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重相逢-爱是一只不祥的鸟

先是党校成绩出来,我通过考试了,据说还是全体考生的第二名。

同事们各怀心思地祝贺或说风凉话,我一一应对。

我们处的主管领导赵部长先表示高兴,说我的成绩也算是给单位增光了。赵部长用了个转折词“但是”,他说:但是,在省内党校培训的费用,省委要求单位负责一部分,咱单位是清水衙门,你若非上那个培训不可,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学费了;当然,以后去新加坡培训,如果省委还要求单位承担一部分费用,你也提前考虑自己解决……

赵部长的态度让我困惑,我读党校,是利用双休日,不影响单位工作,而且,能力提高了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啊。况且,上级有明文要求,单位要承担一部分学费的。

林宇情绪时好时坏。我平时小心翼翼,尽量不招惹他。但这事,我只能去找林宇沟通。

林宇不冷不热地说:“单位凭什么支持你个人上学?”

“有文件,”我指着某份文件上的话,“你瞧,‘干部所在单位应提供培训费用的支持,并在干部原年休假基础上,每年增加14天的休假’,休假我可以不要,可是这个培训费,单位不能一分钱不管吧?”

“单位也可以不管啊!文件又没有明文规定必须承担多少钱的支持,没规定具体数目吧?那提供一万元和一分钱支持,都叫‘提供培训费用的支持’。”

我半天没说出什么来,想到他以前无微不至地对我好,只叹气道:“林处长,你变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说:“是你先变的!你为什么不要我?你看不起我!是你不要我的,我才变!”

正僵持,他桌上的电话铃响。他接电话。接电话过程中,听到他几次提及我的名字,想必与我有关。等他接完电话,我问:“和我有关的事?”

他“嗯”了一声,说:“你行啊。越来越能了啊,看来我还真是有眼光啊,咱们庙小,快盛不下你这么大的神了!”

我愕然。他这才说:“办公厅打来的电话。恭喜你。办公厅的笔试,你考了第一名。他们今年招8个人,笔试过线的24名考生中,你是仅有的三名女干部之一。只要面试没有什么意外,你可以调离这个单位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感觉自信多了:“单位不出培训费,我自己负担,这个党校一定是要上的。”

“培训的事就这么定吧。办公厅这边,一周后面试,具体细节另行通知。你还得下点功夫,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会努力的。”我说。

林宇似乎欲言又止,迟疑一会儿,还是挥挥手让我走。

我预感着似乎还有别的事,而且是比较麻烦的事。

郑风得知两件高兴事,在电话那一端快要跳起来了:“我老婆真行!我就知道你能行!你的培训费,我也帮你想办法解决,别急啊宝贝儿!”

“革命尚未成功,面试还得努力。”我没有她那么激动,“这段时间冷落你了,你照顾好自己,找份工作,好好孝顺妈妈……”

“呸!烦人!”她打断我。我不开心。

“宝贝,自从几个月前家里出事,”她解释,“我心情一直不好,我很闷,想出去转转,去看你吧,行吗?”

“啊?来这里看我?”有些意外,但我还是比较开心,“好啊好啊,我也想你了。”

“那我明天就动身,去你那住几天!”

“这……”我为难了。郑风和我生活的世界格格不入,就如同我和她生活的世界格格不入,“你来了这儿,我要上班,还要准备面试,能陪你的时间不会多,丢下你一个人,我真的会不放心啊!”再说,我们现在都穷得很,又不喜欢坐火车,仅来回机票就不少钱,况且,不能让她和我住办公室,在外食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现在连上党校的培训费都不知哪儿凑去。

“你怕我的出现,会影响到你的前程,对不对?”她很不开心,语气有些落寞,“珠珠,你果然心思缜密啊,连我你也开始防了……”

“啊?不是不是!我是担心你来了这儿,我招待不周,让你受苦!”

