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有女知秋

闻夏这一月上学东奔西跑的,又黑瘦了些,知秋看着,只觉更心疼喜欢,却又觉得他的陌生和疏离。两人就只说了点美国世贸大厦被炸、中国入世、申办奥运成功还有足球队进军世界杯等等国际国家大事。知秋一面有点幸灾乐祸地说美国人这么霸道,也算报应,只是想到秦月一干人就在纽约州,又不好意思。闻夏很是不屑她的观点,只说这种恐怖主义行径永远是不可取的。知秋也不与他争论,两人忽然就无话可说。

知秋先去洗澡,洗完出来,看闻夏关了客厅的灯,躺在沙发里听歌,却是蔡琴在唱着《情人的眼泪》。知秋也就沉默地站在那里,想着闻夏曾给她唱这首歌的往事,似乎还历历在目声声入耳。待蔡琴唱完了这一曲,她就走到沙发那边,伸手要摸闻夏的头,闻夏却突然坐了起来。知秋也就僵直地坐着,淡淡笑着道:“如今都只听这些老女人的歌了!”闻夏也不接话,问她水好了没有,也就去洗漱。待他洗过,两人说了说明天接站等事,就分头睡了。

半夜,知秋起来,试了试闻夏的房门,果然没锁,就走进去,上床,吻他的脸,眼泪流下来。闻夏醒来,翻身避开,道:“你干什么啊?”叶知秋抱住他,哭道:“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闻夏半晌不语,最后黯然道:“我不是喜欢翻来覆去的人,过去了我几乎不愿去想……”知秋又想责问他一年多前的重新相识难道不是重提旧事,他曾经考虑分手又没有难道不是反复?却到底说不出口,只凄然道:“你现在对我是不是已经毫无爱情可言?”闻夏长叹一口气,翻转身对着窗外,道:“都这样了,还谈什么爱情呢?”

知秋躺在他身边不停地抽泣着,闻夏恼道:“我最讨厌女人哭了!”知秋就噤了声。隔了半天,闻夏发出轻轻的鼾声,知秋坐起来,看他黑暗里的脸眼,还象当初一样的似笑非笑着。她轻轻地吻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然后吻他的嘴唇。闻夏早被她弄醒,这时到底叹了口气,知秋就趁势缠住了他的舌头。

知秋又要脱闻夏的内裤,闻夏就似笑非笑道:“你要干嘛啊?强暴我啊?”知秋面无表情道:“是!”闻夏不禁要笑,又笑不出来,道:“要是我不从呢?”知秋冷笑道:“家里有很多刀啊剪啊的凶器,如果你不从,今天我肯定要你死!

你别不信我!我说到做到!“闻夏也就不则声,任她把自己剥了个精光。知秋只觉自己跟个疯子一般,脱尽了身上衣服,百般挑逗闻夏,到底让他翻上身,缓缓地进入了自己。那一刻,知秋忽然道:”闻夏,你害死我了!“闻夏一边大动,一边喘着气道:”我知道!“知秋抬头看天花板,就微微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车站接了知秋父母。闻夏谈笑风生,弄得本来还有些别扭的知秋也跟着满面笑容起来,暂时忘却了她和闻夏的真实状态。余下几天,两人陪着知秋父母到处看看走走,闻夏还请小郭开车送知秋一家去八达岭长城和十三陵去了一回,俨然一家似地其乐融融。叶知秋好几次忍不住,拉他的手捏他的后颈,闻夏只不着痕迹地避开。知秋想他怎么可以演戏演得那么好,逗自己的父母开心,却早跟自己没了情份。她想发作,可一想及父母,又想闻夏是不是只是嘴硬不愿说还喜欢自己罢了,到底满脸笑容陪着父母散心。最后一天假,一家人去了香山,山里已经游人如织,秋意却才刚刚起来。知秋想刚相识时,闻夏说他几乎每年春天都来香山踏青的,两人相识后却没来过。又想前年和林晓冬在山上说话的情景,想那时居然有心情洋洋自得地由什么数字相机引申到E时代情感的话题,到现在自己经历了一场和闻夏的恋爱,却又无话可说了。她不觉暗叹时光弄人。她父母看他们学习工作忙,又说知秋要换房子,过了国庆节就不肯再留,忙着回去了。

