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时,林宇在对面办公室喊我。
我过去,他递给我一本内刊,指着一篇划了不少线的文稿说:“这是中央××领导到××省视察时,××省写的简报。你编个信息,转载下发。”
我接过来扫了两眼,不知文稿是哪位老兄写的,“领导亲切地和同志们招手”,“大家满含热泪,如沐春风地聆听领导的教诲”,“激动地向平易近人的领导汇报工作”等等。我一向反感这种肉麻的颂词式的稿子。
“林处长,你瞧,这稿子是上个月的吧,咱们这个月的信息都编完了,这个只能发下个月了,好像有些晚了啊。”我找了借口。
“不晚,以前我们都转载过更早的。就下月用吧。别的省也都大多计划下月转载。”
“哦,别的省要是都转载,我们就没必要非转不可吧?你不是说选稿要新颖、创新吗?”
“大家都转,我们为什么不转载?你别挑刺了,编进下一期,明天一早给我看排版后的样稿。”
次日晨,一上班,我就去他办公室:“林处长,我昨晚在网上看新闻,看到一篇××国(我说了某个至今很左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名字)的新闻,你瞧瞧,看他们的稿子写得如何……”
我递给他一篇稿子。他收拾完桌子,就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感慨:“你瞧,真左啊,这吹捧的话也太肉麻了啊!真可怕,‘亲切地’、‘热泪’、‘春风’、‘暖流’……”
“是啊是啊,真可怕,吹捧得太肉麻了。你觉得我们国家也会有这种稿子吗?”我问他。
“当然不会!”他肯定地说,“我们改革开放以后,进步很快,变化很大。”
“哦,如果有这种稿子呢?”
“那也是‘文革’时期才会有,现在不可能有。现在讲民主,讲法治,哪能搞这么肉麻的个人崇拜?”
我继续追问:“要是我们现在把这种‘文革’时期才会有的稿子拿出来,或者编发成信息下发,人们会不会觉得好笑啊?”
“那当然!”他又肯定地说,“我也不会让你编发这种信息的。”
“好。林处长,这是你说的。其实呢,你手中拿的稿子,就是昨天下班前你给我的稿子,我只是替换了国名、几个地名和人名而已,其它一个字都没动……”我咽口唾液说,“那我编发还是不编呢?”
“你!”他恍然大悟,哑口无言,半晌,才气乎乎地指着我的鼻子说,“涮我?今天中午你请客!”
“好,那就不编了啊,我请客,不涮你,咱今天中午涮羊肉!”我又用他话中的漏洞反击他一下。
我笑嘻嘻地从他屋中出来。他叹息:“也就是你能说服我啊,还用这种方式,真是鬼精灵,鬼精灵!”
没过几天,他兴冲冲地跑进我办公室说:“幸亏那稿子我们没转发,刚才听赵部长说,那位领导看了那肉麻得过分的稿子很生气。写稿子和转发稿子的人都郁闷坏了……”
我笑而未语。
“你有天赋,玩政治的天赋。”他叹道,“你好好努力,来日定成大器。现在,你要帮我,帮我做好工作。”
我如实说:“我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对工作,用心、动脑子而已。其实我做事,总是率性而为,不够理智的。”
“要说不理智确实有点儿,你瞧,你的电话和短信息是不是太多了?”林宇说这话时,语气似乎不像是领导,而是一个吃醋的男人。
他的这种语调吓了我一跳。
此后,我更加注意隐藏,也生活得更累。
除了在政府公开网站,继续发贴子,在网上扮演着一个积极、乐观、单纯的形象。有时候我会产生困惑,郑风怀中的我、单位同事眼中的我和政府公开网上那个我,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半年后,省委办公厅面向全省招调干部,林宇怂恿我报名。
我正年轻气盛,当然不放弃机会。好在这次郑风也表示理解。我趁机对她说:“那以后白天不要打电话了,晚上打半小时就行了啊。”
半晌她不语。我赶紧问:“怎么,你生气了,是嫌时间短吗?对不起啊,我这时候真的需要你的支持,时间实在太宝贵了。”
“哼!”她生气,“我当然支持你,你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我只是受不了你刚才说话的态度——你好像有些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的……”
“啊?我没有啊!没有!你误会了!”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变了,自从你到了省委,你就变得冷漠了,世故了,不像当初那么纯真,朴实。我就痛恨女人见异思迁、变心负情,你若辜负我,没有好果子的!”她“啪”地挂断了电话。
我叹口气,拿出报考的资料,开始认真研读起来。
第二天是周六,我还在办公室熟睡,突然隔壁水房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墙壁也跟着巨震。我忙起床过去瞧个仔细,原来单位从这天开始统一装修所有的办公室,而且不影响正常办公,只利用非办公时间(双休日全天,周一到周五工作日的晚上)。具体工作是,把地板砖和壁砖都换一遍,墙面也要重新喷漆。
在电钻头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在装修工人轮着大锤砸墙壁的震撼中,我耐心坐在办公室里学习。周一早晨,林宇蹬蹬跑进我办公室,问:“我走在大院门口就听见楼里震天响,你在这环境中怎么学习?”
