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你交待么,我全安这个分寸还是拿得住的。”
全安领着几个人一块来到邓美玉家。邓美玉和她哥是分开住的。一间木屋,邓启放住东头,邓美玉带着她的私生女儿和她的老娘住西头。中间隔着一间堂屋。邓美玉家的门半掩着,全安推开门,屋里没有人,他大声地对着里面房里喊道:“美玉,李书记看你来了。”全安对房里努努嘴,轻轻对李冬明说:“美玉一年四季都躲在房里不出来的。”
李冬明说:“我们进去看看。”
全安就又大声喊道:“美玉,乡政府李书记带着几个干部来看你了,能不能让我们进来?”
这时,里面的房里传出轻轻的哭泣声。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从房里爬出一个人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十分矮小,十分瘦弱的小女孩。李冬明和刘宏业几个人都不由惊呆了。邓美玉的双脚从膝盖上面就没有了,只有两条短短的大腿。大腿的断处包着一块旧布。因为无法走路,只有靠着双手慢慢地向前爬。两条长长的油黑的辫子拖在后面的地上。破旧的衣衫却遮不住她身段的线条美。她的脸面十分的白皙,十分的漂亮,衣服虽然破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十分干净。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女孩,那脸蛋,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唇,除了留有邓美玉脸面周正而美丽的轮廓,的确很像一个人。李冬明突然记起来了,丁副县长的鼻子眼睛的确就是这个样子。
邓美玉爬到李冬明面前,双手抓住李冬明的衣衫,说:“李书记,别把我哥送县里去,不然,我娘会急死的。那样,我和我女儿也就只有等死了。”那一双清纯秀美的眼睛里满含着凄苦和企求,两滴晶亮的泪水从白皙的脸上淌落下来。李冬明的心里仿佛有一种东西沉沉地撞击了一下。他说:“美玉你放心,我们只是要你哥交修桥的集资款,如今他将集资款交了,我们就不会为难他了。”
“我哥他砍伤了全支书呀。”
“全支书不是也看望你来了么?他不会找你哥的麻烦的。他刚才还说要把你哥弄回来,我们当然也就不会把你哥怎么样了。”
邓美玉就爬到全安面前:“全支书,我给你磕头,你别责怪我哥,他不是有意要砍你,是失手砍了你。”
跟在邓美玉身后的私生女儿,一直不声不响地看着这一群陌生的男人,看见母亲在全安面前咚咚地磕头时,急得哭了起来,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脑袋,不让她再磕下去:“娘,你别磕头,你的头痛病还没好啊,你再磕出病来,谁带我呀。”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小女孩那瘦小的脸上淌落下来。
全安扶起美玉说:“美玉,你别这样,你这样我要遭雷劈的。”
李冬明走过去,抱起已经四岁了却像个两岁小孩的女孩,说:“别哭,你舅会回来的。”说着,在口袋掏了很久,才掏出二十几元钱,“拿着,买件衣裳穿吧。”
刘宏业几个人看见李书记掏钱,也都忙着掏口袋。
李冬明问全安:“邓美玉母女俩全靠她母亲养活么?”
“她母亲不养活她们,谁养活她们?有时,实在生活不下去了,邓启放就给她们一些粮食。”
“她们家的农业税和提留上交是怎么解决的?”
“乡政府没有减免,我们有什么办法?像这次集资修桥,她们家三口人,同样要交一千五百块。你说她们这钱从哪里来,”全安顿了顿,苦笑道,“我挨了一刀,邓启放的女人将美玉家三口人的集资款也全部交了,我们的压力也就小了许多呀。”
李冬明问:“你们竹山垭村,像邓美玉这样的困难户还有多少?”
“像她这样的困难户是没有几家的。再有几家,你李书记就没钱掏了啊。”
李冬明的两道浓眉拧得很紧,许久,他说:“像这样的困难人家,我们应该给予照顾,不然,她们怎么生活下去。也体现不出‘三个代表’的优越性嘛。”
全安说:“李书记你发话,我照着办就是,你看怎么照顾她们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