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步步错遗憾终身

陆珉的神情，使夏侯健很是惊诧。

“夏侯，”陆珉又说，“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

夏侯健苦笑说：“难道我这一生经受的苦难还少吗？你放心，站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夏侯健了。”

但是，陆珉还是让护士把医生请来，然后才把信交给夏侯健。

开始，夏侯健以为这封信是骆业写给他的。当他接过信，才发现信封上写的是英文。拆开信封，里边写的也是英文，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很是眼熟。当他一字一句地读下去时，那每个字母又变成黑色的礁石群。这封信翻译成中文是：

受骆业先生之委托，现转告我的朋友夏侯健先生：您的儿子，值得尊敬的夏侯碧叶先生已不幸离开了这个世界。由于种种原因，遗体未能保存到您的到来。现在，骨灰存放于大西洋岸边风景优美的长岛海滩的Nemo海狼之家。特此致哀，并表示亲切的慰问。海明威×月×日。

“夏侯健先生，”耳畔响起医生的声音，“你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吧？”

“我很好，医生。我只想知道，由此到长岛有多远？”

“开车只需要几个小时。”

“喂，”夏侯健又转向陆珉，“你早就知道过长岛有个海狼之家吗？嘿，一个多么有趣的名字Nemo，在意大利语中就是没有其人。”

“夏侯，你最好躺着跟我说话，瞧你的脸色多吓人啊。”

夏侯健终于躺下了。他闭上了眼睛，但面部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也许，正因为他的这种反常的平静，陆珉的心却海啸般震颤着。“夏侯，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尽快恢复健康，为小叶叶伸张正义。”

陆珉告诉他，如果不是马坚白父子的步步紧逼，夏侯碧叶的伤是有希望治好的。这个狠毒的马坚白，为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不但串通了黑社会分子去骚扰医院，又切断了医疗费的来源。另外，K报的那笔酬金也是一张骗人的空头支票……

陆珉的话，夏侯健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比羽毛还轻，正不由自主地往天上飘。他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生命解脱和灵魂出窍吧？

死，原来竟如此洒脱，如此美妙。

“夏侯———夏侯———”

是谁的声音？难道是君子兰？原来她早已在这儿等我，原来她已原谅了我。

“夏侯，你醒醒呀。”怎么又变成陆珉的声音了呢？这时才想起是在医院。

“啊，上帝！”这次是医生说话了。“你总算是又恢复了知觉。”

睁开眼，面前是医生和陆珉的面孔。夏侯健想坐起来，被医生按住了。“其实我什么事也没有，”他说，“我只是有点累。”

“不会再有问题吧？”陆珉问医生。

“不会的，我保证。”

“夏侯，我不能再陪你了。当心，你已经是第二次玩悬了。你要跟医生合作。”

“走吧，走吧。我知道你很忙，有事我会让护士给你打电话的。”陆珉走到门口，夏侯健又把他叫住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陪我去Nemo海狼之家呢？”

“时间由医生来定，好吗？”

又过了两天，夏侯健又可以下地到处走动了。这天，经医生同意，陆珉陪夏侯健去长岛的Nemo海狼之家。本来，林水也想去，但庄敬号和自强号死难船员追悼大会的筹备工作使他难以脱身。

去长岛的路上，夏侯健的神情从表面上看，似乎很平静。但陆珉知道，越是平静的海面，下边的海流也更深沉、更猛烈。为帮他从痛苦的深渊中跳出来，他不断用欢快的口吻回顾当年赴英留学时曾发生的一些生活趣事。

长岛到了，据说这是美国最美丽也最富有的一个居民区。长岛还出现过一个世界闻名的大诗人惠特曼，一想到惠特曼就想起儿子碧叶。他记得，儿子最喜爱的诗除了屠格涅夫的散文诗，再就是惠特曼的《草叶集》。

难道，碧叶的骨灰寄存在长岛海滩也是偶然的吗？

海狼之家到了。原来，这儿曾是一家规模不大的私人医院，后来被一个海狼出身的慈善家买下来改成了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