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翅膀尽是
夕阳余辉,
竟也披着云彩的斑斓。
你的影子尽是
山河阡陌,
却是形影相吊的歌谣。
之其一
金色的夕阳一道一道地洒在草地上,而草地上的人却变少了。
虽然巨墙与智妇的事件足够村人说上好几年,但如今没有了可以看着实物闲嗑牙的话题,酒馆的生意回复到之前的模样。
不是冷清,只是客人减半了。
酒馆的老板娘还说:
“那面巨墙有什么不好的?放在那里也很好看啊!那巫婆干嘛要这么多事?那么闲不会去找人嫁掉折腾折腾?现在我的生意变差,我找谁理论去?”
现在没人会坐在她的酒馆前边喝酒边观赏巨墙,生意明显消条了些许。
——只是些许。但她很不满意!
“墙没压到你的酒馆你才会这样说,要是压到你这里来了,你哭都来不及!”
有个喝酒的人醉醺醺地这样回答她,很快地被赏一记“面包击头”。
“唔哇啊——”
酒馆里的三楼,远来的客人正在整理行李。
梅恩丽娜的果决令达克利斯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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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就是她无法超越的事,是她这种普通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事!
看着格兰希尔正在重新为那竖琴安上新弦、调音……达克利斯突然升起一股令自己泄气的想法——
是啊!这位一直都独自旅行的吟游诗人或是战士亦或是魔法师——管他到底是什么?
他——这个人,终于可以摆脱她了吧?
一个因弦的震动而诞生的音符响起,好似照进屋内的阳光一般浑然天成。
格兰希尔以那迷离的美声说:
“公主会回奥尔西去吗?”
“……”
无言,因为她无法回答。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跟着他旅行,但她说不出口。
以为公主没有听见,因此格兰希尔又问了一次:
“公主会回奥尔西去吗?”
“……我不知道。”
“那么,公主还想前往北方吗?”
“想!我听说……我的哥哥摩菲尼尔王子驻守在奥尔西国境北边的边城,那个地方长年有着魔物扰人……”
拨动调好音的弦,格兰希尔又问:
“公主有了实际上的目标,但是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真正的目标?”
“嗯,到北边的边城——的目的?”
达克利斯一阵错愕,她说:
“……我不知道。”
“那么——”格兰希尔笑着说:
“公主还是需要再仔细考虑:应该回宫,或是想办法说服你的禁卫军队长让你继续旅行。公主会觉得踌躇不安,是因为公主没有真正的目地。”
——没有真正的目的,因此犹豫不决……
看着格兰希尔,达克利斯心想——以往她的确没有目的,一心只是想要离开一个牢笼、一心只是想要飞在天空……
没有目的,只急着抛弃手上拥有的……
现在,她的目的,不就是在眼前吗?
她的眼中已经寻找到了一个目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无法一起飞,于是她说:
“如果我们就此分开,那么……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最后一根弦也调好了,清澈的声音恍若字咒,刻印着一个守候。
格兰希尔笑着回答:
“如果你呼唤我,我会来见你。”
太阳很快就会躲到山的后面去,格兰希尔拿着他自己行李到酒馆楼下。
他跟梅恩丽娜说好今天傍晚启程,现下就要去接她。
梅恩丽娜是雅莱尔,而且格兰希尔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个力量非常强大的雅莱尔,比她的母亲“泉声”的力量都要强得多,毕竟她的身上曾经依凭着封咒之神灵。
因此,他可以先教她怎么运用初觉醒的力量,借用老鹰的形象飞翔——
他知道雅莱尔不必使用咒文,他们只要将符文的形象配合自己的意识,就能驱动那个字符,速度比任何力之子持咒都要快得多。
这有点难,但是梅恩丽娜应该可以办到。
若是梅恩丽娜真的舍不得那只叫做莫恩的小羊,她也会有能力为它易形,一起离开。
否则要回到“雷那佛松”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
——在他自己的流浪岁月里,他不常那么做,因为他没有目标。
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没有差别,因为就如咀嚼着放了十天或二十天的硬面包一样没有差别。
当年,他被赶出来了……
现在目标很明显——
他想回去看看他的师傅!
——带一位有着强大天资的雅莱尔回去给师傅!