知秋正头痛怎么找房搬家的事情,那边邓建国说他女朋友倒想搬来和知秋住,知秋一想,也就同意了,省得自己还要搬家了。她如今睡眠很差,又不愿胡吃安眠药,也没心思上网了,就每天看书到很晚才睡,却不料某天早晨又开始了呕吐,而且她一下子就觉得这次是真地怀孕了。她站在卫生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面对着一个陌生人,麻木地感觉不到恐惧或者甜蜜,忽又想起去年回去看母亲时在母亲病房同住的那个打胎的女孩,无助地承认这一种命运早就被上帝放在那儿等着她去实践了。知秋洗漱完了,又忍不住撩起背心,观摩自己的小腹,隐约还如从前,幻觉里却又似乎不停地胀大,那里面成长的却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种她无法分辨是爱还是恨的复杂情感在膨胀着。

到了周末,她就去找戴枚做检查。结果只是证实了她的猜想。戴枚就笑问她道:“怎么样?是不是准备奉子成婚呀?”知秋笑道:“我们,我们还没商量好呢,实在是缺乏准备……”戴枚忽然红了脸,笑道:“这样也好呀!我们倒是准备了好几个月了,就是没有动静,也是命吧……”知秋怕呆久了终是支撑不住,就慌忙别了戴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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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好几天,一会儿想还是因这个孩子和闻夏和好吧,一会儿想是不是要一个人艰难地把孩子生下来,到有一天让闻夏在孩子面前无地自容,忽然又万念俱灰,晓得自己要做这国家里成千上万堕胎的年轻女子之一……她终于还是决定给闻夏打电话,虽然不知道要告诉他什么。打他原来地方的号码,一直到晚上才有人接,却是老李,告诉他闻夏搬到学校附近去住了。知秋失魂落魄,就打闻夏的手机,又直到半夜后才接通了。

闻夏听出是她,就笑问道:“最近怎么样?”知秋愣了半天,淡淡道:“还好。你,怎么搬家了?”闻夏嘻哈笑道:“那边离学校太远了,所以一直在找学校附近的民房啊。前一阵子才搬过来的。”知秋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样房子?是跟人合租吗?有电话吗?”闻夏沉思了一会儿道:“是个两居室的,跟一个女生合租──算男女朋友吧。暂时还没装电话……”叶知秋愣愣不语,以为眼泪要流出来,却只是眼睛发热。闻夏就又笑笑,道:“说起来也好笑。跟这个女朋友以前也算见过一面的:没认识你的时候,有一次老裘夫人给介绍对象,就是她了。两人见了一面,就再没下文的,当时都忙着准备考研什么的吧,所以就都没上心。这个月初找房子,嘿,没想到找一块儿去了,一聊,还挺投机的!真叫世事难料啊!……”叶知秋听到讲到一半的时候,又疑惑他在象以往一样编故事了,又听他说得那么生动,就笑自己怎么还认为他在编故事呢。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忽然插嘴道:“你女朋友,她叫什么名字?”闻夏愣一下,道:“费雯莉。

有什么别的事吗?没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明天早上还有一节八点钟的课呢!“叶知秋沉默着不说话,闻夏就道:”你怎么还那个肉泥不扣的脾气啊?“知秋醒过来,忍了眼泪,笑着道:”你说,我的作用会不会就是让你学会怎么去爱你的这一任女朋友呢?“闻夏就不悦,也不说话,知秋再坚持了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这些日子,龚策还不时和邓建国跑来找她们玩儿。知秋有时看见龚策火辣辣的目光,就觉身心疲惫地难以应付这样似真似假的情感游戏。睡不好,坐到电脑前,身体又时不时很强烈地起反应,她就请了几天病假。胡蕾看她病厌厌的,就推荐她和自己一起参加什么健身馆,说每次锻炼完了,感觉特舒畅,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知秋就跟她去了一次,试着练什么健美操,不料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跌得满脸是汗,心脏都不象自己了的感觉。底下日子,她也就不敢去了。

叶知秋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只好去看医生。医生简单问了问,认为她可能工作生活压力太大,需要假期调整什么的,就给她开了些安定药片。知秋也不敢贸然就吃,到书店里找了怀孕、妊娠之类的书籍看,似乎并不建议服用这类药物的,就更不敢吃。失眠越来越严重,又不能总请病假,她就又给最近晚上总听的电台里一个心理热线节目的主持打电话,约了时间去诊所咨询。

去诊所那天,她又请了一天假。到了诊所,才发现接待室里一屋子等待咨询的人,每个人也就约了半小时一小时不等。等她进去了,见医生果然是个和蔼善谈的中年女子,墙上挂着医学院的博士证书,知秋心里就踏实了一些。简医生循循善诱地问了她的情况,知秋也不隐瞒,说了和闻夏分手后怀孕的事实,又说怀疑自己得了轻度的精神抑郁症,只不知是不是正常的妊娠反应。简医生就笑道:“高学力的人果然不一样:我很高兴你能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处于轻度精神抑郁时期,而且知道可能的原因,这样我们就可以比较顺利地沟通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