“别撒谎了,有意思吗?你后悔认识我了,你觉得我影响你了。你不需要我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分手吧,就当没有认识过……有哪天我死了,你都不会知道的……”

“你胡说什么?!”我最怕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我再想想吧。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你忙你的吧,大不了,我找别人陪我……”

“我希望你能开心,也很想你。只是几天的事,晚几天来,我能好好陪你……不过,如果你非想现在来,我……”

“行了,别为难了!我不去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招你烦的!”她有些恼火。

次日一上班,单位给各处室下通知,说是洗手间、楼道等都装修好了,从明天起,开始进行为期三天的室内装修,各处室暂停办公,每处留一个人值班、看护办公用品即可。

林宇宣布,这三天,他、高处长和我各值一天班,其他同事暂且休假,手机开着,随时确保联系畅通、随叫随到不耽误正事就行了。

我很高兴,如果郑风要来,可以明天上午就动身,我还能陪她两天。

于是特别向林宇提出:“林处长,咱俩调一下值班时间,第一天我来值,您第三天再值吧。”看他一脸怀疑态度,我赶紧解释,“我这几天想好好准备面试,而且,我有个表姐从外地来,她挺有水平的,可以临时指导我……”

“到时再说吧。”林宇未置可否。我也不再坚持,以免他又产生误会。

收拾完办公物品,锁好橱柜,趁无人注意,给郑风电话:“干吗呢?”

“收拾行李。”她答,“我订了机票,很快就要见到你了!”

“啊,太好了!我正要电话告诉你呢,我有时间可以陪你一下了!”我说。

“不用了,我可不想招你烦。你忙你的吧,我不会打扰你,约了别人了。”

“又胡说了!我去接你!哪个航班?”

“珠珠,我不会告诉你的。你长那么丑,那么蠢,你以为我真是去看你?你别美了!”

“讨厌!我知道你会想我。你先去和人约会吧,等约会完了,就给我电话,我等你。”

整整一个下午,心情雀跃。仿佛又回到了雪山间,仿佛看见了喇嘛庙,仿佛又听到了又和郑风在一起嬉笑玩闹。

她就要来了。那段美妙的经历又可以延续了。

在外面订了个价位适中的宾馆,又出来买了些她爱吃的零食,找出她寄来的印度香,换上最好的一身衣裳,然后去机场等她。

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一直到半夜,陆续几个航班降落,却迟迟没见到她。

她手机一直关着,我持续地打,只想在她开机的第一时间联系到她。

直到半夜,她开机了。我的声音激动得颤动:“你别乱动,我就在机场,我一直在等你!”

她却在电话那端嘿嘿笑:“傻猪猪!你可真傻,你都没问我在哪儿,就去接我……我在离你很近的另一个城市,我买的是到这儿的票,明天我再去找你!”

我急切地问她今天晚上在哪。

她又嘿嘿笑:有美女相伴哦,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联系。说完又关了机。

我只好从机场回住宿的宾馆。直到次日中午,才又联系上她。她说她已坐上通往我的城市的汽车。

我一跃而起,明明知道五六个小时内她到不了,可还是立即去汽车站等她。

汽车站候车室里人不少,大家都在急切地等车,那急切远远超过我们在此岸世界等待进入彼岸世界的天堂。

一辆辆大巴到来,一群群人到站,一个个不是她……

我出来到车站门口等……

我又到路口翘首等……

又是许久,郑风终于在某辆大巴下来。

许久不见,她瘦了,想必她也经历了许多为难事,在身材普通魁梧的北方人中,更显虚弱,倒是我,在这省城享福,冷落了她,还居然为了自己前程而拒绝她到来。看她茫然无助地四处张望着找我的样子,我又心疼,又内疚,不顾车站的人流,我飞奔过去,紧紧抱住她,眼泪横飞。

打车直奔住处。拎着她的行李几步蹿进房间,然后反锁门,转身,倚着门,深情看着她。

她脱掉外套,反身紧紧抱住我,动情说:“猪猪,你变漂亮了,村姑变成城市女孩儿了!这些日子,我天天想你,时时想你!”扳着我的脸,她刚要吻我,突然又捂捂嘴唇说:“这几天上火,嘴上都起包了!”

其实,从她一下车,我就看到她的嘴唇有两块明显的血痂。摸摸她的脸,我心疼:“你受苦了,没能陪在你身边。这几天,我好好补偿你!”

晚上在外吃过饭,即回宾馆。她似乎很累,进房间洗完澡就躺到床上。等我洗完澡出来,她已睡熟了。

我很想躺在她身边,想告诉她我许久没有睡过床了,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不忍吵醒她,我轻轻地在另一张床上铺开学习资料,趴着看了一会儿书。想睡觉时,忽然想起她刚换下的衣服没洗,就又起身帮她洗衣服。

天亮的时候,我正看书,她醒了。看到晾在窗前的衣服,又看到桌子上放着早点,她高兴地说:“有老婆真好!”

等她洗漱、用餐完毕,我这才问她:“你前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她立即大叫:“只有我自己啊,没有别人!”

