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政变身陷囹圄-中国北洋军阀大结局

这是吴佩孚做梦也想不到的,也是曹锟做梦也想不到的

第二次直奉战争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就是冯玉祥倒戈,使直军惨败,曹锟

被赶下台,并遭到软禁。

第一次直奉战争,冯玉祥有不少的贡献,因为他率军从陕西向河南急进,有助于

解决赵倜,论功行赏,他坐上了河南督军的宝座。然而他一入开封,就解决了宝

德全。宝德全是赵倜下面的师长,暗中接受吴佩孚的命令,维持开封的治安。吴

令宝帮办河南军务。吴佩孚听到宝被杀的消息,极为震动,对冯大感不满,因此

撤了冯的河南督军职务。冯听到这个消息,就找张绍曾和张廷锷想办法,两张当

时对冯印象不错。很想替冯缓颊,但知道吴在盛怒中极难转圜,遂联合拍电向曹

陈情,曹乃打电报给吴着冯玉祥晋京。冯入京后,曹遂发表冯为陆军检阅使,仍

兼十一师师长,冯虽失了河南督军,却换了一个检阅使,总算不错了。

曹锟贿选前,要先迫黎元洪下台。拥曹派中积极分子遂由冯玉祥打第一阵,向黎

元洪索讨军饷,陆军军官天天包围总统府,包围国务院,黎的离去主要是受不了

军队逼宫,而军队的主使者就是冯玉祥。

所以有人说曹锟贿选的三大功臣,一是冯玉祥,二是王承斌,三是吴景濂。曹锟

就任总统后,冯以功高渐露不逊的态度。当时国务总理尚未产生,国务院秘书长

张廷锷担任府院之间联系。农历年后还没有过元宵节,一天冯玉祥找到张廷锷,

他就:“直卿(张廷锷的字)大哥,请陪我去见总统。”张廷锷以为他是礼貌上

的晋谒,就陪了去见曹。怎知见到曹后,冯郑而重之地说:“初一这天,总统府

的卫队把士兵打了,总统知不知道?如果总统知而不办,是总统护短;如果总统

不知道,是被人蒙蔽。”冯这话一说,张廷锷吃了一惊,这岂是一个军人对总统

讲话的态度。曹锟虽是布贩出身,究竟干了不少的重要职务,见过的世面不为不

广,何况现在已是总统,他在冯报告时本是和蔼可亲,待冯的话说完,他眼睛一

睁,端正而坐向冯说:“焕章,初一总统卫队把士兵打了,你们身为高级长官,

为何不彻底追究惩办肇事的不良分子,我是总统,这种小事情还要我来处理吗?