我无奈地笑:“不但要在这环境中学习,还要在这环境中睡觉。”
他问:“嗯,平时工作,也不能丢下,你能坚持吗?”
“能。”我说。
此后的一个月,我白天工作,夜里在装修声中学习、睡觉。每天睡得很少,林宇说我气色越来越差,他几次要约我出去吃饭,我谢绝了。一是男女有别,要避嫌;二是确实没有时间可以花到出去吃饭上。
林宇不快:“你真自私!我请你吃饭,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补身体?”
我放下书本,想了想对他说:“要不,你去吃饭回来时给我带个盒饭吧,我想吃胡萝卜炒肉丝。”
“这叫什么菜?哪有这道菜?”
“哦,你可以让厨师专做啊。肉丝补充能量,胡萝卜改善视力,我最近眼睛疼得厉害,一到天黑就模糊……”我疲倦之极,但学习劲头不减。
他刚走,郑风的电话打来,问了些学习情况,又说了些无聊的闲话。她电话刚挂不久,林宇拎了菜回来。
两份菜,都是胡萝卜炒肉丝。我也不客气,接过菜,大口大口地吃,吃的整个过程,林宇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吃完一份,我感觉还不够,把另一份也吃了个精光。
林宇叹口气说:“你工作起来不要命,学习起来也不要命。”
这时,楼道里又响起震得天地轰鸣的凿打声。
窗外是无边的夜幕。林宇有些动情:“你辛苦了。”
“哈哈,来到省直后我胖了20斤,那段时间你天天笑话我疯长肉,养了这身肉不就是用来这时候消耗的?”我满不在乎地回答。
他走过来,离我很近很近。
我虽然疲倦之至,可还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空气中透过的某种敏感的信号,我本能地离他远了几步。
他又逼近。
我有些惶恐地说:“林处长,你真是好人,待我如兄如父,感谢你!现在我要忙工作和学业,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他眼中的光平静下来了。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抽了几支烟,他说:“对了,今天下午,省委又来了个文件,说要通过考试选拔一批青年干部到党校学习半年,主要是利用双休日上课,不影响正常工作。半年后再择优选一部分到新加坡去深造一年。你还要报名吗?这个考试怕是会和办公厅的考试冲突。”
“啊?如果报名不收钱,那当然要报啊!真要考试时间冲突,到时再放弃也行啊!”
“那,明天你到人事处领表报名吧。过几天就要考试,你是千里马,要抓住机会。”说完,他走了。
听他脚步声下楼了,我继续埋头攻书。
电话又响。
“珠珠,我感觉你变了。你这些日子变得冷漠了,你不想要我了,是吗?”郑风的声音有些幽怨。
我不禁心疼她,柔声安慰道:真的不是啊,我最近工作忙,又有两个考试迫在眉睫,有些焦虑不安。
“那你把护身符带在身上,”她叮嘱完,又懂事地表示,“这段时间我努力不想你,不占用你时间。”
“谢谢你啊,我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我想做个卓有业绩的公务员,多为社会做些有益的事,但这需要我首先站到一定的高度上。”
次日,郑风从寺庙打来电话,说她正请师傅为我祝福。还让我拿笔记下一句古怪的咒语。她说:“你每天不停地念这咒语,可以开智,人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我笑着记下来道谢。
林宇见我电话依然不断,有些生气。他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我:“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我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你们有感情,就快点结婚;如果没感情,就立即分手。别这么天天胡搞,要注意形象、注意影响!”他脾气有些躁。
郑风知道这些后,立即问我:“靠,你上司是不是爱上你了?”
想到那个夜晚,林宇的失常神色,我不禁一哆嗦。想起香格里拉的经历,很怕郑风胡思乱想后不知折腾出什么事来,我坚持否认:“不会的。他是正人君子。他不会的。”
“真的不会?”
