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人不若自图强,还期我武在维扬”
蓬莱县城地处山东省东端,北临黄海、渤海,交通便利。1856年,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登州作为一个通商口岸对外开放,还准许鸦片进口,于是鸦片作为合法的商品,公开在全国各地大量倾销。吸食鸦片的人数剧增,登州府所属的大小城镇,贩卖和吸食鸦片的烟馆毒菌似地孳长起来。
在蓬莱县城里,大街小巷烟馆林立。烟馆内分设“雅座”和“普通座”两种。“雅座”是单房炕,上面铺着大红毯,专供豪门富室的烟鬼们享用;“普通座”则是在铺着席子的大炕上,放上几盘烟具,供一般烟鬼过瘾。当地嗜吸鸦片的烟鬼,不论穷富,都有躺烟馆的习气。烟鬼们不喜欢在自己家里开灯烧烟,而往往呼朋唤友来烟馆,喷云吐雾,不如此不算尽意。这时,已是秀才的吴佩孚也沾染上吸食鸦片的嗜好,成了烟馆“普通座”的座上客。
一天,他烟瘾发作,急匆匆来到烟馆,可是普通座已无虚席,就与店里伙计商量,就在雅座内供抽几口,抽完马上就走。店里的伙计见是吴秀才,便告诉他,有个雅座只有翁爷一个人,正躺着打瞌睡,要他自己去商量。
翁爷名翁钦生,是当地著名豪绅“八大家”中最有财有势的一个,开设的店铺远及东三省一带,朝内有本家人做官,他又同地方官府往来密切,是地方上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吴佩孚急于过瘾,只得挂着一脸笑容走进那间雅座。翁爷朦胧中听见响声,微睁双眼,见是吴佩孚,懒懒地问:“小二子干吗?”
吴佩孚委婉地说明来意,但话没讲完,翁爷就伸开右脚,用力一踢,喝道:“滚!”
吴佩孚猛地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变了脸色,扭头就走。
这当时在蓬莱县城有一个号称“十虎”的小集团。十个成员原先都是不第书生,后逐渐结成集团,成为一批兴风作浪的讼棍和为人出谋划策的文痞。官府对他们奈何不得,“八大家”也惧怕他们三分。受辱的吴佩孚一气之下来到“十虎”聚处,把自己受辱之事诉说了一遍,怒求他们帮忙,为他出口冤气。十虎见秀才登门求救,受宠若惊,个个横眉怒竖,愿意为他效劳。
事有凑巧,不久,翁家因为老太太祝寿,张灯结彩,开设堂会,热闹非凡。满城官绅都来登门拜贺。男女贺客吃完寿宴后又分坐两旁看戏。正乐在其中时,十虎借拜寿为名,闯入厅堂。他们对男女同台演出,先是大呼小叫,拍桌打椅,厉声喝止台上演出;继而又指手画脚,大骂满座男女违禁律、助淫风,把贺客全都吓跑。
翁钦生见此惨状,气得吹胡瞪眼,边唤家仆捉拿十虎送官究办。这批“落拓书生”平时打讼诉、耍计谋还有两手,而要和豪门家奴动武,就显得蹩脚了。顷刻间,“十虎”变成了“十鼠”,纷纷抱头鼠蹿。
当晚,翁钦生就打听到罪魁祸首是吴佩孚,遂立即亲赴衙门,嘱托县令拿办。事发后,吴佩孚在家乡不能安身,只好远走高飞躲避官府捉拿。他急匆匆地整顿了行装,筹集了几两银子,连夜逃往北京。1897年,避祸外逃的吴佩孚来到北京,投宿于崇文门外巾帽胡同同乡人开办的“隆庆栈”。在北京,他既无亲友,也无人引荐,很快就身无分文,穷困潦倒。
此时,春节快要来临了,家家户户都要置办年货,贴春联,准备过年。为了糊口,吴佩孚就在“隆庆栈”门口,摆了个写春联的摊子,依靠所得的微薄酬金过着饱一餐饥一顿的生活。新年一过,他的对联营生日趋冷淡,日子更加难过。店主孙老头念在同乡份上,替他出了个新主意:“秀才念过经书,还是算命为好”。吴佩孚觉得此话有理,就从街上买了几本《河洛理数》、《六壬大全》及其他的“相命书”,关起房门研读揣摩。经过“研究”之后,吴佩孚在崇文门外摆起了卜卦算命摊,开始了他那卜卦糊口的生涯。
甲午战争失败后,民族危亡日益加深,原先一些“埋头书城,磨穿铁砚”的读书人,在整军经武以救危亡的呼吁声中,纷纷弃文习武,投笔从军。
这时,吴佩孚正为自己的前程在寻找出路。他感觉到卜卦算命虽能糊口,并非长久之计。一天,他与来京办货的堂兄亮孚,在算命摊边相遇。寒暄之后,他和堂兄一起进了附近一家小酒馆。几盅白酒下肚,两人便长谈阔论起来,从家乡的近况直扯到吴佩孚今后的出路。
吴亮孚望着佩孚若有所悟地说:“如今内忧外患,年年打仗,我看处在这种乱世,也许在一刀一枪上还能博个前程。你在家乡就当过水师营的学兵,此时你既然进退维谷,无路可走,你何不硬硬头皮,索性走你往先走的老路子,去投了军呢?”
投笔从戎,这在科举入仕希望已经彻底破灭的吴佩孚脑子里,也早有盘算,今日堂兄一提更促使他拿定主意。他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喝完,一拍桌子,说:“依人不若自图强,还期我武在维扬”。
临别时,吴亮孚又再三叮嘱他说:“莫迟疑了,拆了摊子,快快投军去!”1898年,驻扎在天津的淮军聂士成部,因在中日甲午战争中伤亡惨重,奉命招兵。于是,吴佩孚就到天津应募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