“你亲口告诉过我,你和别人在一起的。”

“哎呀,我那是骗你的!”

“好吧,你先坐过来,我刚买了些口疮药,先给你治治嘴唇。”

“治好了,就可以亲你了。瞧,你等不及了吧?”她做着鬼脸儿,顺从地坐到我搬到她面前的椅子上。

认真地用棉签给她敷药,一点一点,轻轻的,生怕弄疼了她。

敷完药,我说:“快好了。以后和女人在一起,态度要诚恳,这样人家就不会咬伤你。”

她大叫:“什么女人,什么咬伤?你说什么啊珠珠?”

“嘴唇上的包,是上火起的泡,还是被咬伤的牙印,我看不出来吗?”

她赶紧说:“牙印?对,我想起来了,这伤是我自己咬的!”

“你再咬一下让我看看!”

她立即张嘴、闭嘴、抿嘴、咬唇,努力又努力,试图证明那是她自己咬的。

“你别费劲证明自己清白了!”我不和她吵,从桌角捏起两根长头发问她,“这是昨晚帮你洗衣服时,你从的睡衣中找到的。你是短发,解释解释这两根长头发的来历吧。”

她停止咬唇动作,面露尴尬:“这个……这个……”

“公共场合遇到的长发女人,不会把头发掉进你睡衣里。你也可以说,这是你一夜之间长出来的长头。那么,你今天再长出几根来给我瞧瞧吧!”我故作生气状。

她脸上的表情很滑稽,人证物证俱在,她不再抵赖:“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收起装出的生气模样,对她苦笑一下,无奈道:“你去找别人,是因为我不能陪你,不能照顾你,而且,最近还冷落了你,这都是我的错,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你做什么呢?我又怎么会怪你?唉,就算是以后你还有别人,我也一样不会怪你。”

郑风沉默一下,幽幽问道:“你真的这么想?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伤心?你不在意吗?”

“你说呢?”我反问她。

她站起来,又拥住我,用下巴蹭着我的头发,动情说:“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勾引我的身体,而你勾引我的心。珠珠,你比她们高明!”

过了一会儿,她指着窗前的暖气管道问:“这是什么?”

“暖气片。”我解释说,“冬天的时候,它一散热,屋里就没有那么冷了!”

“哦,怪不得冬天时,我都冻得哆嗦,视频里的北方网友比我穿得还少——我还以为北方女孩子都会练气功御寒呢!”

“哈,不用练气功。北方冬天是外面冷,屋里热。这暖气片中装了热水,热水一循环啊,屋里温度能达到25度!”

“等等,你刚才说,是热水?这管里子不是热气吗?”

“暖气,不是气,是热水。”我耐心地告诉她。

她感觉无比稀奇。就像我对她的生活世界感觉稀奇。

她计划在这边住五天。我告诉她,只有两个全天可以陪她,后天值班,大后天就要正常上班,以后只能晚上陪她了。

她没有太失望,只要我明天陪她去登×××山,其它时间她都可以自己玩。

她还说,一定要安心学习,一定要努力奋斗,一定要成为社会名流。

窗外开始下雨。很奇怪,她在省城的那几天,天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直到她离开的那天,天光才放晴。

这天陪她去书市买了一堆她感兴趣的书,她还买了几本非送我不可,都是政坛女名人的传记。

当天晚上,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我们吃过饭,准备了一些旅行用品,多拿了几件毛衣,就奔向车站,准备坐夜车去××山。这个时候出发,是为了半夜到山脚下,凌晨登山,到山顶上正好天亮。

汽车在夜幕中穿行,想起去香格里拉那晚的夜路,想起在那时生长的不伦爱情。我紧紧握住郑风的手,此时,她靠在我肩上熟睡,表情像婴儿一样天真。

到了山脚下,推醒郑风,我们下车。车外已有无数游客,借着晨曦,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游人的队伍一直通向山腰。

“好冷!”郑风打个哆嗦。

我从包中取出毛衣,拣了件厚的让她穿上,我穿了那件薄的。

加入到登山队伍中没走几步,就会看到路边不少小店,摊上都摆了棉大衣或羽绒服。店主在大声地鼓动游人租他的衣服。郑风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的衣服,我会意,拉她走过去,给她租了件大衣。

郑风却非要租两件不可。

我说我是北方人,不怕冷。

她不听。店主人也在一边煽风:“小妹啊,租一件才三十块钱,别为了省三十块钱冻坏身子哟……”

我真的不怕冷!我强调。

店老板喳喳道:“山顶上可比山下冷多了!你现在登山,到山顶上正是最冷的时候,零下20度!”

