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华侨饭店临西湖,站在饭店的门口,你就可以看到一大片的波光。华侨饭店是一个安静的处所,它门口的那条路,不允许有车辆在上面行驶,所以就多了几分安静。有许多时候,我在饭店门口的湖边晃荡着,我频频出现在这座饭店的附近是因为,我和丁淑琴经常在华侨饭店幽会。
我记得第一次是一个清晨,我因为陪一个客户而和客户一起住在了华侨饭店里。一大早,客户就匆匆乘火车北上了,醒来后的我,听着窗外的鸟鸣,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给丁淑琴打电话。丁淑琴好象还在家里,她接电话时语速过快,嗯啊一通以后就挂了。我的嘴角浮起了笑意,我想此刻丁淑琴大概和她的先生一起,在喝牛奶,在吃营养早餐。果然半小时以后,丁淑琴的电话来了,问我在哪?我说我在华侨饭店412房,我说你过来吧,我等你。丁淑琴在那边吃吃地笑,丁淑琴就喜欢吃吃地笑,丁淑琴说刚才我和他在一起吃早餐。我说,我知道。丁淑琴说,你真鬼。我暗地里笑了笑,是那种无声的笑。丁淑琴又说,你想骗我上床?我说话可不能说得那么难听,不是骗,应该说是邀请你上床。丁淑琴又吃吃笑了,她没有说来也没有说不来,只是在吃吃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然后是我漫长的等待。我想,丁淑琴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我掏出一个硬币,投向了空中,用正反面来判定丁淑琴会不会来。第一次是不来,我不甘心,于是又投了一次。第二次是来的。我想,会不会有错,于是再投。就在来或不来之间,敲门声响了起来。我打开门,丁淑琴不怀好意地笑着盯着我看。丁淑琴说,你是个花肠子,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你是个花肠子。我的手举起来,又落下去,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手缓缓下滑,滑到了她光滑而颀长的脖颈上。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鸦片香水的香味,我跪下去,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小腹是温软的,我能感受到小腹柔软之中的吸力。我贪婪地吸了吸鼻子,想象着丁淑琴站在窗前喷酒鸦片香水时的情景。我轻轻地呜咽起来,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丁淑琴笔直地站着,她的嘴角一直含着笑。她的手垂下来,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耳垂。当我把手放在她屁股上,并且紧紧地捏了一把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呻吟,轻声说,傻孩子,你是一个傻孩子。
在她轻声的呢喃里,我站起身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横了过来,和我的身体组成了个“十”字。我的右手在她腋下,左手在她的膝弯,而她的屁股,在我的两只手的距离之间下坠着,贴在我的小腹上。我抱着她,走到窗边,窗边有着轻薄的窗纱,像一种轻薄的人生。我没有掀开窗帘,其实我也无法掀开窗帘,透过那薄纱,我看到西湖。这时候我想,这一间比普通房更贵的湖景房,实在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实在是适合男女在窗前调情的。
我俯下去吻着丁淑琴,这样的动作,令我有些吃力。我的舌头刚能够住她的舌尖。她再一次呢喃了一下,举起手一下子环住了我的脖子,这就使得,她的上半身坐直了。我转过身,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在我俯下身以前,我看到了她脸上掠过的一丝慌乱,慌乱之中有少许的不安。我喜欢她的不安,在她的不安里,我的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光洁而性感,闪动着一种玉色的光芒。我把手伸进了她的头发丛中,她盘着的精致的髻,在转瞬之间就散乱了。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眼合上了,我能看到的是她长长的睫毛。我的唇离开了她的脖子,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而她喷出的呼吸,越来越急地落在我的脸上,终于,她嘤咛了一声。她嘤咛了一声,是因为我把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我相信那是一个美妙的早晨。天气不冷,不热。窗外又是湖的景色。我把她的衣衫轻轻除去,她没有阻止,也没有迎合,只是在她闭着眼睛的过程里,我完成了把一个仪态万分的女人,转变成最本真的在床上的女人。我们在一床薄毯下,相互纠缠。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时候我才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个院子的春色,关不住的春色。我把她托起来,又抛下去,她玲珑的身段,就在我的掌握里面。最后她翻转了身,喘着气看着我时,我看到了眼前触目惊心的玉白,那是她的一双结实小巧的乳房,轻轻晃荡。她一咬牙,我们又开始了另一场纠缠。
