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一夫头疼的是价格,他和商场签的合同上明确规定,所有的货品零售价格要由他来制定,商场提取百分之三十的销售额作为利润。
之所以这样签合同,是为了统一海口市场的价格,避免造成市场的混乱。海口的市场很小,就那么几家商场,一旦价格混乱,各家必然会直接把矛头对准一夫,强行压低一夫的供应价格,使自己在价格战中占据有利的位置,而一夫此时没有还手之力。
价格是最敏感的,这么高档的球拍第一次进入海南市场,采用什么价格政策是非常重要的。商场要求一夫提供增值税发票,可增值税发票只有具备一般纳税人资格的企业才有,一夫的小公司是没有这样的发票的,这就意味着商品的零售价格中必须包括这17%的增值税,这笔增值税是商场要拿去的,一夫还要再交4%的营业税,这些都必须在价格里反映出来。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和公司的正常运转,一夫必须给自己留下20%的利润空间。
加价,加价,就是不停地加价,这样算下来,一支进货价格为一千元左右的球拍最终到了消费者的手里就要差不多二千元。这是一个令人感到窒息的数字。如此高的价格能不能为消费者接受,立刻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要一个一个地去推销,在球场里,把球拍直销给这些人,通过直销,减少流通环节和费用,以较低的价格把球拍卖给他们,并通过他们的演示作用促进市场的成熟。而对这一部分消费者的销售实际的利润要高于在商场销售的利润,一夫完全可以获取30%~40%的销售利润,即便如此,销售价格仍旧远远低于商场的销售价格,这对体育发烧友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所有的货品很快上柜了,一夫期盼着能有一个好的销售开端,使自己盈利,使自己摆脱目前这种经济上的难堪境地。
反馈很快,货品上柜的第一周就已经卖出了四支Y牌羽毛球拍和两支王子网球拍。这个消息确实让人感到兴奋。
一夫马上把目标锁定在另一目标上。
行动即将开始。
一夫盯住的新目标是哑铃。
这种笨重的商品在一夫看来有着很大的市场,这在过去是一夫所没想到过的。
一夫知道有一种国产哑铃,产地在浙江余杭,它虽然没有进口的哑铃那样做工精细,但是却已经比过去的那种黑蠢笨的家伙要漂亮许多,所有的哑铃外面都包了一层塑料。这就是一夫想要的东西。
和生产厂家联系上,对方答应得很好,表示愿意让一夫作为他们的代理,至于付款方式对方始终没有答应让一夫做代销,只是说不久就要来海南看看。
说来就来了,没到一个星期,一夫就接到对方的电话,说是厂长和一名业务经理马上就到海口,一夫着实发了一阵愁。一夫现在的住所破旧简陋,虽然注册了一家公司,可是公司上上下下就是他一个人,这样的状况怎么可能让厂家信任。
一夫想起了来福灵。来福灵的名字听上去像一种农药,但他是一夫在海天百货认识的一个供货商的业务员,专门推销潜水器材。
来福灵和一夫的关系一直相处得非常好,就在一夫决定自己成立公司的时候,来福灵给了一夫很大的精神支持。现在一夫需要来福灵再给自己一些物质上的支持和帮助。
来福灵在市区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正好可以当作办公室先应付一下。从来福灵的公司借了台传真机摆在办公桌上,房间里又正好堆了一大堆潜水器材,很有点公司的味道。来福灵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李珊珊,高高的个子,气质很好,是个典型的海南美女,正好可以充作公司的秘书。来福灵本人则充作公司的业务员。
一切都安排好了。
余杭来的张厂长在海口的新港码头等着一夫去接他们。
海口的四月天已经热起来了,一夫这次特意穿得很整齐,他穿上了一件在海天百货时香港人送的名牌衬衣,这件衬衣他还是第一次穿,穿在身上还有明显的折痕。
当一夫看到坐在马路边上等着他的两位客人的时候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位厂长,这哪里像是一个身家数百万的厂长呀,简直就是一个民工的形象,长袖的衬衣已经肮脏,脸上头发上都是尘土,这位厂长居然有一条腿是瘸的,明显是坐了一天的长途车。
一夫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接到来福灵的住处。张厂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夫的“办公室”,好像还算满意。
李珊珊此刻已经把茶倒好端到两位客人的面前。张厂长马上又把注意力转向了珊姗。
珊珊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对厂长的提问都是小心回答,不露任何破绽。张厂长问过珊珊几个问题以后,不再提问了,开始夸奖起珊珊的容貌来。一直坐在一边不怎么出声的来福灵此刻显得有点兴奋,他向来喜欢别人夸奖他的女朋友,因为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胖胖的一脸憨厚相,所以他一直是以自己能找到漂亮女孩做女友为自豪。
张厂长提出要到商场看看一夫的柜台,一夫欣然答应,看完商场的货品情况,张厂长表示挺满意,一夫也舒了口气,他隐隐感觉张厂长对他比较信任,生意也许就可以谈成了。
吃中午饭的时候一夫执意要请客,张厂长谦让了一下就客随主便了。
一夫点了一桌菜,很丰盛。张厂长看看一夫,一夫此刻正专心地吃东西。“我们也看过你们公司的情况了,大概彼此有个了解了。”张厂长说。
一夫听到这话耳朵立刻竖了起来,马上抬起头来看着张厂长,等着他说下面的话,此刻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这样吧,我们一回去就给你把货发出来,你卖完了就给我们结账,我们再发下一批,一单压一单,你看怎么样?”张厂长在征询一夫的意见。
这正是一夫想要的结果,一夫觉得自己简直是幸运到家了。心中的狂喜伴着一夫的好胃口,三个人把桌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这顿饭是一夫一个人十多天的伙食费,一夫不能就这么糟蹋了,撑死也不能浪费了,更何况生意又谈成了,高兴啊。
一夫看着这位瘸子厂长上车的时候,心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样一位拥有数百万资产的残疾人,就这么风尘仆仆地坐着条件恶劣的长途车一路颠簸着,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一夫也很清楚,马上就要轮到他过最艰苦的生活了。
一周后,一夫接到浙江打来的电话,通知他货已经发出来了,将在四天后到达广州,要一夫自己到广州提货。一夫已经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卖掉陆陆以后,一夫手里有了五千元。去南宁一趟,由于童荣包了他的一切食宿费用,他只花掉了最基本的路费和很少的伙食费,加在一起差不多五百元左右。而后回来租房子、注册公司,又花掉了两千多,加上生活所花掉的,现在手里还有一千六百块钱,这点钱他要用作广州到海口的货运费用,还要包括来回的旅费和今后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实在是太紧张了。
晚上,一夫坐上一条到海安去的渔船,这是一条刚刚出海回来的狭小破旧的渔船,舱室里泛着浓烈的鱼腥味。一夫闻不惯这种味道,坐到舱外面。船上的渔家正在吃饭,两个晒得黑黑的顽皮的渔家孩子在船上嬉戏。
船靠岸后,一夫坐上到广州只要六十五块钱的车,一夫身边是一个脸胖胖的女孩,穿得很干净,梳着马尾辫,一双眼睛总是在不停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