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有女知秋

叶知秋回到家,又痴心妄想了几次,想闻夏会不会跟着自己过来的,会不会打门要见她,会不会告诉她心里难受,要和她和好等等,却不料过了两天也无动静,就又自嘲了一回。她平静下来想,又有点淡然的喜悦,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生活大可不必只和闻夏携手到老、委屈到老,似乎她也真可以重新选择重新来过,努力工作还是考托考博还是接受龚策,都可以打开另一扇门。这么想着,倒有些施施然的,不禁又要骂自己没心没肺的了。

她春节回来就排队报了八月份的托福的,散散地准备了大半年,如今不免化悲痛为力量地突击了几天,又去考了一次。考完试那天,独自出了人大,倒不知往哪里去。想起戴枚来,就找公用电话,一边又恨自己不愿买手机的惰性了。戴枚一人在家,就应她之约跑出来,陪她吃饭去。两个不免别来话长,戴枚说了王旗婚后的种种恶习,又劝她趁着时候还是跟闻夏多恋爱会子吧,结了婚的男人全无趣味的。叶知秋这些日子不大想闻夏,也不曾写信打电话去问,如今被戴枚这么提起,倒忽然无限感伤,想他这么久居然无声无信,又不象自己忙着考试。她却又不知如何跟戴枚说起,只淡淡笑说了几句她还没跟闻夏结婚,就已经觉出种种不好来了。

两个人坐下点菜吃饭,却不料那小姐一口乡音,就攀谈了几句,果然是三泰一带的。余兴未平,却又见林晓冬和一个女子在餐厅另一头用餐,就招手微笑。

吃完饭,四个人正式介绍了见面。原来女子是晓冬的女朋友,也是同事,更是四川的老乡。大家便笑说今天到处都是老乡碰老乡呢。林晓冬和袁诚本没有认定恋爱关系,如今几次三番地被熟人假定,倒也就认真起来了。叶知秋本不想多说,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道:“上次小郑请吃饭,林晓冬还对我们守口如瓶,说待字闺中呢,原来早就金屋藏娇了!”晓冬也就笑道:“哈,那时候人家还没答应我嘛!”袁诚只淡淡含笑,又和知秋戴枚说了一阵子新款的裙子凉鞋之类,也就分头散了。知秋在路上就感慨道:“怎么大家谈来谈去的,对象不是同事就是老乡,要么就是同学!”戴枚笑道:“你还要怎么样?找婚姻介绍所?还是天上掉下个宝哥哥?”知秋也就笑,道:“是啊,又还能怎样呢!”在戴枚家里歇了会子,两人说了点读博、机考GRE、戴枚的讲师职称之类的话题。待太阳狠劲儿过去了,知秋也就打车去地铁站,再乘了地铁回家来。

回到家,到底忍不住给闻夏打电话,想好了只说还有几张CD忘记还他了。

却不料闻夏的手机是关掉的;又打他家里的电话,他的室友接了,说闻夏已经出门有一个星期了,好象去旅游了什么的。叶知秋挂了电话,失魂落魄,想自己是不是一傻再傻一错再错,到底把他赶出了自己的生活,又想他是不是早就等待着自己提出分手的话来,如今终于一人风流快活去了。洗了澡,她随便找一件T恤套在外面,却不料是去年闻夏看达利画展后买的情侣T恤,上面印着些扭曲的钟表。她不禁坐下来想了一阵子,感叹时光之残忍残酷。又上网给闻夏写信,说什么什么东西上次忘了还他,是不是再约了时间送过去,或他来取;又言不由衷地道:或许这分手竟是对的决定吧,有时我都感觉不到期望着的剧烈的撕痛之感……

前两日看到一句歌词说“Loveisariver,drowningthosetenderreeds,”想着倒是有些道理在里头,或许你便是一棵坚强的芦苇?……

闻夏自她去后,上学的事情也就尘埃落定,只等着开学报到,忽然也没心思去单位了,在家更是无聊难受。他本跟人联系了,打算下乡进山去静一阵子,如今不算单位的人了,诸多不便,因此不能成行。在家熬了两天,到底跟小沈借了点钱,去上海找闻风玩了几天,又匆匆回家看了一回,也等不及他母亲手里织的毛衣,又忙忙地赶回北京了。看到知秋的信,他不由冷笑了一回,也就回信说了自己去上海的事,那些CD书籍之类的东西随她处理罢了,现在天热,也没时间精力去管。叶知秋这些日子没了考托福来分散心思,如今又见他回信似乎暗示他是心痛才出门去的,就更难受,不禁写了信去问他什么一夜情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每一次打他手机找人不着到底是不是他故意推诿,跟萧悟云的故事又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等等。闻夏不想她还纠缠这些,只道:“我知道你从来没相信过我,从来没有,即便在我最坦诚的时候……”叶知秋就又有点高兴,却又不知道再怎么跟他说话。