我几时对你们说情维护过总统府的卫队?”冯碰了一个大钉子,为之哑口无言,

张廷锷只好打圆场说:“总统的指示我们立刻去办,焕章是总统的部下,对总统

就像对父亲一样,言语可能过激,请总统原宥。”由此可见冯的态度是相当桀骜

吴佩孚在四照堂点将之后,冯玉祥便另有用心。他要求先发饷后才能开拔,吴听

了大为震怒,吴说:“兵临城下,难道不发饷就不能打仗?王懋宣(王怀庆,十

三师长,讨逆军第二军总司令)并没有来要饷呀!”冯部还要求多拨车辆,吴允

拨40辆。冯玉祥则采用步步为营的策略,自北京至前线拉成一条塔形长线,前方

只有疏疏落落的几个兵,愈到后方兵力愈厚。

事实上,冯玉祥已暗中和奉张有了秘密联系,奉军因为已暗中搭上冯玉祥,因此

军事上并不如何积极。自9月4日响应浙卢通电“率兵入关”后,至9月15日始向朝

阳方面进迫,守朝阳这一方面的直军是王怀庆部,还有毅军的米振标部为辅。奉

军攻入朝阳后亦未疾进。

至于直军方面,第一路出山海关的,为直军主力,彭寿莘、董政国、王维城都是

吴佩孚手下的大将。第二路王怀庆部是三路中最弱一环。第三路出古北口,由冯

部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等担任。孙岳代理京畿警备总司令,曹锐为军需总监

第二次直奉战争,虽然双方各出动20余万大军,可是战场上的战斗并不激烈,因

为奉张已和冯玉祥暗通声气,而冯玉祥则拖延军机,坐待时间。当吴佩孚在北京

坐镇时,冯玉祥自然不敢动手,只派刘汝明等暗中调查吴军开赴前线的确实数字

,以待吴军全部调往前线,吴佩孚离开北京。

吴佩孚对冯玉祥有看法,他们之间隐藏着深刻的矛盾。冯玉祥与孙中山的交往,

是引起吴佩孚对他仇视的原因。早在1920年冯玉祥驻湖南谌家矶时,孙中山就派

徐谦、钮惕生带着他的亲笔信来见冯玉祥。徐、钮二人与冯玉祥是旧识,大家也

都信奉基督教,二人劝冯玉祥和孙中山一致从事革命工作。冯玉祥也认为北方大

都受清廷遗毒,误国害民,全国民众和有志气的将领都仰望孙中山。后来冯又派

秘书任佑民到广州拜访孙中山,表示只要孙中山用得着他,他无不尽力以赴。

由于吴佩孚对冯玉祥的仇视和排挤,冯玉祥对曹、吴十分不满。加上曹锟贿选丑

剧,激起全国反对,冯玉祥自然也十分反感。况且冯玉祥对孙中山十分钦佩,本

有相机反曹、吴之心。第二次直奉大战的爆发,终于给他带来了反曹、吴的机会

前方军情并不利于直军,加以曹锟左右嬖幸,对于吴佩孚在京,有芒刺在背之感

,所以怂恿曹锟催促吴上前线指挥军事。曹的左右说:“如果在北京城内做总司

令,谁也会做啊!”