这会是个很好的理由!回去探望师傅的好理由。
之其二
在酒馆前的草地上,奥尔西的皇家骑兵队员们聚集讨论接下来的事。骑兵队的队长双手环胸,看着草地而不是看着队员,说:
“……接下来怎么办?”
“将国王的命令清楚地告诉达克利斯公主、并且执行啊!”
亥特好意提醒,他觉得队长一定是糊涂了。
“谢谢你的建议,但这个建议没有丝毫建设性,好吗?”
海洛凯辛瞪着亥特说。
“你看公主会不会跟我们回去?”
丹德拉着自己的斗篷——他觉得斗篷缩水了。
“队长!你干脆直接问她要不要回去就好了嘛!”
米卡斯打着哈欠。
“国王派我们骑兵队来的用意,不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公主带回去的意思吗?”
说话的是沙华沙哈,一说完就召来一顿七人白眼大餐。
“是啊!那你去对公主动武啊!去啊去啊!”
众人异口同声说。
“呃……这个……哇哈哈哈哈……”
沙华沙哈以笑混过去了。
好吧!就算他们真的敢对公主动武——魔法骑士对付凯德泰比之剑,能够讨得了便宜吗?
面对一群脑筋派不上用场的队员,海洛凯辛只好叹气了。
他想着,要不要告诉公主魔之飓风吹扰皇都坎斯德瑞的事?
——这件事在他出发之后发生,从人们的口耳相传、魔法师之间的传讯中,他得知国王亲自前去调查此事。
现在已经找到了公主,也证明公主平安无事……他应该前去协助国王才对!
一抬头,公主自酒馆里走了出来。
“队长!我们走吧!”
“嗯?走?”
“我们回奥尔西去,会走经商大道吧?那么,一定会经过西方边城,我们顺便去见见大哥……”
达克利斯牵着米茉看着海洛凯辛。
“回去吗?的确是。”
奥尔西魔法骑兵队的队长则回给她一个笑。
打个手势,示意队员们起程。
“可是公主、头目!那个小娃娃呢?”
沙华沙哈搔着额头,四处张望,问道。
“叫我队长。”
海洛凯辛转身以眼神询问公主。
公主笑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鹰鸣……
她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夕阳余晖已经充塞了整个天空,红霞满天,高空的远处有三个小小的、乘风滑翔的影子远去。
达克利斯双眼披载着金色阳光,她说:
“我无法跟着飞,任何魔法都无法让我飞,除非我自己能飞……”
声音有着无奈,语气有着了然,但神情有着光辉——
不是因为映着辉煌的阳光,而是来自内心深处。
“如果你呼唤我,我会来见你。”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她知道他会遵守诺言。
身为毫无魔法的“亚纳”,又是战神之星爱克露伊会照大地时惟一诞生的小孩……达克利斯公主跃上马背,策马向道路驰去。
由于是桥乡,一座又一座的小桥建在一条又一条的小河上,所以,行人过道的路很窄,小轿车无法开进去。所以一时间三轮车的车夫们都戴着口罩将病人送进送出,好不热闹。但因为三轮车夫有限,得挨家轮候,起码得等上两三个小时。
我的病来势凶猛,高烧直达39度5,昏昏沉沉、四肢乏力、双颊通红。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父亲进进出出的开门、关门声,从那些频繁的声响中可以听出他急迫的心情。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行将死去了,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肉身正一点点地消溶,而灵魂朝黑暗的甬道飞去……
“妈,我来了……”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爸爸的背上;周围是一片雨水淅沥的声音,我的身上穿着雨披———显然它挡不了多少风雨,因为我的脸上沾上了水,双腿也全被淋湿了,我全身哆嗦,冷得直打寒颤。
父亲一步步地在雨中艰难地走着,我伸出头一看,他把裤脚卷得老高,他的头发和脸上满是水珠儿。
“爸,我们去哪儿?”
