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日报》是新崛起的大型综合类日报,也是一份高密度覆盖北京市场的强势新主流媒体。它三年前正式创刊,背景雄厚,资金充足,目前租了南城一栋三层的旧式大楼办公,条件还算不错。
第一次去《京城》,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老孤正在办公室看校稿,一如既往愁眉苦脸。我忐忑不安地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校样迎了过来。我还以为他要跟我行拥抱大礼,不由得绷紧了身体。没想到他在我面前嘎然而止,伸出一只手说,哦,你来了?
莫名其妙跟他握了个手,从心里觉得自己犯傻。
坐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矜持地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奇怪,这应该是昨天晚上的问题呀。可老孤是《京城日报》常务副主编兼新闻部主任。一想到他是我未来的上司,说话的语气便有所收敛,不敢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我大前天就回来了。
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
那就好。
寒暄了两句他就开门见山,说话的语气跟平时完全不同,你来这里工作我很高兴。不过先要告诉你,我们这里的新人都要试用三个月。
这我知道。
知道就好。老孤把报社简单介绍了一遍,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让我有思想准备。最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如果三个月能达到报社要求,我就可以留下来成为他们的正式员工,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他也无能为力了。
我鸡啄米一样立刻连连点头。
他说本来打算让我去副刊,可那边现在不缺人手。但新闻部有一个记者马上要走,可以让我先跟着他熟悉一下环境,以便接替他的工作。还说进来以后还可以慢慢调整部门。说完把我领到编辑部,向大家做了介绍。临走前,特地把我带到一个正低头打电话的人身后说,谷风,人就交给你了。
谷风急忙转身朝老孤挥了挥手。
见到谷风我不禁大吃一惊。他我当然很熟,鸽子的男友嘛。去年跟鸽子好了以后,我们每星期至少要见三次。我早知道他在《京城日报》当记者,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也在新闻部,而且由我来接他的班。
谷风放下电话立刻起身跟我打招呼,又把我领到一张堆满杂物的办公桌前,说这就是我的桌子。一看到比我屋子还要乱的地方,心里不禁一阵犯愁,正准备挽起袖子打扫,谷风却询问似的问我愿不愿现在就跟他出去采访。这不是废话吗?
在报社门口等出租的时候,我们闲聊了起来。谷风突然问我老爸现在怎么样了。我说我爸去世了。他马上抱歉说对不起。我非常奇怪,就问,怎么,鸽子没告诉你吗?
谷风有些尴尬,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已经分手半个多月了。
啊?
她没跟你说啊?
没有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风又苦笑了一下,守口如瓶。
我终于明白过来,难怪这几天一直没见谷风上门呢,还以为他出差了。又想到鸽子这些天也是早出晚归,原来他们已经各奔前程。毕竟谷风跟我不像鸽子那么熟稔,不便多问他们分手的原因,可不知怎么我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一阵难受,好像跟他分手的不是鸽子而是我本人。最近我感情特别脆弱,刮一阵小风树枝晃几下都能落泪。为了不让谷风发觉我现在的心情,赶紧把话题岔开,听说你马上要走了?
对呀。
去哪儿?
哦,我要辞职了。
辞职?
是,准备跟朋友开车去西藏走一趟。
真的啊?我更加意外了,鸽子她知道吗?
……
匆匆赶到医院,我们先去采访一个心脏停跳40分钟又被救活的患者。他正半躺在病床上,听说我们是《京城日报》的记者,马上坐了起来跟我们握手,还让家属扶着走了几步表示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他说多亏医生的抢救,要不自己早就没命了。一定要我们替他在报上感谢医院和他的救命恩人。
又来到急诊,找到了当时负责抢救的急诊科主任。他告诉我们,患者6月15号那天跟朋友多喝了点酒,第二天外出办事,突然昏迷不醒。朋友将患者送到医院,初步检发现患者血压为零、心跳停止、没有思维意识。当时已经希望渺茫,因为这种病的最佳抢救时间是在发病后10分钟以内,但他们还是凭着医生的天职,尽了最大努力。结果,不多久患者心跳开始恢复!在接下来的5天4夜里,医护人员日夜监护、精心施治。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患者会因此变成植物人。可到了22日,患者奇迹般地恢复了记忆,并脱离生命危险。
回到报社,谷风让我来写这篇报道,还说稿子下午五点之前给他。
我立刻坐下赶稿,脑子里乱七八糟全然不知如何下笔,想问谷风又不好意思开口,心里愁得比丁香还要忧郁。谷风打了几个电话,又要出去跟踪另一个线索。不过他临走前,特意放了一本书在我桌上。是一本《新闻写作技巧》。
这真好比瞌睡遇上了枕头,我心里暗暗夸了他一百多遍。急忙找了两篇文章当作范本照葫芦画瓢,在电脑上写下了《昏迷5天4夜后恢复记忆》的标题,想了一下又改成《心脏骤停40分钟后复活》。老实说对这两个标题都不怎么满意,但时间不允许多想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写。最后,用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这篇八百字的报道。
说也奇怪,刚写好没多久,谷风就回来了。他进来就问我写好没有,接着一目十行地看下去,不到一分钟就看完了,随即忧郁地望着我说,你到底学什么的?
我心虚地回答,环境工程。
哦,明白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那我再修改一下吧。你今天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