“不会。”我回答的有些心虚。
白天,林宇往我办公室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确实没事。这让我感觉很不自然。
他热衷地问我一些基层的事,或者复习的课程,
考党校进修班那天,他一大早就向朋友借了汽车,买好了早点在楼下等我,亲自送我上考场。考三门课,他一直在考场外等我,就像郑风的短信那样,源源不断地向我表达他们的内心。
我们坐在车上往单位走时,林宇从包中拿出一本书,是有关干部公选的复习资料。
我接过来,正是我一直想买而没舍得买的书,因为我早就知道那书的定价极贵,120元。
我说:“谢谢你啊,我回到单位后就给你钱。”
他满不在乎:“别见外了,120块钱,不值得,你拿优异的成绩来回报我就行了。”
我点头道谢。这时,我看到他神色有些暧昧。我甚至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有些坐立不安,他的下身某个部委很明显地凸起——这让我面红耳赤,无比窘迫。
我开始有些惶恐了。害怕林宇真的别有用心,我尊重并且感恩他,不希望他真的……
我的吞吞吐吐使得郑风疑窦大生,在她的厉声逼问下,我默认了上司对我确有过分的言行。
“靠!”郑风大骂,“你把他生辰八字给我,我找人给他下咒,咒死这狗日的老色狼!”
“不,不要,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相信能用和平的方式和他解决,给我点时间,我害怕暴力,害怕过激,宽容点儿,好吗?”
“宽容?你这不分对象的宽容只是道德软弱的借口!还是学鲁迅的态度,一个都不宽恕!”
“郑风,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你别这么极端,我能处理好的。”
“把他生辰八字给我!不给我,我明天就打电话到他办公室骂他!反正你们单位电话号码是连着的,我挨个儿打,准有一个能碰上是他!”
她说到做到,我当时不会允许她这么干,只好胡乱编了个生辰给她,她还问走了林宇名字的写法,计划找人去下咒,然后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慑于上司淫威,要敢于反抗上司的性骚扰。
下班后,林宇又要请我吃饭。我仍以忙于复习为借口谢绝,并委婉地暗示他:我男朋友对我的工作、学习很支持,他让我代他向林宇表示感谢……
林宇脸色愈发难看。
从这天开始,林宇时常独自在外喝闷酒,喝多了就变得像郑风一样不懂情理——他也开始不分时间地给我源源不断地发短信,短信内容越来越直白、暴露。
手机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一天后半夜,楼道中有震耳的装修声,我刚刚合上书本,关了灯躺在黑夜的床板上,回味刚刚学的知识。
半睡半醒间,嘀铃铃的手机突然暴响,我吓得本能地把手机从枕边向墙角扔出去。等清醒过来,又长叹一声,把它捡回来,原来是郑风发来的,她问我复习情况。等打发了她,刚要睡着,手机又被林宇弄得叫个不停。
我恨不得立即抱着头从他们控制的世界中消失。
笔试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考前的晚上,我准备好了准考证、笔等,分别给郑风和林宇发短信,让他们今晚别再联系我,我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对考试有些紧张,半夜时分才睡着,突然被短信吵醒。
林宇的短信:“喝多了。我躺在河边。想你。不奢望要你一生,只要你一次,做我的情人,情人总可以吧?”
我气气地删了。过了一会儿,给他回:“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早就想对你说,我不可能会爱你的,这不合伦理。有事我们改日再论。今晚先请放过我,让我在考试前的这个晚上安静地过,好吗?”
气气地摁出发送键,忽然傻了——不小心把短信发给郑风了。
果然,她立即打电话来,发疯般地问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什么突然提分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没考试就变心了吗?你这种女人真……”
我无力地解释:“我发错了——是给我上司发的。刚才他来短信说爱我。我回复时,不小心发给你了。”
郑风狂躁了近半小时,终于安静了,安抚完毕她。放下话筒,没等回到床板上,电话铃又起。
林宇也扯着嗓子问:“大半夜了,你在给谁打电话?占线还这么长时间!为了你的考试,我不顾副处长、同事的反对,减少了你的工作量,给你腾出时间,还找车送你去考试,你可倒好,不管不顾地谈情说爱,你还懂不懂事理?你还分得清好歹吗?”