“孩子,你醒来了,爸正送你去医院呢!我们等不及那三轮车了,快到了。”
“爸,我可以下来走,你不用背我。我这么大了,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不行,你刚才都昏迷了,孩子,你看,前面那闪动着的红色灯光就是医院急诊室,快到了,快到了……”
当父亲将我平放到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他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我就活蹦乱跳完全康复了,但父亲却病了整整一星期,那之后他时常会犯头痛病。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自己,眼里只有我,他属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18岁那年,我终于圆了青春梦,考取了上海最著名的F大学日本文学专业,也总算让老爸在厂里厂外、街坊邻居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在大学里我成了一个快乐的天使,我学业优秀,擅长文艺,除此,我无意中还发现自己身上具有超常的应变能力,那是从一件很小的事情上发现的。
大学本部的9号楼是一幢三层高的女生宿舍,我住一楼。那是一个临近期末考试的晚上,同宿舍的女生都去教室夜自修了,只有我一人坐在床上看书。
大约在8点的时候,窗前的草坪上聚集起一群快毕业的男生,他们弹吉他唱歌,唱完后大家就起哄喊叫,吵吵嚷嚷的;我只有放下书本,去校园里跑了一圈步清醒一下脑子,回来后又去盥洗室里洗澡。
忙完这一切差不多已到10点了,我走进宿舍,窗前那群人还在疯唱。
这时我听见楼上的同学在对着那群人责骂,让他们离开,但似乎并不起作用,他们当作没听见,依旧在唱歌喊叫。
我急中生智。
我走出宿舍,飘着湿润的长发,来到了他们中间。
“刚才我听见大伙儿都唱得很不错,怎么样,该轮到我来唱一首了。”
全场鸦雀无声,一下子我就将他们震住了。
“怎么,不欢迎吗?”我大大方方的说。
“欢迎,欢迎啊!”男生们都起哄了。
“那好,我来唱一首你们最喜欢的《心太软》吧。”说着,我就唱了起来:“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刚唱完,掌声就将我淹没了。
“再唱一首好不好?”有人提议。
“这样,时间已晚,再唱怕影响别人休息,我最后给大家跳个舞,怎么样?”
“好!”有人喊道。
能歌善舞的我把那群毕业生给镇住了。
跳完舞,我对他们说:“我非常理解你们毕业前的心情,狂欢一下未尝不可。但我们却马上要应对期末考试,希望有个安静的复习环境,所以请大家多包涵了,祝各位晚安。”我以日式的礼仪向人群鞠了一个45度的躬。
这群男生就散去了……
以后,诸如此类能展示才艺、表现自我的举动就太多了,所以,我走在校园里总能迎来本系或外系男生们爱慕的目光,但我的头总抬得高高的,“我有男朋友了”我将这句口头禅写在了脸上。
说说我身边这位名叫晓江的男朋友吧。
他长我3岁,是与我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的伙伴,我们的家都住在大新桥巷,那是一个著名的桥巷———连接着几百条石头小桥。
记得小时候,在我们家门口的那条小运河前,晓江总爱一个人蹲在那儿钓鱼,每当这时我总会跑到他身边,一看有捕获的战利品就嚷嚷着全要归我,完全无拘无束……
大概到了我十五六岁的光景,也就是少女胸前开始鼓鼓囊囊的时候,我才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离小河后面三四米左右是一道长长的墙,墙上是我家的一扇窗子,就这样,窗子后面开始躲着一双少女怀春的眼睛,而钓鱼者呈现出弧线的青春背影成了她眼中的天空。
每当阳光折射到运河上,泛着斑斑点点的粼光时,少年的背影前后跃动,手中的渔网朝着鱼群撒开……而少女窥望的眼睛同样是一泓河水,在那儿,少年晓江成了少女可忆网中的一条鱼。
那是我的初恋。