我提高嗓门对店老板说:“别唬人了!我可是本地人,你听我口音——本地人吧?山上什么温度我能不知道?现在的季节,山项最冷也就零下两三度!”

店老板见骗不过我,不再劝我租大衣。郑风却依然坚持,非租不可。

小店中客人不少,吵吵闹闹的,我拗不过她,硬被她摁住,披上了一件又厚又沉的大衣。在大衣的重压下登山,只攀了百十来级台阶,我有些疲倦了。于是叫住郑风,说我想把大衣退回一件去,这身装扮,到山顶虽然不会冻死,但肯定会累死。

郑风脾气上来了,就是不同意我退。我知道她是怕我冷,我解释她根本不听,我们开始争吵。互不相让,越吵越凶,引来无数游人看热闹。

最后,她大声说:“你非退不可?你就一点儿不听话!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要是这样,我们不如现在就分手!”

“分手就分手!这大衣我肯定要退!”我不理她,转身折回。

郑风也不理我,自顾登山。

回到小店,只租了半小时,被店老板扣了十块钱。我收起找回的二十块钱,继续登山去找郑风。天光微亮的时候,我终于看到正在路边喘气的郑风。

我走到她身边,不容她分说,把她背上的旅行包硬取过来,抱在怀中(我背上已经有一个),又把刚买的两枚煮玉米和一袋尚微热的牛奶递给她。

看着她吃完,我们一前一后地上山,她一直不语。

到山顶时,太阳升起的地方刚刚露出红晕。我们并肩坐在石头上迎着风,等待太阳光芒穿过云雾照过来。

“珠珠,我错了。”她首先开口,“要是穿着那棉大衣,你肯定不能同时背两个包。那样,我们肯定到不了山上。”

我笑:“你是关心我,才让我穿大衣的。可是,干吗发那么大火呢?”

“我发火是因为你不听话。我希望你是个听话的女人。“

山顶上有座庙,据说里面供的菩萨很灵。供了香火,燃了香烛,我们并排跪在莲花垫上磕头,她嘴里念念有词。

出了寺庙,我问她许了什么愿。

她说:“我求菩萨保佑,让我和身边的这个人能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分开。”

我说,真巧,咱们许了一样的愿,可是菩萨会准许我们平平静静地在一起吗?

我们无语,坐着坐着缆车回山下

这时我手机响了,接连有几条短信进来。?来手机在山里没有信号,一出山,信息才接踵而来。全是林宇发的:

信息一:“明天你值班,上午十点换班,别忘了来。”

信息二:“我出了点事,需要用钱。前几天给你买书的120元,你能先还给我吗?”

信息三:“明天我有事,你提前来吧,早晨八点到办公室吧。”

信息四:“夏天时帮你买过电蚊香,买过毛巾被,一共130元,你也和书费一起还给我吧。床板就不要钱了,算我白送给你的。”

信息五、六、七:“你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复我?”

……

我忧心忡忡,计算自己还有多少钱,除了这次出来玩,还要交宾馆的住宿费,剩下的钱是否还够还林宇的债。而且还有多少时间,能否在明天早晨八点前赶到单位。

郑风一脸不悦:“谁的短信?

“哦,单位同事的。没事。”我说,顺手删了那些短信,对郑风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

我带她又去了一些地方,尽可能地让她开心。天黑时,我们启程。先是在火车站,她嫌人多;后去汽车站,不是车太脏,就是没有卧铺;我们再次回火车站,却发现刚开走一列火车……反反复复,到子夜了她还没决定怎么回。再拖下去,8点之前我肯定赶不上交接班了。

“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啊?”我有些着急了。

她可能是太累了,也有些恼:“你干吗这么急?是不是嫌我耽误你时间了?我就知道,在你心中只有你的事业,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昨天就不该陪我出来!”

