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之后,我考上了一所破破烂烂的大学,读了一个破破烂烂的专业,这让我心里很不痛快,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感。事到如今,我的朋友里面也就只剩下宋棵一个人了。我觉得这种偶然的几率实在是很小的,可是偏偏就被我们俩给碰上了。按照正常的概率计算,我们再在一起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李小书和秦欲晓的死带给我们的阴影久久难以抚平。就像我一个朋友所说的,我们一路上丢失了太多的朋友。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的速度和节奏都和我们保持着绝对意义上的平衡和一致,此外,还有方向上的偏离。
那是在一个傍晚,我在去小鱼老师家的路上,想起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往事。就是在那天傍晚,当我到了小鱼老师的教职工宿舍门口,习惯性地弯曲食指和中指轻轻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细瓷碎裂的声音,像一缕微弱的气流,被我吸入鼻孔,而不是钻进耳朵,然后通过呼吸道,抵达我的肺叶和丹田。但找不到声源,确切说,我对声源的确切方位丧失了准确无误的判断。当然,这只能表示我对声音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以致于产生虚幻和错觉。要知道,竖在我面前的防盗门无非是一张废铁皮,上面的绿色油漆基本上已经裂开、皱卷和脱落,整个门面锈迹斑斑,手敲上去只会发出沉闷的声音,短促、无力。
可能是因为紧张,我迅速缩回右手。或者源于心虚,到现在我身如枯木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小鱼老师的宿舍外面,我都没有清醒的意识,证明我拎着礼物(其实不过是一幅金箔画:喜上眉梢)来小鱼老师这儿的真实目的和意义,似乎这只能加深我怀有某种深藏不露的动机。要不,那个身材矮小的家伙(楼梯口里的光线太过昏暗,他从下面哼哧哼哧爬上来时,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看到的只是他矮小的轮廓)从我身边走过时不至于蹭了我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用那双怀疑的目光翻箱倒柜似的把我从上到下翻了几遍,就像是我们在高中时做的化学实验,用PH试纸验证什么东西的酸碱性,我料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神秘。
我重又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把头探出门外,微笑着问道:你找哪位?我说小鱼老师在么?她说在,然后回过头喊了句“小鱼,有人找。”小鱼老师穿着粉红色(或许那根本算不上粉红色,实际上颜色要比粉红色深一些,并且混合了紫葡萄的浅色)衣裙,踏着双棉拖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笑着说:嘿,好啊,小鱼老师!她忙说你好你好,comein,come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