也许是因为故乡的这条鱼太斯文,从来只在浅岸漫游,从不敢闯入深谷翻江倒海一番,使得我在二十岁那年还保持着初贞。(后来到了日本才知道那些老艺妓们喜欢私下以河鳗鱼来形容男人性器官,这样的称谓令人常常忍俊不禁。)但刚才这场舞会却令我遭到了外来鱼致命的侵占……
我怎么也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平生第一次参加这么疯狂的梦幻舞会,人群里有不少外籍人士,不少女孩在迷幻中都脱去了衣服。我记得那是在一幢旧别墅里,灯光非常昏暗,点着许多蜡烛。鲜花的味道,男人女人的香水味。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在客厅的一角闪烁着,上面挂满了各种可爱的小饰品。
天哪!真不愿意回忆那如梦如幻的一幕,那是导致残酷命运的开始……
2当圣诞夜的夜色刚刚朦胧地时候,我套上了那件紫色碎花的过膝旗袍,这件合身的旗袍是我用做家教赚来的钱定做的。由于我的个子不高,旗袍没做太长,只过膝至小腿中间;我还穿一双猩红的高跟鞋,这双鞋本来就是跳舞鞋,是在五角场华丽商厦内一次大减价的活动中花59元买来的。出门前,我披上那件母亲当年在东京买的白色厚绒大衣,带着兴奋的心情,随晓江坐出租车来到了静安寺。
路过静安寺一家很干净的快餐馆,我们进去吃了韩国风味的牛骨面。
“可忆,今晚你可要成为舞会的皇后了!”晓江带着自豪的神情说。他知道我从小开始就练舞了,一直在苏州市的少年宫里担任独舞,在大学期间还自费去学了正规的拉丁舞呢!我笑笑,没作声。吃完面,抹抹嘴,然后从小包里拿出化妆镜,对着自己的嘴唇补上了玫瑰红的唇膏,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就走了。
晓江大学毕业后在英国一家驻沪的独资企业里工作。
今天是圣诞夜,晓江公司里大多数英籍员工早都纷纷回国了,只剩下不多的英籍员工留驻沪上。那晚的舞会,就是这些不甘寂寞的外籍员工发起的。
那是坐落在上海静安寺的一幢老式洋房里,据晓江说房子是公司为他们的英藉雇员租下当作宿舍的。可以说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具旧上海风情的雅居,之前我只在电影中见过这般具有艺术怀旧情调的客厅。
约摸8点,我们到达了。
门虚掩着,我们就轻轻地推门而入。刚走进去,一股夹杂雪茄与葡萄酒、鲜花与香水混合的气味便扑鼻而来,让人感到迷醉。
“圣诞快乐!”坐在沙发上的晓江中外同事们举起右手向我们挥了一下,表示问候。
“圣诞快乐!”我们也用手势向他们打了招呼。
我稍稍打量了四周,整个大厅看起来宽敞典雅,四周的墙壁全镶嵌着那种古色古香的雕花红木,一盏水晶吊灯像个散花的仙女造型,只是灯光拧得很暗,那灯红酒绿的亮色是由许多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摇曳着的蜡烛点燃的。
室内好热,与户外的严寒相比简直成了两个世界。客厅的一角有一只很大很大的壁炉,生着火,那些横竖躺倒在炉火上的木柴被燃得通红通红。
我褪去外衣,晓江也脱了滑雪衫,他把我们的衣服都挂在了门口的一个大壁橱里。
这个客厅大概有80多平米,其中的几扇门直通卧室,由于整个房间举架很高的原因,显
得格外的宽敞。
流动的音乐随着圣诞树上闪烁的灯给偌大的客厅带来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浪漫感觉,不少人已经开始站到中间去跳舞了,男男女女黑压压的一群,有位穿大红超短皮裙的浓妆艳抹的女孩特别引人,她扭动着腰臀,手里却捧着一杯红酒,摆出撩人的风姿,与身边一位白人男子举止亲昵。
晓江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他的3位中国同事叫到厨房的大桌子上打牌去了。
“可忆,这是我的同事戴维,他平时就住在这里的,你们在一起好好玩。”去厨房前,晓江将身边一位高大的英国男人介绍给我。
“这么漂亮的小姐,认识你很高兴。”他伸出手来,笑容很阳光。
“你好!”我出于礼节也伸出了手。
“不想去跳舞吗?”
