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忆往昔一言难尽

天亮后，我们的船越过了北纬15度线。由此到岘港，以及我国的西沙群岛，航程都不足100海里。

我们之所以能摆脱那凶残无比的强台风，是由于台风突然转变了走向，在越南的归仁港一带沿海登了陆。

这期间，公司方面又多次来电报询问有关情况，并转达了医学专家的进一步治疗方案。所以，病人的情况一直很稳定。

转天上午，病人又睁开眼睛，并挣扎着想坐起来，由于双手捆绑的位置较高，她几经努力都失败了。

从她气喘吁吁的表情不难看出，她的身体极为虚弱，而此前的她，竟会是三五个棒小伙也难以制伏的凶神母夜叉。

终于，她开始说话了，由于嗓音沙哑，说起话来显得很吃力。

“如果我没猜错。”她说，“你们是中国大陆的船员？”

“不错，我们是中国船员。”

“我怎么跑到你们船上来了呢？”

医生把发现她和援救她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她似乎也在回忆着。

“我想见你们船长。”

船长来了。她说：“尊敬的船长先生，感谢你挽救了我的生命。但是，你现在又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送你去医院。”

“去大陆的精神病医院吗？”

“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那又为什么，像对待犯人那样，把我绑在病床上呢？”

“这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保护措施。”说着，船长为她松绑。她坐起来，轻轻舒展着四肢。跟着，船长又问她是不是从越南逃出来的难民？她默默地摇头否认；船长又问她是哪个国家的人？她把头转向舷窗，梦呓般说了一句：“我是个蛇人。”

蛇人？我和船长都愣了。在东南亚，人蛇是非法偷渡者的一个代号。而所谓的蛇人，则是因犯重罪，在本国难以立足，到处流窜的国际盲流。“那么，”船长又问，“你乘的那只小船，又来自哪个国家的哪个港口呢？”“槟榔屿。”她说的槟榔屿，即马来西亚的槟城港，历史上又称为乔治市。“但那艘船却又没有船籍港的明显标志。”“那是一艘海盗船。”见我们大为惊愕，她竟嘎嘎地笑起来：“放心，我也是误上贼船的。”“你准备去什么地方呢？”船长问。“台湾。”她把面孔转向船长，“如果你肯帮我，船过台湾海峡的时候，请借给我一只救生艇，把我留在澎湖列岛附近的渔场上。然后，你们可以在厦门、泉州、福州，福建沿海的任何一个你们认为合适的港口，找到这只救生艇。”“这个问题……”船长沉吟道，“我必须请示公司领导才能答复你。”

船长走了。在门外，他说这件事情的背景太复杂。他准备和政委研究后，对公司和有关部门作详细的汇报。但是，凭经验，这女人又不像是坏人。他指示医生，除了必要的治疗，还可以允许她到主甲板上走动走动。当然，这都要有人陪同。

但是，我和医生很快就放松了警惕。因为，我们慢慢发现她很是通情达理，你就是让她走出医疗舱，她都不会迈出门槛半步。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她说现在最渴望的就是睡觉。但总是刚刚睡着又惊叫着醒来，于是，她就向医生叙述那惊心动魄的梦。

“找点报纸给我看。”她提出要求。

我到阅览室抱来一大堆报纸和杂志。

读到最近出版的一张K报，她惊呼道：“卑鄙，无耻！我一猜这些家伙就要混淆视听。喂———”她招呼我：“你对K报的这篇报道有什么看法？”

“你是说那艘自强号台湾轮船，船上船员集体中毒的惨案？”

“难道，你真相信那会是一般性的食物中毒？”说着，她愤怒地把报纸抛给我，“那有关的检疫文件又为什么不予公布？还有，援救自强号的大陆船泰山号船长，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声明又作何解释？”

“不是一般的食物中毒，又能是什么呢？”我问。

“这是台独分子犯下的又一滔天罪行。唉，这一惨案的来龙去脉，早晚要公诸于世的。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讲给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