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想起大学同屋的某人曾经说过的话:你啊,要么不爱;要爱,肯定是疯狂得要死要活的。那时她也只是笑笑,心想什么样的爱恋能敌得过不老的时间;却不料时间也开有情的玩笑,把她和闻夏再放到一起来。仔细一回想,又觉得自己性急,似乎被闻夏几句话就又灌昏了头,不晓得是两个人干柴碰烈火呢,还是她一人老房子失了火,比喻似乎都不好。她就又想了一回,心道:反正只是闻夏说了爱自己,自己还没说爱他,好像还有点余地呢,就又自嘲地笑起来。一人傻想闻夏现在的模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胖得吓人,他的眉眼鼻唇却全还是过去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狡黠神情也如旧时,只是从不曾这么近、又这么放心地去跟他相处,这时一人独想,心里头不由要感激起来;又想着要跟闻夏要这过去几年的照片来看,看他怎样一点一点变化的……
她高兴地上网,把那些诗文都塞到闻夏的信箱中去了,又开了ICQ,果然看到晓冬在上面,却又不能不打招呼就下去了。晓冬听她兴奋地说见面的感觉很好,心里诧异又疑惑,想了想,到底没提什么闻夏曾说他有女友的事情了,或许闻夏也只是敷衍他。瞄了几眼叶知秋所谓的诗歌,虽没什么章法,却也情深意切的样子,因此就道:“相信他看了,也会唏嘘不已的吧!”两人又聊了几句,叶知秋就得意非凡地下网去了。林晓冬查了查信箱,却又有一个猎头公司的信,不晓得在哪里看了他的简历,要挖他去某外企做什么项目负责人,薪水比目前的要高出一半去……晓冬心思动了动,却也不急着回,现在的公司到底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地方。
第二日星期天,因知秋说她北京的大名胜大公园多已看过,如今只想看玉渊潭、紫竹院、陶然亭等等小巧精致的地方,闻夏就带了她去玉渊潭公园。两个人还是不停说话。知秋不时伸了手去闻夏的口袋里,闻夏就或握或捏了;知秋的手不时又要逃出来,又要跟闻夏十指缠绕,眉眼心头只说不出、说不尽的酥软甜蜜。
两人在水边走了半日,知秋忽想起来,就问道:“‘我爱你’这三个字你是说过很多遍了吧?”闻夏一愣,道:“这话什么意思?”知秋就挣脱了他的手,笑道:
“你大学里跟萧悟云谈恋爱,难道不要经常说吗?”闻夏先顿了顿,又想了想,笑道:“就跟她一个人说过几次吧!说得也不多,真的!也不好意思说!”知秋就想问他“现在脸皮厚了?”,却自觉不好,话到嘴边留住了,只抓了闻夏的胳膊,道:“再给我说说你和她们的故事吧!”闻夏的故事颇多,知秋却并不介意的样子。昨日在麦当劳,知秋就曾单刀直入地问:“大学和工作的这么多年,你女朋友都谈了好几任了吧?”闻夏抬眼看她,红了红脸,很愣了一下。知秋就又道:“没关系的,说说吧。我知道你肯定有过很多女朋友的。听安宁说你大学里还是学生会主席呢!”闻夏就简略说了说:真正算女朋友的也只有一个叫萧悟云,其他的都算不上的。闻夏又道:“我以后再告诉你吧!”知秋也就不追问,只心里明白象闻夏那样的相貌和性格,跟女生谈得来,在大学里有女朋友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她的理智根本不容许自己去吃醋了。她不晓得所爱的那个人是人见人爱好呢,还是自己慧眼独识、芳心私爱的好,而闻夏却似乎两全齐美了。