“等会儿,我刚到,你先去跳吧。”我见他随着音乐的节奏身体已经在舞动了。
“OK,”他汇入了舞动的人群中。
我坐在沙发上,看那些已经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一转头正好斜面对着镶木墙上那半圆形的镜子。于是,我从镜中瞥见自己,感觉是一个陌生的自己:在昏暗的灯下,茫然的眼神。紧紧闭着的艳红小嘴,还有修长圆润裸露在旗袍紧袖外的玉臂,感觉像是旧上海风情画里的女郎。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戴维朝我走来。
“可忆。”
“可以?是可以请你跳舞的‘可以’吗?”他用生疏的汉语说。
我笑了起来,“不是,是‘记忆’的意思。”我仍用英语解释。
“来,喝一杯尝尝,是20年的陈法国红酒,很甜腻。”戴维递给我一杯红酒。
我喝了一口,确实不错。因为有点渴,我连喝了几口。
“我可以请你跳舞吗?”他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点点头,然后从沙发上起身,随着他汇入了舞池的人潮。
先是那种强劲的迪斯科舞曲,我几乎没有舞动,尽管我的短旗袍开的是高衩,可以扭动出很性感的曲线,但是,我的动作幅度很小,只在原地轻轻地摇动。
很快,大厅里传来了浪漫忧伤的抒情曲,随即,顶灯全被关灭了,只有几枚蜡烛在茶几上闪着幽暗的光。
戴维的手有力地按在我的腰上,我伏在他的胸前,虽然我不是第一次与白人男性跳舞,我的拉丁舞老师就是西班牙白种人,但是,这确实是第一次与外籍男子搂得这么紧,那种强烈的异族男子的性感的气息,加上酒精的作用,让人陷入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中。
“你的眼睛很美。”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说。
我一阵紧张,羞怯地垂下眼帘,不敢过多地看他那双能将人溶化的蓝眼睛。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香气,一种很奇特的香味。渐渐地,整个舞会的气氛都进入了一种梦幻,我觉得身子轻盈得好像可以飞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中,我眼前只有那点红在燃烧,那是什么红呢?我终于看清楚了,是刚才那个女孩的短红裙,当我稍稍清醒地注视着那抹红色时,天哪!我看到了一只大手正在伸进红裙之中,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血液直往头上涌,我的目光沿着那只手往上延伸,看到了女孩那甜蜜扭曲的表情以及两片嘴唇重叠在一起……
我看不下去了,将目光收回,但意识却愈来愈混沌,这是怎么了,我忽然想到晓江,刚才他不是一起和我来的,这下他去了哪儿?去哪儿了呢?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甜心,你看!他们在跳斗牛士舞。”戴维悄悄地在我的耳畔呢喃。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还是那个燃烧的红点,他们正蜷缩在一个由客厅延伸而去的小空间里,那个红点此刻已经成了被覆盖着的红色土地,他们扭成一团,剧烈地起伏跳跃,真的很像在跳斗牛士舞。
戴维也进入了状态,他将脸贴着我,起初,我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满心想着晓江,期待晓江的出现,但渐渐我抗拒的能力和心灵的挣扎愈来愈弱,他的手在我的背脊上轻柔地上下
抚摸着,他的腿紧紧地磨蹭着我,且不断地移动着舞步,我昏昏沉沉地跟着他……等到最后我被他的野性和温柔征服了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倒在他卧室的大床上跳起“斗牛士”
舞了……
我至今都无法回想起那一幕是怎样开始,又是怎样结束的,是他唤醒了我沉睡已久的欲望,让我难以抗拒自身本能的东西?还是那场舞会本就是那些英国人的阴谋游戏,即在空气或酒中放入了迷幻剂或粉末,成了一场RaveParty?总之,那天凌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到处去找晓江,结果他竟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呼大睡,还打着鼾声,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
我唤醒了晓江,让他回去。
走在晨风中,我一片茫然,从女孩到小少妇,竟然只有这么短短的里程?那一千多个初恋的日子都无法走到的彼岸,就这么一下子被狂风乱舞吹到了岸上。
3连几天,我神思恍惚,上课的时候也老走神,戴维的蓝眼睛和晓江的黑眼睛一直在交替闪现着,我找出各种理由不再赴晓江的约,我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我毁了我们之间青梅竹马、忠贞不二的誓约,我无法再面对他。
实比预想的更糟糕,那就是我当月的例假迟迟没来,去附近长海医院妇产科检查,被证实怀孕了。
