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车上太沉闷了,她首先和一夫搭起话来。
“你是不是卖鱼的?”女孩问。
一夫觉得很奇怪,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他看看女孩,脸上带着疑惑的笑容。女孩很肯定地点点头。“你肯定是个鱼贩,我一闻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了,一股鱼腥味。”
一夫这下笑起来了,他的鼻子被渔船上的味道熏染了半天,现在根本闻不出自己身上的鱼腥味,没想到这女孩子的鼻子这样地好用。
“对,我是个卖鱼的,你猜得挺准啊。”一夫笑着接过女孩子的话往下说,“以后你要是买咸带鱼之类的可以找我。你看,我像不像带鱼?”
女孩对一夫的伪幽默根本不感兴趣。“带鱼我不爱吃,有石斑吗?我喜欢吃石斑,我家里很少买,以后我找你去吃石斑啦,你可要请客呀。”
“你去哪里?”一夫很好奇地问。
“你看见后面坐的那个女孩子了吗?告诉你吧,她是我爸的情妇,长得很漂亮吧?过去一直和我爸在海口住,现在我妈到海口了,就要我把她送回湖南老家去,我要送她到广州坐火车。”女孩在那里说。
一夫打量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他没想到这么大的女孩已经被她的母亲赋予了这样重大的使命。“你这么点个小人来办这种事?你行不行啊?”一夫满脸的疑惑。
车第二天下午五点才到广州,下了车,那个汕尾女孩拉拉一夫。“我想拜托你件事,你能帮我把她送上火车吗?”她指了指边上的女人,“我要快点坐去汕尾的车,我想请你帮这个忙,不然我到家就很晚了。”一夫点点头,答应了,反正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事情,货要到第二天去提了。
“我不想回家,我还想回海口。我求你了,你就是把我送上火车我也会下来的,我不想回家,我想回海口。”女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哀求的目光,这让一夫很难受,他最怕女人的哀求。他心软了。
现在一夫必须找个住的地方,离着广州货运火车站不远有家小旅馆,一夫过去到过那里,没住过,知道那里很便宜。宝怡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身份证和一百块钱来,一并交到一夫手上。一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他本想假惺惺地装一下好人,可一想这女人真的让他当了好人就麻烦了。他现在的每一分钱都不能乱花。宝怡包了一间双人房,一夫把她的东西放进房间,准备到另一个地方去找住处,他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更便宜,那里只要八块钱一天。
宝怡看着一夫背着包往外走很奇怪。“你不在这里住吗?”
一夫看看宝怡,说心里话,他很想在这里住下来,可以省去八块钱,还可以和这个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也许……不敢再想了。可是他嘴上还是说:“这样不方便。”
“没事的,你就在这里住吧,明天你也好带我回海口。”
“你不怕我晚上干什么坏事?我们毕竟刚认识。”一夫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盼着宝怡把他留下来。
“有什么好怕的?”宝怡看着一夫。
“你不怕就行。”一夫把包往另一张床上一扔,“那我就在这里住了。”宝怡被一夫的迅速变化搞呆了。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过于虚伪了?她心里在想。
一夫先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里躺倒在床上,任何一张床现在都会让一夫感到无比舒服,哪怕这张床的床垫的弹簧有点硌他的屁股。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车,他真的觉得有点累了。宝怡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到浴室去洗澡了。
一夫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肚子开始有点饿了,可他还是不想去吃。他听见宝怡在翻动她自己的包,听见宝怡对他说了声“我出去一会”,接着就是门开关的碰撞声。
一夫昏昏地睡了一会,忽然他强烈地感到自己肚子饿了,从床上坐起来。
浴室的灯没关,从浴室里透出些微弱的光来,照在宝怡的身上。宝怡只穿了件紧身的吊带背心和一条运动短裤,性感的肩和胳膊完全暴露在外面,从背心的领口处可以看见一条深深的乳沟。她的腿弯曲着侧放在床上,身子直挺着。
一夫的心又开始怦怦地乱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冲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越是陌生的人你就越希望去了解她占有她,而越是熟悉的人你就越是对她没有感觉吗?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了十几秒———一个短暂而漫长的时间。宝怡醒了,她起身下床,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一个快餐盒。
“饿了吧?我给你买了吃的,你要不要现在吃点?”一夫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说:“好像是有点,买了什么?”宝怡把快餐盒打开递到一夫面前,里面是已经凉了的炒河粉。
吃完,一夫收拾好饭盒,坐在那里看着宝怡,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可爱。
“我回海口以后你愿意帮我干活吗?不过我恐怕一下子没办法给你工钱,以后还给你可以吗?”
宝怡笑出来。“好啊,不过你可是老板,为什么付不起工资?”
一夫觉得自己很难开口,但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宝怡。
第二天他们把货交给了一家货运站,一夫带着宝怡去搭回海口的长途车。宝怡在一家大排档前停下来,叫一夫先吃饭,一夫此刻的肚子还在疼,没胃口,可是宝怡一再坚持,一夫只好随便吃了点东西。
好不容易回到海口了,一夫带着宝怡先回自己的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事后听宝怡说,她在房间里听见一夫上厕所时的声音就像天崩地裂一样,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一夫回到海口的第二天,货运站就通知一夫货到了。一个瘦弱的男人和一个娇嫩的女人汗流浃背,装到一半的时候,边上两个搬运工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了,他们把宝怡叫开,来帮一夫装车。宝怡在一边清点着箱数。一夫很感激这两个无偿帮他装车的搬运工,这两个人中高高大大黑黑胖胖的叫符天,大家都叫他胖子,另一个瘦小得多的叫符各,这是兄弟两个人。
一夫对他们说:“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今天真是太谢谢了。”
符天大手一挥。“嗨,以后你再有什么货要搬的,叫我们兄弟两个给你帮忙就行了,别的我们也不需要。”
“好,那是一定会的。”一夫回答着,脸上的汗已经把他的眼睛刺得睁不开了。
装车只是开始,车到了一夫住的地方,先要把货卸下来,一夫住的是二楼,然后还要把东西全部搬上楼才行。一夫和宝怡整整搬了一个下午,搬完哑铃,一夫坐在地上喘粗气,宝怡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你看我的手,都破了。”宝怡把手伸给一夫看,上面有伤口正在流血。
“我给你擦擦。”一夫费尽了力气站起来,去厕所里接水准备给宝怡洗手。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还能搬得动哑铃的手现在却端不住脸盆了,胳膊、手腕、手指头、腰、腿都在一起抖动。咣当一声,脸盆掉到了地上,水在脸盆触地的一瞬间飞溅起来,溅了一夫和宝怡满身满脸。
宝怡捂住头“啊”的一声惊叫。一夫看着坐在水里的宝怡,宝怡看着站在一边的一夫,两个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是那样地开心,那样地无拘无束,一夫觉得自己的肚皮更加的疼痛,笑得有些痉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