闻夏吞吞吐吐说了几句,就笑道:“现在想想挺没意思的,而且当面说也不好意思。我回头写信跟你说吧──昨天晚上睡不着,铺纸给你写信,写了个开头,今天回去再写,写完了我哪天寄给你!”知秋听了自然高兴,就连道“那好吧”。闻夏又反问她的故事,说什么北京男孩的故事是不是还有更详细的内容和实质,不必隐瞒什么,相信他还是能够承担得起的。知秋就笑,未免又说了几句咏春的事情,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场单相思罢了,还不如大学时曾经跟男生约会,好歹拉了拉手,偶或打过个把kiss呢。知秋面上带笑,眼角却盯着闻夏的表情,果然见他镜片后的眸子亮亮又湿润的样子,心想造次,却不说什么。闻夏捏紧了她的手,心口疼痛,却管不住地瓮声问:“都kiss过哪些人啊?”知秋也管不住自己,只想把过去、把自己的心和肺都掏给他看,让他明白她的过去其实是没什么的,因此就把两件小事也说了:大学时跟张健约会,吻过几次吧,感觉很糟糕,后来就不约会了;要毕业时,跟一个一直处处照顾自己的老乡话别,散步到无人处,老乡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就忙着说“对不起”。闻夏就问她曾经和咏春在实验室共处了一个晚上,难道什么都没有发生。知秋不由笑道:“那次熬夜打泥巴,也是一时兴起。实验室还有我们宿舍的阿朱呢,哪里敢做什么!不过是早上煮了三包方便面,阿朱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不吃,他倒是什么也没说,呼啦呼啦吃完了!”说到这里,她倒真地想起了咏春,想起那个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早晨,淡青的天空里飘着几絮浮云,小径两边的草地上缀满露珠,前头走着的咏春回头看她们一眼,笑道:“你也还挺精神矍铄的嘛!”知秋便笑他用词不当……
想叹气,却终于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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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要上班,两个人在外面吃了晚饭也就各自回了。临睡前,知秋又打了电话过去,问闻夏的信写得怎么样了。闻夏道:“没写完呢!不晓得写什么好!”知秋就道:“写了几页纸了?”闻夏就数,末了道:“二十页了。都撕了好几张了,感觉都是废话,害怕你不喜欢看!”知秋忙道:“撕掉的别扔了啊!我就喜欢看你的废话!”闻夏就感叹道:“真不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还有这种疯狂的感觉。”知秋也满心感动,却只轻轻笑道:“StillCrazyAfter
AllTheseYears!”闻夏不懂,知秋就说这是保罗·西蒙的歌,闻夏就嚷嚷说他对流行音乐、尤其是国外流行音乐了解太少,只怕不讨她喜欢。知秋听他越发孩子气,只笑道:“我还不懂古典音乐、不懂歌剧、没看过话剧呢!这流行音乐都是下里巴人,您的爱好全是阳春白雪!我还害怕配不上你的品位呢!”闻夏也就笑,说以后互相学习、互相提携的话。互道了“晚安”,知秋还舍不得挂,却又说不了什么。闻夏忽然道:“吻我一下吧!”知秋愣着不语,闻夏又道:“我能感觉得到的!”知秋羞郝地试了半天,却还是发不出声音,便道:“感觉到了吗?”闻夏若梦呓一般回道:“嗯……”第二日中午,知秋写信问闻夏看了她的诗文没有,又问他有何感受。闻夏就回信道:“看了你的‘肉麻’文字,还好,有点脸红之外,应该还有些许的满足和高兴罢……看你的‘邂逅’,说我今日只是一个‘肥胖’青年,如此不堪,竟然不愿意理我,自然又是伤心得紧!想去你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也许很狠心吧,那我可得小心了……我已经把你的作品都打印下来了,带回去好好写读后感,跟信一起寄给你,你只稍安勿躁!在单位用电脑很麻烦,更不方便抒情,老有一帮人围着看,不象你们各有空间的自由!……”知秋不由地笑,又问他要过去这些年的照片看,催他快写快发,说想在周末前看到。自笑了半日,又匆匆写了一封信过去:“……那年看到你妹妹,心里波澜不惊,自以为终于把你划出了生活之外。却不料因为林晓冬又让我们走到了一起。呵呵,写那篇小说时,还觉得我们的故事早已‘盖棺定论’,你怎么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