一下子变得茫然无措。那时,我只是个刚满20岁、来自小城镇的女孩,天真纯情,根本不懂那些都市时尚游戏规则,所以,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去悄悄地坠胎,另一个是去找那个英国男人。
我选择了后者,我跑去见他,天真地指望他能让我生下孩子,我可以为孩子而放弃学业;我也希望第一个探索了我身体奥秘的男人能成为我的丈夫。但是,那个叫戴维的男人在他门前的花园里见到我时,竟然用疑惑的眼神问我找谁。天哪!曾经是怎样疯狂缠绵在一起的男女在那一刻完全像个陌生人,我伤心极了,站在风中,气得浑身发抖。但是我还是勇敢地说出了一切,包括我腹中的孩子……
戴维最后留下的甜言蜜语是让我成为他的中国情妇,前提是去医院流产。
他的话极大地伤害了我的尊严,原来在英国他是个有妻室儿女的家伙。
谁稀罕成为英国男人的情妇!你以为你是大英帝国的贵族吗?这就是英国绅士的风度吗?我的心就这样连同我的胎儿一起死去了。
晓江对我不死心,仍一次次从位于上海西南角的工作单位赶到江湾五角场,我却总是找各种借口避开他。
有一次在夜自修的教室里被他堵在了门口。
“可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躲避我呢!”他气喘吁吁地说。
我默默走到过道拐角处。
“对不起,晓江,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暂时休止一下,好不好?”我低着头,轻轻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有新的男朋友了?”晓江一把抓住我的双臂急切地问。
“不,我没有任何男朋友,我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读书上。”我没有说出与戴维之间发生的那一切。
“这不妨碍的啊!”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不,我觉得妨碍,晓江,你知道我是个有梦的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父亲过上好日子,他苦了一辈子啊!所以,我现在要拼命地读书,争取拿一等奖学金,而且要做家教赚钱。”我说着堂皇的理由,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其实这何尝不是我的真心话。
晓江无言以对,黯然离去了。望着校园路灯下他长长斜斜的背影,我的心一软,想拔腿追上去,但还是忍住了;等心一硬,腿就软了,只有眼中盈满的泪,只有唇间喃喃的“对不起”。
几天后,我觉得班上的男女同学开始用一种很诡秘的眼神看我,弄得我心绪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超级恐龙似的?”一天下课后,我在宿舍里问我最好的朋友培培。
“可忆,你还不知道吗?几天前我们都收到一份电子邮件,是以附件形式发的,我还打印一份在笔记里,正想找个机会问问你呢,你看!”
她拿出那本笔记,向我递来那封信。
我接过后一看,脸色都发白了,谁这么恶劣卑鄙?那是一张医生的诊断书,上面记载着我那次坠胎的情况。
我努力回想着什么,突然记起了这张诊断书当时是被我随手压在枕头底下的。
我跑到床边,拿起枕头一看,它依然在。
那一刻,我恨自己如此疏忽,早应该捏成纸团扔进垃圾箱了。但是,谁会这么做呢。
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培培一边安慰我一边说一定是我们宿舍里的人干的。
调查谁干的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我以后怎样面对同学和老师啊!当然日后猜出是我们寝室的一位叫兰的女生干的,原因是出于妒嫉。原来她喜欢上我们班长,而那位班长据说一直以来都在暗恋着我,所以,她要让那个痴情的班长永远“梦断”。
班长梦断了,但他们之间并没有能走到一起。
不久,兰交上了校外的男朋友,她一下子变得十分阔绰,护肤品化妆品全用上法国名牌了。
渐渐地有风声传来,说是她傍上了一位有妇之夫的大款。紧接着她旷课,一旷就是十天。
“据说兰男朋友的年纪比她父亲还大哦。”一次在食堂里培培对我说。
“还不是为了钱,可悲可耻!”在我的观念里如果爱情与金钱有关,那爱情就不是爱情了。
“是啊,听说她自己都去坠胎了,还说别人呢。”培培为我申冤。
但这句话却让我无言以对。
无论以后关于兰的传闻怎样地在我们班上爆炸,都没法抹去那件丢人的事给自己带来的创伤,我对戴维,对周围的环境都感到失望极了。我走路不再看人,进出无声无息,我无法洗刷我的耻辱,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学校里呆下去了。
在痛哭了一场之后,我决定远走高飞。
那天下午,我来到教我们日语精读课的田中先生的办公室。
“田中先生,我有件事要请教你,不知您是不是愿意帮助我。”
“可忆桑,你说吧,我尽力而为。”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他十分绅士。
“我想了解日本那些大学招收留学生的情况,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有关信息吗?”
