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们都是害虫

中学毕业之后,我们中间又少了一些人,就像一盒子的火柴,一根一根地被点燃,然后熄灭。李想考上了陕西的一个中专院校,暑假里见了他几面,那会儿他一直在家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似乎随时要走的样子。李慧我一直没有叫过她,即使是在家里。至于李慧的表弟孙洋,前面我就说过,他在小学临近毕业的时候就转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后来听说他断断续续来过李慧家几次,慢慢地总有些生疏的感觉了。他变得似乎越来越腼腆了,很少说话。现在只有李小书、宋棵、秦欲晓和我,我们仍旧呆在江河中学接着读高中。

我始终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李小书她们给莫名其妙的捉弄一番。那天正好是周末,我去教室的时候自然比平常晚了一些。同学们都在安静的看书,看上去多少有些随心所欲。我走到宋棵身边时,他连眼皮都没翻一下。那双如饥似渴的目光一直盯着报纸看。

我真没想到现在我居然还有机会和宋棵坐在同一个班级上课。如果不是这样,我想我肯定是没有机会再去拜访他的母亲,也就是我小学时的胡老师。那个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老师。宋棵比起以前,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整天嘻嘻哈哈出洋相,幽默得让人忍俊不禁。同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在别人嘴里味同嚼蜡,一旦经过他的嘴巴,不把你笑破肚皮才怪。可有趣的是,别人笑得越厉害他越是不动声色。在受了别人不轻不重的委屈时嚷着要人陪他精神损失费,谁要是愁眉苦脸他就挖苦谁月经不调。此外,这小子故意见字读半边,比如把“造诣”念成“造旨”,把“娱乐”念成“吴乐”。这使不少人深受其害,包括我在内。他整天狂叫“goodgoodstudy,daydayup"。

煦暖的阳光似乎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尤其在温情脉脉的下午。我在课桌前坐下,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这时,余霞回过头来跟我打招呼,她说你在干什么呀?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没什么,有什么事么?她微笑着说,卢老师刚来找过你,说要你在八点钟之前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不过,看他那严肃的样子,怕不是什么好事。我对此半信半疑。卢老师向来不苟言笑,整日板着副脸,戴着副变色镜,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锋利得像把刀子,能把人削矮半截。虽说因粘了文学的边且在一些报刊上经常露面而使得他对我宠爱有加,但平时在学习上他对我的管教决不含糊。所以他每次找我的时候我都顾虑重重,在他面前更是谨小慎微。我说余霞这是不是真的,你没骗我吧?她说是真的,骗你是小狗。我注意到她好像在说“骗”的时候故意把它跟后面分开似的。余霞的同桌李小书也接着随声附和,就连宋棵也加入进来。他惟恐我不信,继续添油加醋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一番,似乎煞有其事。至此,我深信不疑,心里却诚惶诚恐。

我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去,跨过教室门槛时身后传来一片哄笑。我顿觉莫名其妙,转过身来连问怎么啦,你们笑什么?回答我的是一阵哄堂大笑。这回,女生笑得花枝招展,男生则笑得肆无忌惮。我被他们搞得啼笑皆非,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怔怔地看着余霞,欲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结果我一无所获。李小书和宋棵在座位上偷偷地笑。倒是坐在第一排,现在距我最近的女孩范萍萍提醒了我今天是愚人节,无疑给了我一个脱离尴尬境遇的台阶。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脸开始发烧,继而陪着大伙一起傻笑。

当一个陌生人走进教室时,我们都有些始料不及。那人清了清嗓子后问道,你们班有没有叫李渔的?我还没来得及应声,那人紧接着又问一遍,这不是高三文科一班吗?你们班有没有谁的笔名叫李渔的?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迟疑地站了起来。那人笑盈盈地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份报纸。同学们全都诧异的看着我。那人欣喜地笑道,你就是李渔啊,发表在这上面的诗是你写的,挺不错啊。我搔了搔头皮,自豪地笑笑,心像是服了兴奋剂怦怦直跳。接下来那人面向大家说道,我姓杨,现在是《语文报》的特约通讯员,以后你们谁要是想在这上面发表文章,可以到语文办公室找我,我帮你们推荐发表。说完他笑笑就走了。后来去办公室时经常见他,就坐在卢老师对面。他人心眼很好,待人随和周到,现在是语文教研组组长。接下来我正准备好好再欣赏一下自己新发表的这首诗作,报纸却被余霞一把抢去。李小书忙凑上去看。

时间就这样水一样不动声色地流淌着,只是我看不见。我呆呆地看着余霞那浓密的黑发,白皙的脖颈。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的味道,掺杂些香水味,我一时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喜欢上她,要知道我向来排斥蓄一头短发的女孩,说不出来为什么。平心而论,我不喜欢余霞,我不喜欢她满脸的高傲,后来有人曾说她这人比较有心计,注定跟你合不来。后来的事实一再证明我们爱得过于突然,也过于茫然,甚至有些勉为其难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