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苹烟(10)-海上牧云记

“这不可能!是我与几位各地赶来的当世鉴画名家亲自过的目!且那画装裱过,为何此画却是……”

“牧云笙此人,画成后便弃之一旁,却从来也不会拿去装裱。即便有,也都是流散出去后得主所为。你既识画,就再好好看看,这幅是真是假?”少年将画摊开在桌上。

主事一看那画,立刻呆在那里,手在画幅上虚抚过,不停颤抖:“这……这……这怎么可能?这笔力这画工,明明是出自牧云笙之手,可是构图气势细节,又与我所见那一幅大不相同,那幅分分毫毫,精描精刻,雪虽大却声势静然,满纸哀伤。这幅全然一挥而就,如暴风挟雪激扬,反更见气势。难道牧云笙曾经画过两幅此画?若是赝品,以此画师之功力,也定是当世名家,只是为何要临仿狂雪图?”

那公子陆然轻走上前来,看着此画,眼中也露出诧异之色。他又打量少年,再看此画,若有所思,忽然点头道:“果然是真品!”

主事抬头:“陆先生识得此画?只不过这事太事关重大,是否等我发急信请各地大古玩书画阁的鉴宝名家来此,讨论之后再……”

“不必了,这画何止值十万金铢……”陆然轻望向那少年,微微点头道,“不过这乱世,只怕没有人拿得出十万金铢买这幅画。我愿以五万金铢相购,可否?这里有盖我印章与宛州商会信记的银凭,你去任一家商会,钱自然会有人送来。”

牧云笙看看他:“那么,就请你将那银凭交付给这位姑娘,算是我用五万金铢买了她手中这玉佩了。”

苹烟听他们说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张嘴呆在那里。她这十几年也没有听过一百个铜铢以上的数目。不想今天一个时辰之内,就碰上张口就是五万十万金铢的主儿,没有见到钱,光是这些数目灌进她耳中,已让她满头嗡嗡作响。

交付完毕,他们带了五万金铢的银凭离去,一路上苹烟仿佛觉得那几张纸有千斤重,路也不会走了,腿也颤了。还得少年扶着她行走。

可行不数步,那佩剑女子却从巷中截住了他们。

苹烟吓得后退,那女子却躬身深施一礼:“二位,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金银。但,那玉,我无论如何都要。你们若是能让与我,我菱蕊一辈子记得二位的恩德。若是不肯……”她按紧了剑柄,“我也只有强夺了。”

少年声色平静:“这块玉,曾是长二皇子牧云陆的佩玉,你一定要,却请告知我一个理由。”

菱蕊抿住嘴唇:“只因……当年曾与他有三十日的相处……此生难忘……他战死衡云关,我却没能赶至他的身边……现在唯有此玉……是我能寻到的唯一他的遗物……虽然……并不是赠给我的……可我……”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却无法再容忍它不在我的身边。”

牧云笙叹一声道:“玉佩我定要赎回,原也是为留寄怀念。此玉的主人也只是受星命所累,现在不想遇见了它的正主,也是姻缘奇巧。此玉在你身边更会被珍惜,便与了你吧。”

菱蕊接了那玉佩,猛跪于地:“多谢这位公子了。将来若有菱蕊能报答之处,定舍命为之。”她站起身来,解下腰中佩剑,“公子为此所失了价值连城的名画,菱蕊无以为谢,这把菱纹剑,乃是千年古剑,送与公子防身。只是此剑也对我十分重要,如将来菱蕊能带得五万金株重见公子,望能请赎回此剑。”

牧云笙看那剑,不过两尺余长。剑鞘为墨玉古玉,有鲜红纹路,却光滑如脂。剑柄也为玉制,镶古镜石,凝重大气。

“菱纹剑,莫不是十二名剑谱上之十二,剑风也可断金裂石的么?”少年道,“以如此珍奇来换,姑娘果然是重情之人。”

菱蕊嫣然一笑:“却怎比公子洒脱,牧云笙的画作,哪怕是半成之品,世间也能卖到近万金铢,何况这《天启狂雪图》。自从天启城破后流散出来,便一直被藏家所争购。都传说这画一展开,便能有真的风雪狂飙。此剑哪里配得。公子的好处,小女子心中记得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