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黑金时代的爱情

在苏如和周小云商议出售新世界不久,我和周小云有过一次接触。原因源于曹小莉。我和曹小莉之间除了前面说到的有一两次外出采访,因为相互寂寞有过身体接触之外,我们在工作上也比较默契。最主要的是对许多问题的看法比较一致。但我们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另一半。曹小莉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助了结她和周小云之间的一些纠葛。或者说,让我说服周小云他们之间永远只能是一般朋友。曹小莉在对待男人问题上比较想得开,一般说来,只要她不讨厌的男人,在适合的环境或状态下,她就会和他上床。但是,她绝对不会把这种肉体关系上升到感情方面。她完全可以做到前后对你的态度完全一样。不像一些刚入世的女孩子,从此就认为我是你的人了,然后你必须如何如何。这一点,让人对曹小莉不免刮目相看,但这种行事方式也让人觉得她好像和台里的大多数男人都关系暧昧。生活中的曹小莉是那种普通而不拘小节的人。她五官端正,体态丰满,但称不上漂亮。虽然只有二十八九岁,但在日新月异美女如过江之鲫的电视台,她基本上是一个半老徐娘。但周小云对她日渐情深。以前,台里的人只是偶尔地看到周小云那辆奔驰躲躲闪闪地停在台里的某一个角落。后来就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门口。曹小莉对此深恶痛绝,开始还向人解释说是谈金苑的广告。因为金苑每年七八百万的广告都是曹小莉拉过来的。但是,后来人们见到车就对曹小莉说:你的那位来了。曹小莉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后来使周小云改变了这种方式。但她无法浇灭周小云心头的那把火。以至发展到周小云的老婆找到台里来告曹小莉做二奶。那个苍老的女人(其实只有三十四五岁)还算是一个有些涵养的人。除了几滴眼泪落在台长的办公室,基本上没有很激烈的表示。曹小莉却对此深感痛苦,她说,你们相信我会和这样一个女人去争一个男人吗?曹小莉就是在周小云的老婆来台里后的第二天,让我去找周小云的。那天,当我找到周小云并把曹小莉的一个封好口的大信封交给周小云时,周小云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和几个人看一些建筑模型。可能是他们已经开发或将要开发的一些房地产。周小云有些意外地望着我。他对我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一种类似于婴儿看见一个色彩艳丽的铃铛的形态。他说,你怎么不打电话来?然后又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我说,我路过这里,正好跟你说几句话。周小云说,那你跟我来。他把我带到了里间一个含义不明的房间里。--说含义不明,是因为分不清这是卧室还是办公室,还是做其它用处。我把曹小莉给我的大信封交给他后,他用手捏了捏里面的东西,然后心不在焉地问我她说了什么没有。我说,她说原本以为和你还能做一个朋友,现在看来很难了。我说这话时,周小云已经把信封撕开来,里面的东西撒落在红木茶几上。是一本房产证,一张中国银行的存折和一串钥匙。周小云看到这些东西时显出一种很绝望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他说,你去告诉她,我知道怎么做了。接着他就换了一种神情跟我谈到别的事情,他说,苏如和你还有来往吗?我说,偶尔见过几回面。她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情。我说不知道。他又问我,她和闻小勇之间没什么吧?照我的理解,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说他们之间是不是像以前我和苏如或者以前他和曹小莉那样。我突然对周小云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我想他大概又想从曹小莉跟前跳到苏如那儿了,那么毫无遮拦。我说你去问他们吧,不过你还是有机会的。周小云咧着大嘴笑起来说:“你误会我了。”于是他就跟我说到了苏如步能进能退的方法。他和金苑的人在董事会上最后决定:如果高于五百万就不要。当周小云试探着问苏如准备要多少时,苏如说,三百万,你拿去吧。�

周小云一时目瞪口呆。�

夕阳照在黄沙洲上的感觉很让苏如陶醉。当她站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时,她才会像一片泡在水里的茶叶那样舒展开来。自从周小云决定把新世界顶下来后,她每天下午都会独自一人开着车到这里来,像很多喜欢做梦的女人那样,当时她买这块地时,曾设想过有一天,这里是都市里的田园,或者一个庄园。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洼地的水面一天天在降低,露出一些水草的身杆,苏如蹲下身,看着水面上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长脚的小蜘蛛在水面跳来跳去,她觉得非常新奇,这种蜘蛛踩在水面上竟然像踩在海绵上一样,让水显出一种弹性来,就好像公园里小孩子玩的气垫那样,怎么跳都不会陷落下去。是水有另外的特性呢?还是那种蜘蛛身怀绝技?�

“阿如美人在这里呀!”有一个沙沙的声音在叫她。当她立起身时,她看见自己的车旁站着黄沙洲村的村支书,和另一个陌生人。村支书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苏如走过来,说:“看见你的车子,就知道你过来了。还给你带来一个贵客。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唐市长。”�

苏如看着自己的脚尖,点了一下头:你好,市长。�

“你好!是副市长。唐湘育。”他说。�

苏如惊愕地抬起头来,像是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唐湘育?”她望着他。真的,她看见了一个十几年前依稀的轮廓,那个站在榨油房的空地上望远处的山影的少年。�

“来看看这里的菜地。”唐湘育说:“你是不是考虑在这里也建一个蔬菜基地?”�

苏如像一个失忆的人望着他。�

“唐市长问你,苏小姐。”支书说。�

“哦!”她说。她认出他了,可是他却没有认出她来,那个在水库和他一起游泳的小女孩。�

“唐市长是湖南人吧!”她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唐湘育有些惊奇的样子。�

“你的口音听出来的。”苏如说。�

“你对那儿很熟悉?”唐湘育说,“常去吧?”�

“不是。”苏如说道,迟疑了一下:“是那边有亲戚。”�

“其实,”唐湘育低头看一下脚下,说:“小时候我在这边也生活了几年。”�

“你也有亲戚在这边?”�

“不,没有了。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苏如心里涌出了一种很失落的情绪。她说:“那你小时候的朋友呢?你还记得吧?”�

“时间太长了,已经忘记了。”他说。�

苏如不再说什么。�

村支书说:“走吧!市长既然微服私访,就干脆到我家坐坐吧。苏小姐也一块去。”�

苏如说:“对不起,我要先走。”�

“看不起农民兄弟?”村支书说。�

“对不起。”苏如坐到驾驶座上很快发动了车,把挂在方向盘上的墨镜罩在了眼睛上。对两个人挥了挥手。白色的宝马在洼地上摇摇晃晃地驶向闹市,像一匹受伤的白�马。

当她站在卧室里那块巨大的衣镜前时,她发现自己居然无缘无故有了两道泪痕。�

那天晚上,她又想起了那个在水库游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