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一起消失-你的身体充满鸦片

恩不在的时候,是我空落的时候。

我想恩一定会在某一天又突然消失的,我已经做好了她消失的思想准备,我相信我的直觉。在恩消失以前,我接到了丁淑琴的电话,丁淑琴在接通电话后,沉默了好久才说,小门,我想和你说说话。我说,好,去茶楼。丁淑琴说,不,我要和你去华侨饭店。

我们在华侨饭店的某个湖景房里相会,我们看着西湖说话,其实我们的话是不多的。很久没见,一下子觉得疏远了。就连最不易疏远的身体,彼此相触时,也有了一种陌生感。丁淑琴的样子,看上去仍然整洁、高雅,让我不可侵犯的样子。我轻轻抱住她,轻声说,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和我见面。

丁淑琴笑了,是很凄然的那种笑。丁淑琴说,因为我就要迁居北京了,我先生在那儿有大笔的生意,他对我留在医院做别人的助手一直不满,甚至怀疑我和老板有染。他让我过去帮他打理生意。这是他的最后通碟了。我说,那是不是,我以后想要见到你,就很难了。丁淑琴点了点头说,是的。

我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很难过,我以为我对丁淑琴的感情,还没有对珂珂的一半。只是她在窗前说的那些临别的话,令我有些伤感。我抱着丁淑琴,我说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对你也不曾用心,去了北京你就能很快忘了我的。丁淑琴又笑了,说,那么容易?你以为像上床那么容易?

我和她一直呆在一起,吃饭,是服务员送餐的。我们把白天当成了夜晚,把黑夜也当成了夜晚。始终,我们在床上缠绵和说话。手机关了,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第二天天快亮时,我才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一定是累了,所以才会睡得那么香。上午十点,我醒来的时候,丁淑琴已经不见了,我只看到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条,是用铅笔写在酒店的便笺纸上的。谢谢你令我的身体幸福。这是丁淑琴留在纸上的绢秀的字。我才知道,幸福有很多种,身体的幸福是其中的一种。我才知道,人生那么短,幸福那么少。

一个女人的离去,令我赤身坐在床沿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就像是一位亲人在弥留之际告诉大家一样,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结局,就会在转瞬之间发生,大家却仍然会难过。现在,我也难过,我把头埋着,回想这一小段里的人生。女朋友燕子和我的好朋友李刚走了,我被刀劈得遍体鳞伤,饶先生令我有了丰厚的收入,好朋友阿德和我在另一条道上平行奔走,几个女人,都很匆忙地在我的生命里相继出现……

电话响起来。是恩来的电话。恩说现在在候机,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恩说要去一个叫做斯里兰卡的海边小岛定居,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恩说先取道香港,在香港住几天后再去斯里兰卡。这时候我才想到,原来,她一直是钟爱着那家叫做斯里兰卡的空气的酒吧的,因为她热爱着那个海边小岛。恩说,你来送我吧,你以后见不到我了,所以你来送送我。

我去了机场,有那种马不停蹄的味道。出租车里放着刀郎的《冲动的惩罚》,我想我不曾冲动,和恩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在上出租车以前,我还在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我没有送过哪一个女人鲜花,现在我把丁香百合送给和我的生命相关的女人。但是,当我走进杭州萧山机场,却看到了了一架银色的飞机起飞。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我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到一只大鸟离开地面。我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百合,想,一定是恩计算好了时间,不想让我在机场能够送到她。但是,她一定能感觉到,我在天空底下的一次挥手。

挥手,是想说珍重,是想说愿她的一生都是平安。

丁淑琴去北京了,恩去了斯里兰卡,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空落了下来。有一次在大街上,我看到了阿德,他和一个妖娆的女人走在一起,他正在喝一听可乐。我看着他喝可乐的样子,我想着我们在一起时勾肩搭背的样子,而现在,我们略略有些疏远。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笑了,对身边的妖娆女子耳语了几句,然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借三千块,我想玩那个女人呢。他说着,回头向那个女人张望了一下。我掏了三千块钱给他,我说,我也想玩女人,但是我现在没有兴致,要不你玩女人时狠一点,算是顺带着也帮我玩了一回。阿德大笑起来,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投掷动作,把喝完了可乐的易拉罐投向不远的垃圾箱。然后,他吹了一下口哨,离开了我。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我的城市,这是我的街道,这是我的空气,这是我在发呆的地方。那么多人匆匆而过,好奇地看我一眼的人,已经算是对我很不错了。我轻声对自己说,小门,选择一种孤独的生活吧,离开女人,尝试什么叫清苦。

说完,我就汇进了人流,像一头忧伤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