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总得去见见他呀,作为女婿我怎么能连岳父的面也不去见呢。”
“你别急呀,反正早晚会见到他的。”
骆羽说:“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再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说我这几天要去看他。”
电话机就在面前,匡小岚迟疑着没动。“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以后再去不是一样吗,他都答应过来参加婚礼了,你还跑了去干吗呢?”
骆羽说:“他真的答应来参加婚礼了?”
匡小岚说:“是的,他说他会尽可能赶过来。”
“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去一趟,”骆羽说,“我总不能让老丈人跌跌撞撞地跑来见我的面吧,这还像什么话。”
匡小岚没吱声。
“我说你还是应该给他再打个电话,你现在就打,告诉他我要去见他,也顺便把他接了来,你不是说他从没出过远门吗?让他自己摸了来可能有些困难。再说我们也不放心。”
匡小岚像是有些分神,坐着没动。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他说,“我来打,不用你说什么总行了吧?”
这时候匡小岚的脸已绷得越来越紧,像是用针戳一下就会爆了。“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呀,”骆羽说道,“你这是怎么啦?”骆羽的话刚一说完,匡小岚就哭了,骆羽就更是不解,说,“你哭什么呢?你怎么了?”这时候匡小岚是号啕大哭,哭得异常伤心。
“你不知道,”她哭着说,“我是骗你的,我爸已经死了,不在了,我说他还活着是骗你的,他其实早就去世了。”
骆羽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意外,他睁大了眼睛,说:“怎么会呢,你爸你妈怎么会都去世了呢?”
匡小岚还是哭泣着说:“是的,他们都去世了,要不我和弟弟怎么会一连这么多年不回老家呢,他们要是还在的话,我们会不回去吗?”
骆羽半天没再开口,他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意外了,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他是怎么去世的?”
“车祸,”她说,“他开着农用拖拉机从半山腰的石子公路上滚了下去,他多喝了酒,我跟你说过,他喜欢喝酒,特别喜欢喝酒。”
骆羽为这个不幸的消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稍停,他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出来一直不告诉我呢?”他那语气听上去像是有些怀疑。
“那是因为我爱你,”她边哭边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可怜,不想让你因为可怜我而爱我……”
骆羽心想这真是个心细的女子,他动情地搂住她,以便让她感到温存。“你其实用不着这样。”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至此,骆羽更爱匡小岚了,他实实在在地感到这是个非同寻常的女子,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要是换了别的女孩,肯定早就给生活击垮了,然而她毅然带着弟弟不远千里来到上海,为了生存,为了把弟弟培养成人,她实际上担当了母亲的职责,含辛茹苦,又要拼命打工又要照顾弟弟……他觉得她的经历几乎可以写一篇长篇报道,可以上报上电视。他真的从内心深处被她感动了。
然而后来他还是觉出一些蹊跷。大约过了一两天,他和她说起她弟弟,“你怎么到今天还不叫你弟弟来玩呢?连公司也不让他去?”她听后不做声。
“你应该让你弟弟来玩,”骆羽又说,“我们都快结婚了,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你应该相信我会对他很好。”
“这我知道。”
“可我总觉得你的顾虑太多,你像是害怕什么,其实根本没这必要。”骆羽想起自从她弟弟去了一两趟电脑公司以后她就再也没让他去过。“你弟弟很帅,不瞒你说,我其实挺喜欢他的。”
“可我弟弟不争气……”匡小岚欲言又止。
“可我觉得他挺好的呀,他什么地方不争气?”
匡小岚不说。
“你应该叫你弟弟过来,比方说礼拜天,你就应该叫他住这儿来。要知道一到礼拜天,其他人都回家了,就他一个人待在学校宿舍,可想而知是多么冷清凄凉。”
匡小岚还是好歹不吭声,就像前几天提起她父亲那样,那模样很局促。这就让骆羽百思不得其解,“你不认为他应该住我这儿来吗?”匡小岚咬起了嘴唇,那模样越来越局促。他两眼盯着她,弄不懂她这是为什么。“你放心,我会对他很好,会像你一样地爱他。”说到这儿,他发现她又哭了,她那眼里流出了泪。“你这是怎么啦?”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她终于哭着说了出来,“他真的让我很失望,他不学好……”
她告诉他她弟弟在坐牢,为什么会坐牢在哪里坐牢她都统统说了出来。
“你是说要赔那女孩10万块钱所以才去坐牢的吗?”
“是那女孩的妈硬要赔的。”
“那不是没多长时间吗?你为什么就不对我说呢?你要跟我说了,我不肯定会帮他把这笔钱先垫上的吗?那样他就根本用不着去坐牢。”
“我也相信说了你肯定会想办法帮他的,可我就是不敢跟你说。”匡小岚哭得更响了,不过这一次骆羽没再被她的哭泣打动,他点上一支烟,很是冷静地瞅着她,不再说什么。
他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来得太突然也太蹊跷,从她那方面分析来看,她像是很有理由,并且她也说出来了,她之所以不肯告诉他她父亲死了,是担心他因此可怜她,她不想被他可怜,她的性格似乎也正是如此;她迟迟不肯说出弟弟坐牢一事,原因是怕他瞧不起她,她本来可以求助他,她弟弟也完全可以免于牢役之灾,可是为了面子,她宁肯让弟弟去坐牢。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因为她爱他。然而他却不这样想,至少他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两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他想她瞒得够紧的,如果不是临近结婚,她无疑还要继续瞒下去。这就像最初那样使他感到她挺神秘。他几乎有些害怕,感觉她并不是一个缺乏心计的单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