晚上11点我们终于进了火车站,买了两张回省城的票是后半夜2点的车。我给她弄了些吃的,然后就坐在候车室等时间。

她睡了一觉。她在我怀中醒来时,我正看带在身边的考试用书。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问,同时换了姿势,继续躺在我怀中。

“还有一小时,你再睡会儿,到时我会喊你的。”我只穿了件毛衣,外套盖在她身上了,说话的时候,我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她坐起来,环视一下阴冷的候车室,恼火地把我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丢给我:“别把你的臭衣服盖在我身上!嫌你脏!离我远点儿!”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瞪着我,我知道,她是怕我冷,故意这么做,只好把自己的衣服披回自己身上。

没几分钟,她又靠在椅子上前仰后合地要瞌睡。夜晚冷,她身体蜷缩着。

再次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把她揽进怀中。这一次她很乖,很安静,等她醒来,我们也该上车了。

挤在座位上,郑风依然趴在我怀中睡。我也有些倦,开始打起瞌睡……再一清醒,忽见我和她换了姿态,我正伏在她怀中睡。我看到前方的天空是阴沉的,那边在下雨。天气的变化令人感觉莫名其妙的刺痛和惶恐,我下意识地抱紧了靠着我肩的郑风。

到站时,天又是阴沉的,空中还飘着细雨。先匆匆安排郑风吃早饭,再把她送回宾馆,安置妥当,我立即去单位。

林宇的短信又发来若干。七点五十分,我推开值班室的门,气?吁吁地想——没迟到。

林宇处长正在值班室看电视,似乎很生气:“你怎么才来?”

“不是八点吗?”我反问。

他又抱怨:“我还没吃饭呢!我一个处长,能干值班这种事吗?你们就这么不懂事?自己待在家里睡大觉,让领导值班,你们不怕被人笑话?”

我赶紧道歉。

他又暗示问钱的事。我猛地想起来,昨天他说过让我还他钱的事。一忙,我给忘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明天给您吧!明天一上班,我把250元给您。”

“嗯,小萧,你也别多想,我现在?济困难,确实需要钱……你是从苦日子中过来的,能理解吧?”

“当然能!”我爽快地说。

他并不急着走。我把电视换了几个台,然后关掉,继续看书。

林宇若有所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叹口气说:“我是真心实意对你,晚上你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今晚我得值班啊。”我头也不抬。

“哦。那就改日吧。其实我是有事和你说……”他吞吞吐吐。

“有话就直接说,今天不像你平日作风啊!”

他这才慢悠悠地说:“赵部长这两天找过你吗?”

“啊?没有。他厅局级,我科级,隔着好几代呢!他找我干吗?”我纳闷。

“你撞枪口上了。唉,小萧,赵部长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在省委宣传部上班。她也报考了党校的培训班,没考上。”林宇说。

我恍然大悟:“我认识他女儿啊,不就是那个赵宇菲吗?她是我同学!典型的纨绔小姐,呵呵,考党校时和我一个考场,我还和她聊了半天呢!我知道她爸是赵部长啊!”

“你知道她爸是赵部长?”林宇有些意外。

“是啊!我上大学时,赵部长就去我们学校看宇菲,请我们全班的人吃过饭呢!我在省城没有亲戚,没有熟人,来了这么久,没串过?家的门,只拜访过赵部长……”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事。”

“这事也值得吹着喇叭四处宣扬?”

“原来是这样……”

“我还奇怪呢,赵部长干吗对我上培训那么反对啊!不过,无所谓啊,费用我自己拿。我现在又开始给报社、杂志投稿了,有稿费的。”

“这不是主要的。还有……”林宇又说出一件事,“他女儿也报考了办公厅。现在排名第18……”

“赵部长找我有什么事?”我打断他,“让我给宇菲辅导辅导?”

“你还有心思逗乐子!你觉得他找你会有什么事?”

我愣住了,半天还不敢相信:“赵部长他、他不会劝我放弃面试吧?”

林宇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径直下楼去了。

还有三天面试。郑风订了后天的机票。那几天,接连不断的雨。我拎着饭菜和书本,在单位、食堂和宾馆间反复穿过雨幕。

赵部长一直没有找我。郑风一直精神不济,除了睡觉,就是逛逛附近的书店,看看书。那些天,我们一直分床睡,各怀心事,很少说话。林宇一改往日灿烂,西装起皱,头发零乱,胡碴儿也出来了。

挥泪送走郑风,我匆匆赶回办公室,紧张工作,希望早点忙完,早点可以准备后天的面试。

一直到子夜,郑风电话打来,看显示的号码,知道她已到家。

“婊子。”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嗯?”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婊子。”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生怕我听不清楚。

“什么?”

“还装呢?你和你上司是不是有私情?”她带着明显的讥诮和讽刺说。

费了好大劲给她解释,越解释她火气越大:“你和我第一个女人一样!我早就该发现你们一样了!你们一样的背叛我。我最恨别人背叛我!!”

说完,她号啕大哭。哭诉她爱一次痛一次,一次次被欺?,为什么总是把感情付给中山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