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报界的员工收入若与国内其他地方相比,应该是排在前几名的,广州、上海、成都等大城市的报界工资额度似乎比深圳方面还要高些。这是与近几年各地不断出现的所谓“报业大战”有直接关系。据我所知,广州、成都是报业大战的前沿阵地,在他们那里,报业竞争不只到了白热化,而是刺刀见红字字见血的程度了。
深圳市的官方报纸不多,报业大战的烽火尚未燃及,似乎也点不起来,数来数去的就那么三四家报社,都挺有钱的大战不大战的没意义。
未来深圳前,我想也没想过自己能到上述几大报社工作。主要就是差在学历上,我可以在家乡走后门,在这儿连耗子洞都没有。上述几大报社,基本条件是全日制新闻专业本科毕业,不够条件的免谈,奔儿都不打。所以他们的报纸办得不错的很大成因在于网罗了相当一部分全国各地朝圣而来的报界高手。这批高手有着够硬的学历和夯实的功底以及千金难求的工作经验,越干收入越高、越干越自在。所以刚来深圳时我经常会暗自嫉妒李桑田一下子,不太多,一个月嫉妒一回吧。现在想想倒很是脸红,这哥们死了!我也嫉妒不上了,心里反倒恹恹的。
再扭过头看看我们这份牛皮吹破大天的《资讯服务导报》,怎一“狗”字所能涵盖得了?!印刷还比不上解放前油印的《挺进报》,内容是一马平川不要钱的烂广告,十来个编采人员(后来又招聘了几个人)月收入都到不了2000元,这他妈的算是怎么个事儿呀。
我终于没将辞职书递交上去,倒不是因为那上面只有我一个人的签名,而是黄总与我推心置腹的交谈。自从被停了总编工作后,黄总很少在编辑部出现,反之倒是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多些。在我们日后的交谈中,我感觉到黄总骨子里那股傲气冲天的性子及对胡水一伙的不屑一顾,他有着自己的潇洒,这份潇洒应该是与生俱来而不是因为被人排挤故意装扮出来的。
与他不同的是,那天我倡议集体辞职的事被众同事婉拒之后,很多人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我。这很让我吃惊,包括曹雄飞和冯美好,不再像以前那样同我打哈哈凑趣儿地没完没了,同我说话不如说是寒暄,一两句之后便低下头忙他的了,弄得我自讨没趣左右不舒服。齐仓也是那个味儿,每次看见我时眼神都显出丝儿慌乱,忙叨叨地躲开。我成他妈的蟑螂了!我这么做很大原因是为了大家啊。
我同黄总讲了这个现象,黄总笑了,说:“深圳不像你以前想的那样简单,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要比在内地还要复杂。也有整人一说,而且‘整’得还非常狠!”他劝我不必担心,大家是因为惧怕胡水才对我冷淡的,但内心里每个人都清楚萧寒是为了保全他们的利益。“所以,这种现象只能是暂时的。”
黄总开始不大自然地向我打听叶惠玲的一些情况,他疑惑地问:“听你说过,这位叶小姐某些地方好像同别人不同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叶惠玲被我造谣成“同志”的事,我说:“是上次派发报纸那天,在车上曹雄飞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有没根据。后来叶小姐当面指责我,向我承认她是异性恋。反正对我来说是乱了套了。”
“我与她……是‘情人’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她应该是只同我讲过,这样的事儿她还哪里有脸四处散布?”
“我有必要同她谈谈……”黄总沉思着说。
我慌了:“黄总呀,您同她谈可以,可别说这事儿是我捅给您的呀,她知道以后还得请我去咖啡吧弄一出鸿门宴,我成十足的二皮脸了我。”
黄总笑了:“不会,我不会那样说的,她是个好女孩儿,漂亮、有才气,但我不希望她变得世俗、沉沦。”
郑眉打过一次电话来,告知她父母已经飞回东北,接下来她的语气委婉,意思是找个时间我们回家乡办理离婚手续,她好快些同彼德成婚。我正烦躁着,说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单位的事儿搅得头疼,“你再等等吧。有时间我再打电话约你双双回东北。”
“可是……”
“可是什么,离婚不是小事,你也得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准备准备吧。”说完这话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我不愿意跟她离似的。我接着说:“至少我得让我父母知道这件事吧,给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可是……”她小声说,“我可能又怀孕了,我想……”
“嚯!够勤的哈!”我冷笑,“咱俩结婚4年你从来没主动提出要过孩子,这回同那个……”我刚想说彼德是假洋鬼子又把话咽回去,“同那个什么彼德怎么老也不闲着,你们不是天天都这么顽皮吧……”
这话是把郑眉气着了,她正色道:“萧寒你听清楚了,我的事、我与彼德的事与你没关系,请你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说三道四,既然你同意与我离婚,我们之间现在只限于谈论离婚的话题。再有,那笔钱是对你的赔偿,希望你尽快来取,如果你认为赔得少我们可以通过律师来解决!”
我正要说我萧寒绝对不要那个钱时,她“啪”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电话一时气得不行。
我给爸爸妈妈写了一封长信,将我与郑眉离婚的事尽量详尽地写了。我知道电话里无法说清这件事,弄急了我父母踉踉跄跄南下深圳,哭咧咧地再去一回“顺德人家”,我烦不烦呀!我目前的境遇还很窘迫,再把我给折腾零碎了。在信中我将情节改了改,大意是我在外面早就有一相好儿的,正巧郑眉也偷着处了一男的,我们俩的日子过得背信弃义地很是难堪,每晚都同床异梦,原来我的爱一直在深圳这个相好儿的这里,郑眉的爱在哪里咱不知道,反正不在我这里。我现在已经不爱她了,她也烦我,所以我们好聚好散。“妈妈、爸爸,不要认为儿子花心无聊、感情不专一,很多来深圳的人都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与郑眉也一样,虽说改得不算多但在很多问题的看法上和在家乡时有所不同。……我和郑眉会适时回东北办理相关手续,你们不要来深圳了……”
一周后,接到了信的妈妈急三火四打电话给我,其时她和爸爸已经同岳父母取得了联系。妈妈的脾气比岳母的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妈妈说:“结婚、离婚不是过家家,你们怎么那么轻浮草率!你看谁没事儿动不动离婚玩儿了?结婚四五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你俩不想要孩子我们也没催你们,还想着你们到深圳能过得更甜蜜哩。怎么一个个的都搞上破鞋了?要不小寒你就回来得了!别在那个破地方扯些用不着的,你单位(家乡日报)还给你留着工作关系,总编对我也说了萧寒回来家里随时欢迎,回来以后妈再给你找个好的……”
我妈的话说着说着就扯歪了,我苦口婆心地劝她,让她明白现在的我们不是年轻时的她们,封建礼教那一套已经不管用了,对婚姻我有充分的自主权。
“唉。”妈妈叹口气,声音有些喑哑,“反正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我和你爸也没法儿怎么管你。我们的意思是你回我们身边,父母在不远行这是老理儿了,你们没孩子也还好找对象……”
“妈,我在深圳挺好的,不就是婚姻有些变化吗?有什么可烦恼的!你儿子差不了,现在我们单位好几个小姑娘想跟我搞对象我都不干哩……”
在儿子面前,母亲的智商往往会变得很低,听到这话妈妈倒挺欣慰,她问:“你信里说的那个女孩儿是哪儿的?你们现在处得怎么样?”
在信里我没写冷婷名字,我脑中倏地闪出她的模样,还有在夜里与我接吻时她微微睁着眼小兔似的看着我的样子,她光滑的细腻的肌肤,小巧的嘴和笔直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