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脚朝天

看来,面对妙语连珠,说话连讽带刺的芷芷,铁树无可奈何,就是说,铁树想得到这只花瓶是很不容易的。一个人如果认为一件东西是美的,而且又想得到,自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或像苍蝇似地围绕着这件美丽的东西团团转。从我趴在砖墙的角度看去,铁树似乎显得忐忑不安,他一会儿用右手把火柴盒放在茶壶的左侧,一会儿又放回到右侧,不经意中,又用手去提提那条裤带。铁树那条裤带是用牦牛皮做的,扎在身上长达四年之久,其牢固的程度毋须赘述。那条牦牛皮皮带是我和铁树有一次经过一个集贸市场,看到一个打扮得像西藏人的中年人在现场制作皮带,才出于对其皮带质量的信任,不惜花了40元做了一条。铁树用了四年,这四年间,铁树时不时地用手提他的裤带,给人的印象是:他的裤子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

面对性情泼辣,说话直率坦白的芷芷,铁树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其实他大可不必那样,他可以把我章郎郎叫过去帮他圆场什么的,反正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好。

铁树如果真的得了一个花瓶,那也应该把花瓶拿出来展示才对,自己私藏在家里,万一打碎岂不是丧失了炫耀的机会。炫耀花瓶,也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说实在的,我趴在墙头比铁树还着急,如果不是出于我和铁树友谊万岁的话,我早就爬过墙头,跳到他的院子里,呼啸着扑进他的房间:铁树弟弟,哥哥来帮你!

但问题是,铁树见到我如此一副粗鲁、草率的模样,一定会说:“你丫怎么一听女孩来就扛不住了?这么着急,万一掉到我的茶杯里,磕掉了你的门牙我可赔不起。”

经常,趁着铁树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对其他女孩子说:“铁树啊,这个人一听女的来了,就以最快的速度裸奔而来,噗通一声掉到啤酒杯里。”说完,我会双臂展开,做一个飞翔的姿态,看着餐桌上酒杯,好像铁树真的会裸奔而来掉进杯子一样。

她们听了,自然是乐得人仰马翻。她们都说我性格里有戏谑的特质,在古代就是演那种丑角的料。

现在,我趴在墙头窥望铁树的房间,心理活动相当丰富。墙头长了鸡尾草与苔藓。在夜色的衬映下,我这种鬼鬼祟祟的形象显得很诡秘。铁树站起来的时候,我肘部压着的那块砖头终于脱离墙体,咚咚地惨叫着掉到铁树的院子里,这使宁静的院子马上变得嘈杂起来。铁树喊:“好像没有贼吧?没人摔个狗啃屎吧?”

铁树一定能感觉到我在窥视他。以前,他就在墙那边窥视过我。幸好他不是什么同性恋,即使夏天我脱光衣裳在院子与房子之间来回踱步,淋着乳白色的月光,他看了也不会想入非非,只会在别人面前嘲笑几句罢了。他说他是一个典型的、极端的异性恋者,对异性的爱的渴望,超乎常人,就凭他这话,我是绝对放心的。

铁树喊的时候,芷芷也说:“谁啊?谁捣蛋?”

铁树又喊:“郎郎,别遮遮掩掩的,过来,你的偶像正等着你来求签名呢?”

芷芷听了他的调侃后,笑声就像爆米花从炉子里炸出来似的,令空气如薄膜般震动,使我的耳朵被她发出的声音震得嗡嗡直响。我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很惊讶,说这是淫笑,很轻浮,于是就有了先前她说我的目光很坏,很暧昧。铁树说他也很吃惊,他吃惊的是,芷芷白白细细的牙齿会不会从嘴里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