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看了一眼郭思怀和白琪晏:“怎么样?销售部门的作风够硬朗吧?”
郭思怀和白琪晏默不作声,这时候王庆东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一夫这时候又转过头去看着王庆东:“王总,你这副样子可也不太好吧?你的团队是够精干务实了,协作精神也不错,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在咱们全公司发扬一下?你可是‘首席’,你不表率有点说不过去吧,看看你的部门都成为独立王国了。”
王庆东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正在踊跃发言的代表也突然收住了声。
“前两天我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一夫开始了他的故事会般的演讲,这在过去并不是他的强项,“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在日后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所有的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一夫,不知道一夫到底想说什么。
“我那时候正在假日海滩游泳,上了岸发现他狂打我电话,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我气不打一处来,就跟他说,我在游泳,你说我这会儿该追求什么?我给你几个选择:一、我要练成游泳健将;二、我要泡几个漂亮小妹;三、我要下海抓条大鱼;四、在这里寻找快乐,玩个尽兴;五、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摸摸身边女孩的大腿,看看人家女孩子的乳房,过过眼瘾手瘾,没准还能在岸上掏了谁的钱包,回家以后还能请兄弟、老婆吃顿大餐。我说随你选。他说他都要选,我说不可能,那会累死你,要我只选四,一来我自己当不了健将,就我这瘦样,再练十年也不行,等我成健将了,我儿子都当世界冠军了。”一夫的话刚说到这,在场的人开始笑起来。
“第二,我有女朋友了,就是我的老板,我得罪不起啊,所以妞也不敢泡;第三,我不是渔民,抓鱼干什么?在海里只有鱼抓我的份,想吃鱼,下馆子,那多方便省事;至于第五点,掉价啊,我更不会干了。”
一夫说得煞有介事。这时候郭思怀跟了一句:“要是我,我就会是这样选,由于我游得好,所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游泳健将方向发展,由于我游得好,所以引起了几个漂亮小姐的注意,于是我奋力下海抓了条大鱼,送到几个漂亮小姐面前,博得她们的芳心,接着拉她们下水,拖到离岸很远的地方,吓得她们大呼小叫,于是我有机可趁,上去又搂又抱,还表现得像个英雄,最后上岸以后,小姐们主动邀请我去吃烧烤,哇,多么美妙的一天!”
一夫挑着一边的眉梢看着得意洋洋的郭思怀。“看见了吧,这就是因人而异,每个人的追求会不同。郭总就是厉害,所以他一口气把五件事全干了,但是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就是他有这本事,而且我还得在岸上替他看着东西,免得被别人偷了,我还得时刻拎根棍子,别让那几个女孩的男朋友上去把他给办了。他一个人本事再大,没我他泡不到妞。”一夫的话又引得大家哄笑起来。
一夫说完走出了会议室,他清楚自己的话在身后的人群中是什么分量,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大家都是明白人,说多了反倒没好处。
程跃然打来电话,说美国人对一夫将市场渠道强力控制在中方手里感到非常不满。一夫对此笑了笑:“我周某人没干什么对不起美国人的事,他们已经赚到钱了,还想要什么?现在咱们公司的药品专利权都在美国人手里,他们还要控制渠道?那不是有一天他们想单干了,说甩了我们就甩我们?我们对他们还有价值吗?美国人就是这样,总是想着利益最大化,多挣钱,将来可以甩了我们的时候他们可不会心慈手软,我可不想当美国人的小天使,幸福是属于全人类的。”
一夫非常清楚,商业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包括他自己不懈追求的商誉也是相对的,他只是期望自己能做得够好,但他不能不防范,利益面前,信誉有时会显得很脆弱,更何况上游资源几乎不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只有把握住另一头,即下游资源,你才在谈判桌上有发言权。
美国人当初想在合同里加入由他们控制和管理渠道的部分,硬是被一夫顶住了,做销售出身的他知道渠道有多重要。现在中美双方是对等的,就是因为一方是手里掌握着水源,他想把水灌到哪条渠里都可以,而另一方是自己挖好了渠往里面灌什么水都行,闸口在他手里,渠水配套合理,水就源源流向四方,而期间水总有想溢出来的时候,渠也总有想多引进点水的季节,这一切在所难免。美国人在这个时候提出渠道的问题,也不会是简单的计谋,他们一定已经意识到海生药业准备对价格、产品进行更深层次的控制,而且在财务上,他们也一定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郭思怀这段时间在财务上的介入已经引起了美国人的警觉。在这种状态下,渠道已经成为两个公司间最微妙也是最关键的砝码。
这段日子,一夫总是会不自觉地和程跃然提起结婚的事,一提起这个话题程跃然总是显得很惊讶。“你不是还想多做些事吗?现在急着结婚干什么?”一夫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沉默,他想有个家了,他突然很渴望家的温暖,这也许是久在外漂泊后的一种对安定的向往,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财富根本不足以让程跃然信服,程跃然是希望他能更强大,与她更匹配,完全达到她心目中的要求。
爱情有时会成为一种动力,但有时也会成为一种压力。一夫此刻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压力还是动力,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结婚,想让他与程跃然起伏艰难的爱情有个结果,他想体会家的感觉,他对这种十日九别的日子已经开始厌烦,他希望自己的爱人就在自己身边,每天都能触摸到她,感知到她,那是一种幸福,幸福对于一夫而言也确实很简单。
每次遭到程跃然的拒绝都会让一夫心里隐隐的痛,他从没想到过爱想要一个结果也会引起深爱自己的恋人的反感。程跃然总是觉得自己太忙了,大家都太忙了,婚姻可以让路,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但一夫却更想要一份安定的感觉,事业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漂泊感,他希望这种漂泊能为自己换取生活的安定。
安定,有时对于一个职业商人来说竟会突显得如此重要。
一个年轻的、高速发展中的公司是需要不停地磨合的,这个磨合期是必须的,也是痛苦的,面对这种痛苦,它的领袖心理上一样会抽搐,甚至它的员工也一样要承受这种痛苦,坚强的职业信念和求生的欲望会使大多数人挨过煎熬,而另一部分人则会离开这个群体,留下的多数是精英,而离开的人中,也有真正的英雄,去留不是衡量优劣的标准,它仅仅代表了对一种价值观念的认同与否和自身的适应能力。
郭思怀提供的财务报告显示,海生药业近三个月的销售额已经达到了将近三千万,而且增长势头相当迅猛,全年突破一个亿已经成为定局,海生药业正在悄然成为海南的一个利税大户。整个海生药业的产品链条中基本上都是普菲的产品,而且销售市场布局中过分依赖北京及其周边、上海及其周边、武汉、成都四块市场,其中北京是重中之重,这多少不太符合当初的战略规划。员工的心态也开始变得浮躁。一切都预示着一种隐藏着的危机,当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时候,一夫却在寝食不安了,他要想办法,一周的时间下来,他被拖垮了,过去积累下来的疲劳与毛病在一瞬间混合在一起爆发了。
医生初步确诊为急性肠胃炎,同时原来的胃病加上感冒也都一并发作了,但不管怎样,大家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已经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
一夫不想留在医院里,他让杨爱辉送他回家。一夫讨厌医院里的味道,尽管自己是一家制药企业的老总,可他还是接受不了那种空气里充斥着福尔马林味道的环境,他总觉得那是不正常的气息,在那种气息里,总有死神和魔鬼游荡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