吴佩孚上前线的主要原因,并非曹锟下面的反吴派,而是前线战况的不利,加上

海军突袭的计划受了阻碍,吴所料不到的,是渤海司令温树德并不太为吴卖力。

于是吴派讨逆军副总司令王承斌于10月3日率后路援军驰抵古北口,代行总司令职

权,以对抗来攻的奉军李景林部。然而这一遭吴又错了,因为王承斌实际早和冯

玉祥暗中联结,他已参加倒吴派,自然不会在前线打硬仗了。

首先倒戈的直军是把守九门口的第十三混成旅旅长冯玉荣,他所部不战而退。吴

佩孚这才于10月11日晚9时,乘坐讨逆军总司令专车,由北京正阳门出发,直驰山

海关。讨逆军总部人员随行,还有外国观战武官和新闻记者100余人随车前往,声

势之浩大,在民国初年内战场面中,可以说是空前的。

当吴佩孚上前线时,也正是北京城内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前方战报多不利于直军

,有传第一军司令彭寿莘阵亡,有传某军哗变,可是这都是不可靠的消息。

1924年10月12日上午4时半,吴佩孚的专车抵达山海关,停靠于长城墙傍,吴佩孚

即率幕僚和卫兵急驰前线,登长城视察战况。这时直奉两军激烈鏖战,隆隆大炮

震动大地,硝烟冉冉上升。

吴佩孚上前线的消息,遍传直军,对军心士气有极大的鼓舞,而通奉的冯玉荣听

说吴已到达前线,遂畏罪自杀。吴遂直接调遣十三混成旅,另筑阵地稳住了阵脚

讨逆军总部在吴亲赴前线后,遂设于吴的专车上。吴总部的直属部队则张营帐于

车站内。吴每天早起偕同参谋长以下僚属四出视察,有时则乘坐渤海舰队司令官

温树德所率领之旗舰游弋海上,指挥海军炮击葫芦岛。只是因为海军不够配合,

所以不能收奇袭之效。于是改变作战计划,倾其全力对付奉军右翼,令后援军总

司令张福来率重兵恢复狭隘的九门口,张福来军经过激烈战争,使榆关的战况渐

趋有利。

奉军在秦皇岛上空展开空袭,奉军飞机四架、七架的编队,不断盘旋轰炸,但损

害并不严重。奉军之所以向秦皇岛空袭,因为秦皇岛是直方的海军集中地,当时

在秦皇岛海面停泊了不少舰队,计有直军的渤海舰队六艘及运送海陆军的运输船

20余艘,此外还有外国军舰20余艘,舷舵相望,桅樯林立。岸上则大军云集,往

来紧张。

吴在前线督战时,对于冯玉祥的行动颇为注意。冯本人在怀柔按兵不动,有坐观

成败之势,吴命参谋长张方严电催各军急赴前线,张给冯玉祥一电,为了加强语

气所以在电文后加了一句:“大局转危为安赖斯一举。”这本来是普通的加强语

气句子,可是在微妙的时候,这句话就有了问题。冯玉祥虽然已和奉张暗通款曲

,但他确有坐观成败之意,他要看直军有了败兆才敢动手。吴上前线后,冯是犹

豫的,他怕吴在前线打了胜仗,他一发动,吴率师回京平乱,他就完了。所以他

在待机而动,所得情报来自直军总部的,是胜利在望;来自日方的,则谓直军不

利,前线危急。当他收到吴的参谋长来电催促进兵时,他认为直军失败的可能性

增大了,因此乃下了决心“倒戈”。移后方作前方向北京回师,在吴佩孚后方放

了一把火。

1924年10月23日傍晚,冯玉祥率军撤出前线,回师北京,发动了北京政变,直奉

战场形势大为改变。在北京的冯部鹿钟麟、蒋遇鸿与孙岳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鹿钟麟率部率先入城,与孙岳的第十五混成旅在城中的部队会合。士兵们一律佩

戴蓝布白字的臂章,上写“誓死救国,不扰民,真爱民”。政变军队分兵把守各

重要路口,并戒严断绝交通,迅速占领各部、署衙门。

这次“北京政变”真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一举获得成功,曹锟在事先一点不知情

的情况下被抓住幽禁了起来。

1924年10月24日,冯玉祥在北苑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应付北方时局。出席会议的

有孙岳、胡景翼、黄郛、王正廷等人。这次会上,冯玉祥被推为国民军总司令兼

第一军军长,胡景翼、孙岳分别任副总司令兼第二、第三军军长。鉴于孙中山是

否北上尚无确切消息、吴佩孚率军攻击杨村等情况,孙岳提出请段祺瑞出山,以

联络皖系的山东督军郑士琦,以阻止直系援军北上。会上还决定成立摄政内阁,

为表示欢迎孙中山北上的诚意,所定阁员多为南方的老革命党员,如国务总理黄

郛,外交兼财政总长王正廷,国民军总长李书城,参谋总长李烈钧等。会议决定

让曹锟下令停战,免去吴佩孚本兼各职,并宣布自动退位。

鹿钟麟入城有功,升任师长,并任北京警备司令,驻扎在东单帅府园。冯玉祥派

鹿钟麟和警察局长张璧率警察和卫士进神武门到故宫与溥仪谈判,迫溥仪及其妃

嫔迁出故宫,退居摄政王府。

10月24日晨,吴佩孚尚不知后方突变,他率僚属赴九门口督战,直军前线士气转

旺,奉军攻势曾受阻遏,战局颇有转机。中午时分,吴佩孚的日籍顾问冈野增次

郎先后接到来自北京和天津打来的最紧急电报,内容大同小异,均言“讨逆军第

三军司令冯玉祥等于二十三日下午六时退出战场,未经枪战即攻入北京,发动政

变,曹锟总统已失自由,北京情况不明,酝酿巨变。”电报中所列参加政变人士

均为直系巨头,包括冯玉祥、王承斌、王怀庆、胡景翼、孙岳等。

当吴佩孚看到冈野的电报,他立刻相信有这种可能,因为他对冯玉祥并不信任。

据说,他当时对冈野和他的幕僚说:

“这件事也可以说是在我意料之中,因为这次出兵前老冯曾向我要求,待平定奉

系后,派他为东三省巡阅使以继张作霖之缺,我告诉他:东北和日本有特殊关系

,我们对日外交很微妙,所以东三省巡阅使的任命,不能漠视日本的动向。你一

向被认为亲美派,最招日人之忌,因此去东北很不相宜,不过对酬答足下的战功

,国家有的是名位,我一定会考虑其他职务的,而且必令你满意。我这番话也是

腑肺之言,可能冯因未达目的,遂暗通敌人。其实他向我索军费,我已发十万,

后来又增至十五万元,他才勉强奉命,率兵开赴古北口。很多人向我建议,免除

冯的第三路军司令以除后患,总统居中替冯说情,免冯计划遂没有进行。当冯到

古北口前线,又借口敌人优势,要求增拨步枪弹百万发,我对冯更不放心,所以

不发给他。近数日我在总部中,晚晚不能入睡,辗转反侧,右转则思及处置张作

霖之法,左转则念及冯玉祥之可能背叛,现在不幸而料中,想到当日拨冯战费十

五万元,实在太划不来了。”

吴感喟地把冈野的三通电报扔在公案上,他当时还很镇静,要求大家对这个事变

保守秘密,以免前线军心摇动。

10月25日晨,吴佩孚率领高级参谋人员赴九门口前线督战,过了中午回到总部,

立即召集紧急军事会议于总司令室,各高级将领均出席,吴以沉痛的态度,宣布

北京兵变及总部退却计划。

当天下午6时,吴佩孚先运兵3000南下,总司令部列车则于下午8时离秦皇岛。前

线军事全部分为三大防御线,秦皇岛一线由张福来负责,昌黎一线由彭寿莘负责

,滦州一线由靳云鹗负责。吴自己乘总部专车带了一团卫队,星夜疾驰南返。拖

着沉重的心情和疲累的身体,一夜未眠。10月26日上午11时,列车到达天津。

吴佩孚素所瞧不起的张宗昌,这时成为战场上的“骄儿”,他所率领的部队如果

在今天,就很时髦了,可称之为“外籍兵团”,包括有已改入中国籍的白俄军,

以及日本、朝鲜、法国军人,据说这些“洋兵”均曾参与欧战,精娴新式战术,

善战而无军纪。张作霖把张宗昌放在最前线,本来是让他作炮灰,想不到却成全

了他。他率领这支游杂军共16000人突破直军防线,26日吴佩孚率军回师后,张宗

昌即击破直军董政国所率的第九、第二十两师,攻入冷口,27日张军入建昌营,

和倒戈的直军胡景翼部联络,追董政国于滦州。10月27日张宗昌、胡景翼部占领

滦州,把直军截成两段,一面南下和榆关奉军围迫秦皇岛及山海关的直军,另分

兵追击董政国溃部之后而攻唐山。切断榆、津间交通,张福来败退。

与此同时,奉军吴光新部据海阳,炮击秦皇岛,张学良又从长城低处冲入,加上

张宗昌部由滦州南下,直军便在奉军四面炮火包围中。

10月30日奉军三路攻占秦皇岛、山海关。直军一部乘轮回塘沽,二万余人被缴械

。关外直军纷纷逃离战线,麇集车站,这时火车已不能开动,散兵逃向秦皇岛,

秦皇岛已失陷,军械粮食遍地堆集,奉军一方面收缴直军军械,一方面清点战利

品,收获极为丰硕。

10月31日,自山海关至唐山一带的直军已全失抵抗能力,奉军各路连接,大队长

驱入关,以吴光新的骑兵为先锋,自古冶而芦台,向塘沽疾进,和在北京方面的

冯玉祥、胡景翼军相呼应,直军几乎全部陷于奉军和冯、胡两军的大包围中。

11月4日奉军占领塘沽,吴佩孚已于先一天率残部乘舰驶离塘沽,这时直军抵抗已

全部中止。5日张宗昌、吴光新两部先入天津,奉军大队亦纷纷抵达,在天津的直

军残余部队全被缴械。第二次直奉战争遂告结束。

第二次直奉战争,由酝酿到接战到结束,前后两个月,直军败得太惨,这是吴佩

孚做梦也想不到的,也是曹锟做梦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