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之暗面(2)-爱是有毒的(精编)

起床之后,我才想起来问谢雨亭,昨天她怎么来了。

谢雨亭把粥捧到我面前,说:“先喝了再说吧!你已经饿了两天了!”

“两天?”我一怔。

“你连着两天没去上班了!”

我昏迷了这么久吗?可能吧,我浑身虚弱得像要散架了。

“你两天没来上班,也不请假,我很担心你,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又不好意思来找你。昨天晚上,我在报社正盯着你空荡荡的桌子,心里着急你怎么两天没来,柳菲姐突然把我叫去,问我萧南怎么了。我挺难为情,又很奇怪,就说:‘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我会知道呢?’柳菲姐盯着我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以为你会知道!’我顿时满脸通红地低下头,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我喜欢你了。我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拿出一张纸来画地图,在地图上把你家指给我看。我不敢说早就知道你家,只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记住了——对了,柳菲姐怎么知道你住这儿?”

我吓了一跳,马上说:“不知道,也许她查了职员登记卡。”话说出口有点儿害臊,我居然对这么纯洁的女孩撒谎。

谢雨亭却丝毫没有怀疑,点头说:“一定是这样的。柳菲姐把地图给我,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我心直跳,答应了她就回去排版。过了一会儿,柳菲姐又过来问我:‘你怎么还不走啊?’我说下班就去,她却催我马上就走,说我那块版不用管了,自然会有人替我排。我就来了。老关师傅把我送到楼下时,笑吟吟地说要看着我上楼。我很不好意思,好像大家都在笑话我,都知道我喜欢你。我敲了会儿门,才发现门根本没锁,推门进来时屋里一片漆黑,一开灯就吓了一跳,你歪倒在床上,脸苍白得像张纸,一摸额头,烫得吓人!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要是再拖一天没人来看你,你也许真就烧死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把你扶正了,盖好被,到处找药,你家的药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我又跑回家去给你拿药,急出一身汗。吃了药还是害怕,不知道该不该送你去医院。我守着你,一会儿摸摸你额头,一会儿又想起没敷冷毛巾,都快急死了!我给柳菲姐打电话,说你发烧了,自己在家没人管。柳菲姐让我好好照顾你,有什么事儿立刻给她打电话。我就陪着你,折腾了四五个小时你才醒过来。我很高兴,心想,你醒来后看见我对你这么好,一定会后悔平时尽欺负我了吧!可——可谁知道——你一醒过来就不干好事儿!”谢雨亭羞红的脸埋在我胸前。

我抱住她,心里却在想柳菲。柳菲一直在关心我,虽然我那么对不起她,说过那么无耻的话,可她还惦记着我。我突然间发现自己这么不是人!

“你在想什么?”谢雨亭抬头看着我。

“没什么。我在想,自己又干坏事了!既然你说我昨晚做的是坏事儿,以后我一定改,这辈子再也不敢做那样的坏事儿了!”

谢雨亭急得小脸儿通红,“我不是说那是坏事儿,只不过——不是应该结婚以后才那样的吗?”

我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谢雨亭,这年头儿,这样可爱的傻孩子真是太少了!

谢雨亭发现我的目光有些异样,害羞地低下头,小声问:“你脸上古古怪怪地笑,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法国诗人波德莱尔说过:把做爱当成坏事时,自然可以享受到最大的快感!

余晴死后两年,我终于开始恋爱了。

我在神志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作出的决定,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退路可以后悔了!

我不再上QQ了,那两天看到的东西肯定是发烧时的幻觉。我爱过余晴,可余晴已经死了快两年了,现在的我又遇到了新的爱,该是和过去告别的时候了。

我怕叶子哪天突然找上门来,就给叶子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仓促间被外派到广州的分社工作一年,来不及面辞了。但叶子没有回短信。我有时甚至怀疑,叶子是不是也是自己的一个幻觉,她就像一个幻影般凭空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

至于往事惘逝,她终究不过是另一个陌生人!说到底,我连往事惘逝是“她”还是“他”都分辨不清,又何必去理会这些根本就是虚幻的人呢?网络不过是一个梦,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但是,谁又能说现实的生活不是另一个梦呢?

