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一直是睡在我的钢床上的,而我却睡在地板上,这是珂珂第一次出现和第二次出现时,我与她之间的生活格局。她把自己当成公主,而且蛮不讲理。这间旧房子里的每一寸,都是她的绿洲。我睡地板也觉得很舒服,于是也就不和她争。但是我还是对她说,珂珂,我盼望着有一天你一不小心从床上跌落下来,那样的话,刚好跌到躺在地板上的我身上。珂珂大笑,又拿枕头挥我,说你做青天白日梦去吧。
无数个晚上,我睡不着觉,就从地板上坐起来,傻傻地坐着。月光从木窗爬进来,月光披在我的身上,也披在珂珂的身上。我跪在珂珂的床前,这样的高度,刚好可以使我清楚地看到珂珂的脸容。她的睫毛长长,她的嘴小巧而不失性感,月光就在她的身上流淌着。我想她的一条腿一定是曲起来了,她的身子呈现出诱人的曲线,像一条深海鱼。我把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掌心里,久久地凝视着。仍然躺在我掌心里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个熟睡的婴孩。有些时候,珂珂在睡梦中,脸上会露出笑容。我会轻轻地用唇触触她的脸。
我记起了阿德的教导,阿德说,对女人不可以太守规矩,不然的话,永远也不能进一步。那都是珂珂第一次在阁楼出现并且逃跑后,阿德教导我的。现在,我把手伸进了珂珂盖在身上的毛巾毯里,我触到了珂珂温软的小腹。珂珂笑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说你没睡着。珂珂说我睡着了,但是你别想动歪脑筋,我能很快醒来的。我索性死皮赖脸地钻到了珂珂的毛巾毯里,一把抱住了她。她推开我,说你别做梦了,就凭你那两下子也能得逞?我抱住了珂珂,上下其手。珂珂最后软了下来,说,抱抱可以,但是想要干点别的,免谈。我说,别的是什么。珂珂大笑起来,说你明知故问,你说别的是什么?
我们相拥而眠,相拥而眠也让我感到了温暖与幸福。
此后是无数个夜晚的交锋。珂珂说你的爪子为什么老是伸过来。我说这是我“善解人衣”。珂珂说你究竟是想干什么,告诉你我不会和你做爱的。我说,我没想和你做爱。珂珂大笑。许多时候我们都睡不着了,于是就坐在地板上,背部靠在床沿说话。我们讲着黄色的笑话,在暗夜里肆无忌惮地大笑。
珂珂说,五个女人在洗澡,十个男人在偷看,打一成语,是什么。
我想了想,大喊一声,五光十色。
珂珂说,答对了,加十分。
我说,那一个女人在生孩子,打一成语是什么。
珂珂说,我猜不出来。
我说,血口喷人。
珂珂说,谁血口喷人了。
我说,不是说你血口喷人,我是在说谜底是血口喷人。
珂珂的身子一歪,笑到在我身上,手拼命拍打着我的身子。我一把抱住她,偷袭似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说,珂珂,我去苏州大学找过你,你那次消失的时候,也把我的魂给带走了。我发现,苏州大学有三个珂珂,但却一个也不是你。
珂珂本来是在大笑的,笑得人都在颤抖了。听了我的话她停住了,她看着我,看了我很久。然后她捧起了我的脸,唇盖在我的唇上。我没有想到,珂珂愿意赐一个吻给我,这让我感到有些诚惶诚恐。珂珂给了我一个长吻,我捧着她的脸,却捧到了她突然如其来的一脸泪水。后来珂珂推开了我,珂珂说,不是我不愿意。我说你别说什么了,我没有一定想要你,我只是想要像亲人一样,常能见到你就够了。
然后我告诉她,曾经在我生命里出现的丁淑琴和恩,只是,我没有告诉她和一个妓女在植物院发生的事。她一直很安静地在蜷在我的怀里,听着我讲的故事。这天晚上,我们相拥而眠,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却把彼此的身体紧紧相贴。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我梦到了月光,海水,和曼妙的音乐,梦到了鲜花,草坪和云朵。
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珂珂早就起床了。我用目光在阁楼搜寻着她,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的棉布衬衣,折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椅子上。一张白色的小纸条,被一根细线吊着,在窗口一晃一晃。我拿下了纸条,纸条上写着:亲爱的小门,我走了,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但是我们是相爱的人。
这是看上去有些矛盾的句子,只是我仍然认同了珂珂的说法。珂珂再一次给了我短暂的幸福,也许只有短暂了,才能更好地感知幸福。我没有去寻找珂珂,完全不像第一次珂珂在阁楼消失时,我表现出来的不知所措。我只是站在窗口淡淡地笑着,是因为我知道她终究会消失,当然也有可能再次出现。啦啦啦的歌声,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过来。她像一片云一样,我想,她就是一片云,不知道,会被风吹往哪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