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冲咖啡的日子(3)-上海毒药

他跟着她走进屋子,事后回想起来总有些纳闷,他竟然没有多想就跟着她走进了屋子。她那屋子原先他很熟,现在走进去感觉依然很熟。“你坐吧。”她说。看得出她很高兴,她很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还会再来。为了招待他,她忙出忙进,他看见她那步子迈得很轻盈。她把一杯饮料递给他喝的时候说:“你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没想到你会来。”他笑笑,说:“我只坐一会,马上就走。”可他一坐就坐了好长时间,当他决定起身离去的时候,看到她低下眼睛不说一句话,就有些犹豫。

他们静静地坐着,彼此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匡小岚。按照他的性格是不愿就此多谈的,但除此又实在找不出其他话题,况且是她主动说起的,她说一句他就答一句,这样便围绕匡小岚说开了。他告诉她,匡小岚还有个弟弟在上海,她便很惊讶,说:“那我怎么从没听她说起过?她在我这儿住了那么长时间,我怎么从没见她弟弟来过?”他还告诉她,匡小岚有个很要好的姐妹叫吉米。她就说:“你是说那种姐妹吗?就是跟她一起待在夜总会的?”他点头。

“她去你公司找过她是吗?”

“是的。”

“这就怪了,这么好的姐妹按理说她们会经常接触的呀,怎么在我这儿那么长时间从不见有谁来找过她?她可是也从未对我说起过。”

冯娆啧啧称怪,说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觉得她有些怪,“我老是觉得她对我隐瞒着什么,我问她一些事的时候,她回答起来总是不怎么干脆,闪烁其词,我当时就对她形成一种概念,总觉得她不可能是一个正派女人。”

对于冯娆的感慨,骆羽没作表态。他用手指来回抹着嘴唇,冯娆看着他,他忽然想起冯娆以前说过,说他的嘴唇很厚很性感,便赶紧停止这动作。冯娆似乎也意识到了,轻轻抿嘴一笑,他没笑。他觉得他应该走了,不能老是在这儿坐着,可就在这时冯娆又说话了,“我觉得你没必要为此多痛苦,这样不值。”他一愣神,说:“是的,不值。”他老想起身就走,可老是开不了口。

“其实我对她也够了解的,毕竟她在我这儿住了那么长时间。”

“对,她在你这儿住的时间比较长。”他说得很机械。

“坦率说她也算是够优秀的,一个出生在农村的人,又是从西部一个闭塞的小镇走出来的……光是有胆识跨出这一步就证明她很优秀,我想在那个西部小镇能够像她这样跑到上海来闯的人不多。”

“是的。”

“可惜她走错了一步,她要一直走正道,凭她的聪明,可能已经混出点小名堂来了。”

“可能吧。”

“可我总觉得她的底蕴不足,她给人看上去很粗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粗犷,西部人的粗犷,这样到一定时候就总会出问题。”她尽量说得谨慎些委婉些,“我不知道你的看法怎样,反正我总觉得一个起点很低的人忽然一下子爬得太高,是最终要摔下来的。”

骆羽没听懂她说爬得太高是指什么,但他还是点了下头。

“毕竟她是从一个不怎么样的家庭中走出来的,这就势必会带给她一些失败的东西。我这样说你认可吗?”见骆羽点了下头,她就又说,“这倒不是说她有着土腥味或者说乡下人的陋习,所有这些都可以改,但性格上的东西改不掉,就好比已经注入了血液。”

骆羽又点了下头,说:“是的。”见他始终同意自己的观点,冯娆很高兴。为了弄清他的心是否真的收回,她说:“老实说过去的那段日子我很伤心。”只见他低着头在搓手,轻声说:“对不起。”她听后一阵激动,忙说:“这也不能全怪你。”

骆羽最终没能走掉,一开始她还总在安慰他,叫他别再去想匡小岚的事,说到后来她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悲悲戚戚,明摆着要骆羽安慰。骆羽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只是看到一个女人因为他而伤感,他就有些慌。

夜深了,夜愈深她的悲伤就愈甚,就像弥漫在夜空中的水气,浓得很。这一夜,他留了下来,没回去。

只是经过这一夜,他发现自己竟有心跟冯娆重温旧好。他想起了妹妹的话,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总得有个老婆,他必须现实些。

冯娆总算把男朋友重新夺了回来。

为了不至于再出现什么意外,她几乎天天跑去等他,一下班她就坐上地铁或是隧道公交从浦东赶到浦西,不料一连几天下来,她就看出骆羽像是有些不耐烦,他说,“你没必要天天跑来等我,跑来跑去很累人,反正我下了班会去的。”

她的直觉算是够灵敏的,骆羽表示出的某种迟疑与冷淡,隐藏着某种越来越不情愿的东西,但只要她跑来等他,他总还会跟了去。只是第二天早上来到公司,在办公桌前坐下,他就会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像是有一件什么事没做,却又想不起是什么。

抽烟的时候他才想到是要喝杯咖啡。以前匡小岚在,早上他一进办公室,她就会冲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递到他面前。他喝咖啡喜欢不放糖,喜欢尽可能冲得浓些,这些她都掌握得很到位,就像是给自己冲的。匡小岚一走,没人再给他冲咖啡,他自己几乎也忘了,偶尔想起就觉得很奇怪,要知道这可是他的习惯,他最大的习惯之一,他居然会把习惯给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