“林处长,我明天考试,今晚,就让我安静地过一晚行吗?你听,楼道里还在装修,我入睡很困难……无论什么事,明天晚上我考完试回来再说,行吗?”我恳求。
他似乎也处于酒后的狂躁期,劝说不下。我拔了电话线。
手机却不敢关。因为手机上订了闹钟,如果关机了,到时它不响。于是调成震动。它在我枕头边持续嗡嗡不停,我就是不接。
结果,单位值班的同事,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来敲我的门,有些不满地说:“小萧,你的电话,打到值班室去了……你电话机子是不是没插好线?你好好调调,大晚上了,瞎折腾什么啊……”
我连忙道歉,接通自己的电话线。先后接郑风和林宇的交替打来的电话,每个电话都是劝他们早点休息,求他们有事考试完了再说……
等他们折腾累了,天也亮了。一夜没合眼,我洗漱后来不及吃早饭就疲惫不堪地去考试,大门口碰上骑自行车的高副处长,我正头发胀,没及时打招呼,等反应过来,他已骑车过去。
我想:没和他打招呼,他肯定会有“想法”有意见,等考完了得回来找他道歉……
考试内容挺全,题量大,上下午各一场,每场三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才下考场,一边找地方吃饭,一边打开手机。手机信号刚满,林宇的电话打进来:“小萧,你考完了吗?单位有事,考完就快点回来!”
我告诉他:“林处长,我们要考两门课,你知道的。现在才是中午,一小时后就要开考下一门,我这儿离咱单位打车回去也得一小时吧……今天是周六,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下午我考完呢?”
“你不能回来?你就摆不正公事和私事的位置!你现在给我立即回来!”
“我今天考试是单位批准的,并且今天是周六,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非我不可?”
“你甭问什么事,就是非你不可,你回来吗?”他气急败坏。
“下午考完后,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单位。”我镇定回答。
我听到他“啪”地摔了电话。
挂了电话,没走两步,郑风的电话也来问:“考得怎么样?我求和师傅给你祝福的……”
“谢谢,我现在只需要安静。”我疲惫地说。
“珠珠对不起啊,我昨晚做得不对——可是,你和臭男人搞在一起,我气不过!我脾气不好,你不要生气啊。你答应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好了,我现在必须去吃饭了,下午开考时间快到了……”
匆匆吃饭,匆匆上洗手间;匆匆进考场,匆匆答卷。
头蒙蒙的,也不知道答的是什么,只知道三个小时后,我是被交卷铃声震醒的。
交了卷,立即挤公交车回单位,尚不知单位发生了多么重要的大事非我不可。
疲惫地走回到办公室,见林宇和高副处长他们全在,似乎确实有事在等我。
“什么事?”我回来的第一句话。
“打开电子信箱,取一封市里投来的稿子。”林宇抱怨道,“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就这事?”我叹口气说,“信箱号你们知道,密码是咱们的传真号,你自己取信不就行了,我以为什么大事呢。”
“你明知道处里就你会上网发信、取信的,我们都不会用邮箱!要不干吗非等你回来不可?怎么着?你耽误我们半天时间,你还不服气?”林宇有些生气,高副处长在一边冷眼以对。
我转身对高副处长诚恳地说:“高处长,真对不起,今天早晨在门口碰上您,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打招呼,我不是有意的,真对不起!”
高副处长打哈哈道:“可别这么说,谁不知道小萧是咱们的才女,又漂亮又能干,现在马上又要提升到办公厅去了!我们巴结还来不及,哪能跟您计较打不打招呼这种小事儿?”
我苦笑,不再和他说什么,以免再被他抓了话柄。立即回办公室开电脑帮他们取那封不知有什么用的邮件。
打开,下载,打印,装订,然后交给高副处长。
高副处长检阅后没出错,对林宇点点头。
林宇说:“走,一起去吃点饭吧。”
“不了,”我摇头谢绝,“我累了,只想休息。你们去吃吧。”
高副处长干笑道:“哟,不愧是林处长最看重的干将啊,真是请不动的牛人!”
林宇面露尴尬和不快。我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出去吃饭。去饭店的路很近,我们步行,我一路打着瞌睡,半睡半醒,磕磕绊绊。到了饭店,高副处长又不软不硬地给我几个钉子,我来不及计较,也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没等菜上齐,我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还坐在饭店中,高副处长不知何时走了,只有林宇坐在我旁边抽烟。我身上盖着他沾满烟味的外套。
我把外套还给他,迷迷糊糊地道谢,要起身往外走,伸手去拉套间的门。
林宇却拦住我说:“小萧,先别走,今天考得怎么样?”
“你觉得能怎么样?”我反问他。
“昨晚,我喝多了;今天中午,是因为高处长催得急,他最近好像对我意见特别大。我没有办法。”
“唉。天意。”我叹气,又要开门。
他却顺势抱住我,声音有些呜咽地说:“小萧,对不起!我真混啊,我怎么能在昨天晚上和你捣乱!”
我努力推开他:“您今天又喝多了。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不!”林宇又强行来抱我,“你不能结婚!你得跟我,我会好好疼你!”
“闪开啦,我要喊人啦!”我又推。他只好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