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我们生命中最大的赌注(6)-两个人的长征

李明霞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地图还有厚厚的历史书籍,因为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新长征的第二天我们该往哪里走。明霞在丽华饭店爱德的床上铺开地图,不看还好,越看越着急,就是在最详细的地图上,也没有标记我们要去的地名和路线。

“你们应该走这条路。”她一边说一边指着于都南30英里的最大的一片空白区域两侧的两个城镇,“看,我们知道他们有些人穿过了盘古山,接着是祈禄山,因此路一定就在附近。”

“此外,”她说,“你们肯定不想沿大路走,那太无聊了。”

日记选摘,爱德,于都,2002年10月15日……我尽量不去想几天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看起来,那些历史上的地名并不曾出现在任何现代地图上。未知性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也许是好事,这样就可以不去考虑长征的全局。在地图上那些空白的地方,究竟有没有路呢?

一座方尖石碑矗立在于都河畔,这是红军横渡于都河的八个下水点之一。中国人的说法是,“长征第一渡”很明显会选择在距离城市中央1公里的地方,因为毛主席1934年10月18日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但在那个时候毛泽东还没有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主要人物。长征的最初阶段有三个人不能不提。

理论上讲,27岁的博古是下达最后命令的人。他那时是共产党的书记,曾在莫斯科呆了四年,是共产国际辅佐他掌管了中国共产党的大权。共产国际通常执行斯大林的指示,以维护苏维埃共产党的利益。第二个人是36岁的周恩来,红军的政委。

第三个人,也是我们最感兴趣的,是34岁的德国人李德。他于1932年被苏联军队情报机关送到满洲里,紧接着转移到上海,代表共产国际担任中国共产党的军事顾问。68年以来,直到我们站在于都河北岸,李德是惟一一位走过长征的外国人。

在“长征第一渡”这里,河水水流徐缓,大约有70米宽。距岸边约50米的河面上,几条挖泥船在石头堆中忙碌着,引擎轰鸣。别处的水面都很平静。我们10月16日到达那里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太阳。来欢送我们的人包括一群当地的干部、当地电视台的摄像师、报纸的摄影记者刘正,还有几个好奇的早起的人。

我们的朋友在第一渡纪念碑下扯起一块红色条幅,上面用中英文写着“长征2002从这里开始”。他们都在条幅上签了名。白玉还写道:“Waiting4youguys2myplaceforJoel'sfuckingfoodSOON.(我们等你们两个快回来尝尝Joel的手艺。)”

Joel是白玉当时的男友,现在的丈夫。很快回来?就算我们按时完成计划,我们也要等一年零四天才能尝到Joel为我们准备的饭。

日记选摘,马普安,利村,2002年10月16日……你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眼前一条6000英里的路。静下心来体味一会儿,你会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它。别往回看,也别往前看。什么都别看。

在于都这样一个平凡的小县城中,平凡的人们开始了平凡生活中又一个平凡的日子。在一刹那你会羡慕他们,因为这个不平凡的想法———重走长征路———这一刻突然显得有点儿荒唐起来。

现在只能想那些眼前的事情。你必须迈开步伐,走出去,从地图上的这一点,历史的这一瞬间,走到另外一点,另外一瞬间。你不要停下来思忖这个奇异事件的意义,否则你会被多愁善感的情绪拖垮。把所有深邃的情感留给以后抒发吧,或者还可以写进书中?

这应该算是比较有意义的对话吧,至少我还记得它:“咱们出发吧。”我说。

“好吧。”爱德回答。

在你面临重大转变的时刻千万不要期望过高,这非常重要。似乎有什么不平凡的事情要发生,这一个时间,这一个地方将因此而不同。

经过16个月的计划和梦想,在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里,会不会出现一个独一无二的、令人难忘的预示?它会告诉我们:我们的选择完全正确!这个预示好像在说:“伙计们,你们己经走上正轨!不要再担忧了。”

也许回想起来,的确有过这样的一个时刻。河边的小路邻着一所小学,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从我们面前经过,不经意间见证了我们生命中最伟大的时刻。有些站住了冲我们喊“hello”,有些则只是好奇地盯着我们这一班人马。一个害羞的学生对正向马普安走过来的刘正耳语了几句。

“你知道那个孩子说什么了吗?”刘正问。

“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他以前努力学习英语的话,现在就可以跟你说话了。”

我们跨过“长征第一桥”,在这个阴沉沉的日子里,看起来我们的前景并不比68年前的红军更乐观。

我们几乎不敢想象前面的路会是怎样:雪山的坚冰和高山病,有毒的沼泽,草地无人区,强盗,野兽还有25000里。这些只是历史典籍中的精彩章节。我们不知道,在这些精彩章节之外还会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马普安那时已经得了慢性病。我们不知道,外国人是否可以去长征沿途的所有地方。我们更没有听说过“非典”。

2002年10月16日,我们投下了生命中最大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