八月底,秦月拿了F2签证,匆匆忙忙买了机票,打理了一应事务,也就要飞过去了。知秋又特地跑到女子百货去寻了一件景泰蓝的瓷器送她,秦月也把早时编织的、知秋曾说喜欢的帽子送她。临行前夜,因秦月父母也过来,知秋秦月就一张床睡了,不免又有许多话来说,竟是女儿情长,要哭要笑的,到三四点才迷糊了一会儿。六点多秦月父母便起来了,适逢周末,知秋就要跟着她父母去送,却连日没睡好,在车上感觉就不好,又象晕车似的,只暗骂自己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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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速前有些不顺畅,到了机场就有些迟了。秦月忙着办手续,知秋却忙着找卫生间去干呕了一回。再回来,秦月已要进去,知秋又给他们一家三口照了几张相,她又和秦月合影了一次,又抱成一团流泪。良久,秦月忽然想起,小声问道:“知秋,你不是怀孕了吧?”叶知秋吓了一跳,红了脸道:“你……”秦月叹气道:“我看你这样子有几回了,替你担心!赶快去检查一下吧!”叶知秋又惊又惧,又想秦月旧日的别种好处,不禁又流泪。秦月也哭起来,两人又拥抱,只到秦月父亲前来道:“小月啊,快进去吧!”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收泪。知秋泪眼模糊之际,眼角看一个高高的男子领着一对年老的夫妇往外面候车处去,忽然觉得有些象咏春的影子。隔了这么久,咏春这个概念忽然冒到眼里脑中来,让她难以思议。待她回过神来,转了头去寻那人,已经不见了,也就暗自纳闷了一会儿。

秦月进去安检,怯生生的,看到前面一个女生刚才也在门口和男朋友还是丈夫的一群人作别,就笑着打了招呼。不想那女生也是科大毕业的,就又觉亲近,顺着就多说了几句。女生说她叫方谦,在北京工作了两年如今才出去,秦月就笑着自己是陪读出去的。方谦笑道:“我男朋友还不愿意陪读呢!只好我先出去再说了!”两人又同去美东的纽约州,更觉亲热,倒庆幸一路有了良伴。

叶知秋心事重重,送走了秦月父母,就想去找戴枚帮忙检查是否怀孕,却又畏畏缩缩的,好象最近又没什么感觉了,只怕是一场虚惊。想及闻夏,她又忍不住就打了电话过去,闻夏才开始选课,淡淡说了几句,就沉默着。知秋鼓足勇气道:“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闻夏吓了一跳,半日道:“你检查了吗?──呵呵,当然这决定权也在你,你如果要孩子要结婚,我自然也不会逃避。可是我的状况,我们的状况,你也知道……”知秋听他说的又吞吐又油滑,又一副深深不信的样子,心想早料到会如此:即便怀孕是真,他也同意结婚,还不是强乐也无味,又有什么意思呢?过了两日,她便写信告知闻夏是自己信口胡说,又道:到底是要哭着要你爱我,还是笑着看你离开?你又究竟是怎么想?若还是象从前,我们又怎么能够重新开始?闻夏忙着上课找房子,心事更淡,只道:现在还说什么爱情呢?我早就说过,分手这样的事情不能总提,说多了很伤人感情的……叶知秋又愤愤然,想说“怎么你能说什么‘结论由你来做’之类的混账话,我说一次‘散伙’就罪不可赎了?”又想以前自己似乎也曾说过的,到底忍了,没有回驳他。

叶知秋正忙着换租房子之类的事情,却忽然接到父母电话,说他们想十一前后来北京玩玩。以往知秋曾请他们几次的,现今反忘了,这么一说,就干脆等一阵子再找房了。她父母又说闻夏家让他们带一件毛衣过来,闻夏也接到家里电话说这事。知秋的地方离车站近,他问知秋要不要他一起去接站,知秋应了,他头天晚上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