那是一个纠缠的早晨,纠缠得我心里都空落落的,不知道了我自己最终的方向是什么,只知道,此时我沉醉在一片浪海里,骨头酥软无法上岸。直到浪小了,浪的声音远去了,我才安静下来。窗口那些光线穿透了窗纱,一片朦胧的白光投在了床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看到一个裸身的女人,坐在了床沿上。她身上的皮肤,有激情过后慢慢消退的印痕。她的背对着我,我看到了她的锁骨,看到了她光洁的背和纤纤的腰,还看到了她弧度很好的屁股。她的身体在经历一场纠缠后不再避我。我看到一缕烟升了起来,是她在我不知觉间,点着了一支烟。那是一缕安静的烟雾,而一个安静的女人,在安静的烟雾里安静着她的安静。在她举手的瞬间,我才看到一支细小的烟,就在她的手指间燃去生命。烟灰是惊人的那种白,白里面透着细腻,是一种上好的烟丝。
丁淑琴一直没有说话,她好象突然之间不理我了。抽完烟以后,她站起身去了卫生间,我看到了她美妙的身材,在我面前,转瞬之间闪过。传来水的声音,丁淑琴又从卫生间里出来,又在床边落座,又点着了一根烟。我伸出手去,手落在她光滑的背上,有些微的凉意。我一直都轻扶着丁淑琴的背,好久以后,她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笑容。
我说,你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她说,繁花。
我说,我知道,恩也抽繁花。
她说,那是因为它有个性,所以你的恩也抽繁花。
我说,烟也有个性吗。
她说,有,比如繁花。
我说,繁花什么样的。
她说,很美,烟盒很美,烟丝很美,抽烟的女人也一定很美。
她又说,女人的一生,就是繁花的一生,那么美丽地燃烧着,那么匆促地走完了一生。瑰丽过后,可以看到的是雪白的烟灰,零落在地上,烟灰里可以看到,逝去了的烟灰一般的爱情。
我想了想说,你,像播音员在主持午夜节目。
她吐出一口烟,嘴角牵了牵,扔给我一个很浅的笑容。是的,她说,是的我曾经做过电台业作主持。我主持的时候,就是一边抽着繁花,一边主持节目的。
她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只是我的手,仍然落在她的后背。她的后背,是我曾经的领地。我用身体和目光,仔细而热情地爱抚过。我在想象着,一个美丽女子主持节目的样子。在这座江南暖风吹彻的城市里,无数个夜晚一个寂寞的女主持人,从电台那扇门里走来。一个人独行在街上。她或许抽着烟,漫无边际地吐着烟。或许抱着自己的膀子,摇摆着自己的身体走路。她身边的风,也会变得多情与欢快。我的手从她的手背移上去,落在了她的肩上。肩上有着明显的骨感,我喜欢抚摸这样的骨头,是女人温情的骨头。我的手稍稍用力,向后轻扳了一下。她就倒了下来,倒在我的身上。我的手轻轻捧住她的一对乳房。乳房像一对飞累了的鸽子,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里。
我的嘴巴,刚好能贴到她的耳朵。我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轻声说,我认识一个女人,也抽繁花牌香烟。只是,她不见了。她叫恩,她经常出现在一个叫斯里兰卡的空气的酒吧。
丁淑琴对着天花板说,别提我以外的女人,我没有兴趣。
我知道,于我而言,丁淑琴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于丁淑琴而言,我也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她那年么年轻,就坐在了那样的位置上,这是别的女人都不会有的。而我只是一个医药代表,换句土一点的话就是药品推销员,或者说,是小贩。我与她之前,存在着太多的悬殊。
丁淑琴对我笑了一下,她吐出一口烟喷在我脸上。丁淑琴说,你令我幸福。说完她就站起了身,她说,我是你最心爱的女人吗。
我笑了笑。我在想她的这个问题我该怎么样回答。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你不是。
她说,那么,最心爱的女人是谁。
我说,是珂珂,一个叫珂珂的女孩子,她不是女人,只是女孩。
她显然有些生气了。但是她没有把生气挂在脸上,而是微笑着开始穿衣。她的语气也是轻缓的,她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不是最心爱的女人上床。我们之间,又算什么?
她的话令我无言以对,她也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只是在穿着她的衣。接着她站到了镜前,她在镜前用一把梳子梳头发。她在离开酒店以前,必须把弄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必须再盘起一个精致的发髻。
她打开门出去以前,我站在门边,裸着身子为她送行。她皱了一下眉头说,你不能披一点什么吗。我愣了一下,说,那我下次一定披点什么,这次,就算了吧。我吻了她,她转身抱住我,也回吻着我。然后她轻轻推开了我,推开我的时候她说,在房间里,男女之间只有色情没有爱情了。感觉实在糟糕。
感觉真的很差,整个过程,仅是作爱而已。我们,都是动物。她说。她的话音刚落,就打开门出去了,涌进来一些光线,又被迅速合上的门给切断了。我愣在门边,回味着丁淑琴留在房间里的话。然后,我把身子靠在了墙上,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