谢雨亭在我面前欢快得像只小鸟,我也信口开玩笑,同她闹作一团。但心里总不免有一丝黯然,她永远不会知道我内心的隐痛。

我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余晴。每次想起她,都会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切温情都是那么虚假。人总会暂时忘记了陌生的感觉,欺骗自己相信所谓爱情,但最终,陌生还是会在热情烧尽之后不可避免地降临。可谢雨亭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小女孩儿,难道她也会有什么陌生的秘密吗?我不知道。

余晴和我做爱时已经不是处女了。我第一次进入她体内时就发觉这点,尽管那时我也不是什么处男,我还是问了一个蠢不可及的问题:“这是你第一次吗?”余晴转过头,眼睛瞧向别处,不易察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你又何必一定要知道?”

当时我就知道,这个秘密将永远横亘在我和余晴之间。

男孩儿的初夜只是一个开始,而女孩儿的初夜却是某种终结,她们本都打算同初夜那个男人共度余生,本想用全部生命去拥抱那个男人的!尽管女孩儿日后可能会否定自己的初夜情人,但初夜对于她们来说却是一种灵魂的记忆,一种刻骨铭心的心悸,永远也无法忘记,总会在某些特别的时刻不经意地想起。

余晴无法和我分享初夜的秘密,也无法和我分享死亡的秘密,我悲凉地意识到,尽管相爱了那么多年,她终究不过是我怀里的陌生人罢了!

谢雨亭第一次灵魂的记忆却深深地烙上了我的印记,她把一生都托付给了我。每当想到这,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过,我不能辜负了她,这次真的是爱情,不会再有陌生,不会再有秘密了吧——虽然,我明明知道自己是有秘密的。

我仓促地丢掉从前情人留在我这儿的内衣、照片、书信、安全套……一切痕迹,匆忙告别混乱一团的过去,收拾起自己满心里的疑虑,尝试着重新在阳光下生活。

从那天起,我突然过上了从前做梦都想不到的“正常生活”!

已经两年了,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被女孩儿照顾的感觉,现在却突然发觉,有了一个女朋友,自己的生活竟然变得如此舒适温暖。谢雨亭把我的屋子和饮食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每顿都能吃到热的东西,不再像从前饿了就随便对付一口。开始我根本没想到这些。谢雨亭自己还像一个小孩子,我本以为得我照顾她呢!可谁知道,我照顾她远没有她照顾我那样细心体贴。也许是因为女孩儿天生就会照顾人吧,她们基因里肯定写着照顾小孩儿的程序。恐怕在她们看来,男人也和孩子一样不能自理吧!

我再次体会到那种久违的、陪女孩子满街乱逛的折磨。刚开始还有点儿不习惯,当夜班编辑这么多年,一直像吸血鬼一样昼伏夜出,很少大白天出现在闹市区。现在突然看见满街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挤来挤去,心里不由得慌张不安。

一切全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余晴也曾经是这样,狂热地从西单跑到王府井,再跑到东单、东方新天地、SOGO、燕莎……一路上一眼都不看我,眼睛里冒出贪婪的光芒,魔魔道道地盯着万花筒一样色彩变幻的衣服,有股非要看遍北京城每一件衣服的劲头儿。

我叹了一口气,难道全天下的女孩儿都是一个样?当然了,连余晴那么聪明的女孩儿都概莫能外,更何况谢雨亭了!

从做爱那晚开始,我和谢雨亭就再也没分开过,一天24小时都腻在一起!我陪谢雨亭回到她住处取了东西,她干脆搬到我这儿住,等着租期一过再把那处房子退了。她有点儿担心妈妈会突然来北京看她,发现她和我同居会不高兴,但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一天都舍不得我。“从前就妈妈对我最好了,现在又多了你对我好!”谢雨亭满意地说。

我俩一起吃饭、逛街、上班、回家、做爱、睡觉……有一天在公共汽车上,谢雨亭突然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那边那个人好讨厌,一直盯着你看!”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跳,一个红肿眼睛的人!

我安慰谢雨亭:“没事儿,可能他也被失眠折磨,随便看了我两眼。”

“和我在一起你也睡不好吗?”谢雨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怎么会,当然睡得很香!”我撒谎说。

“那你的眼睛怎么还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