“可以啊,我可以告诉你几个网站,你上去看一下。日本公立大学竞争很激烈,私立大学好像容易些,但学费比较高。”他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去日本?”
“这么急吗?你总是要大学毕业后才打算去的吧。”
“不,我想越快越好。”
“你在这里已经读了快3年了,还有一年就可以拿学位了,现在退学岂不是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许多在中国已获得硕士学位的,到了国外都重新从本科读起的。再说我学的是日语,去日本留学不是更有帮助吗?”
“那好,我这就给你去找些信息,你明天再来吧。”看得出田中先生很乐意帮我的忙。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向他九十度鞠躬后就退出了办公室。
我没有去教室,而是跑到了五角场一个叫“东方网”的网吧里。
我自己也在日本网络上搜索着相关的信息,3年日语读下来,我的语言能力已经驾轻就熟了。
我从一个网站浏览到另一个网站,突然我被一个网站上那蓝色灯火的背景深深吸引住了,给人一种宁静而致远的感觉,我仔细一看,原来是设立在网上的一个心理治疗吧,网站名字就叫“蓝色灯火”,主持人叫千野君。
我看了一些案例,很有趣。
譬如有一位女孩在她结婚的前夜,她的未婚夫死了,是突然遭遇到车祸当场丧身的。之后准新娘成了哑巴似的不再说话了。
她被介绍来到网站后,经过与千野君大师的倾心相谈后,终于恢复了以前开朗活泼的性
格,一年后结婚了。
还有一位女孩,在她16岁那年爱上了她的继父,在与继父发生了性关系之后,少女出逃了,家人再也找不到她;少女对继父炽热的情依旧,对母亲忏悔的心更日夜折磨着她,她终于堕落了,抽烟、喝酒、当陪酒女郎和不良少年鬼混在一起……经过6个月与千野君的交流后,她重回了课堂,也重新回到了家,并且正常地谈恋爱、交上了小男友,与父母的关系也很亲近、融洽。
还有很多很多的实例。
网站留言里很多人叫他“情爱大师”。
看着看着,我不由对这位千野君产生了兴趣。于是我按照网站上的电子信箱给那位“情爱大师”的千野君用日语写了一封信,同时还附上了一张照片。
我并没有谈及心中那份情感的隐痛和忏悔,只是含糊说了学校里的那件事,我是这样写的:尊敬的千野大师:您好!冒昧地给您写信,我是个学习日语专业的中国女孩。我的名字叫可忆,发音和日文中的“恋”很像的。
我目前十分困惑苦恼,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一位同宿舍的女生以非常卑劣的手段出卖了我,使得我的心灵和自尊遍体鳞伤。我觉得我一天也无法在我的大学里呆下去了,我受不了别人看我的目光,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
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该归于我的灵魂没有安居的着落点,很晃很飘。
目前我正在开始联络去东京留学的事,迫切地想远走高飞。
我是偶然来到这里的,但看了以后被深深吸引,尤其是那蓝色的灯火给了我心灵一片天空和海洋般的蓝色慰籍,为此感谢您。
上海可忆没想到第二天回信就来了。
恋子:你好,我喜欢这样称呼你,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也拥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读到你的信非常高兴,因为你是第一位给我写信的中国女孩,令我吃惊的是你的日语简直太好了,甚至那些规范的语句比日本人还地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境,但你的想法完全正确,换个环境未必不是上策,希望你能够把梦想一步步地变为现实。日本欢迎你,我也欢迎你。
至于你心中的迷惘不安,那是属于青春期的迷惘,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这个过程的。
当别人伤害你的时候,其实她伤害最深的是她自己,就如同有人死了,其实是我们每个人的一部分在死亡,因为,我们是包含在人类之中的。
至于灵魂,我至今也觉得它确实是摸不着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东西,它一直默默地在追随着它的主人,所以你快乐飘摇它也快乐飘摇,你晃动不安它也晃动不安,灵魂之家都说在天国,感觉起来又像在风中,但我认为它是筑在人心深处的。
希望你经常来这里坐坐,无论是高兴的时候还是烦恼的时刻,这儿都以它宁馨和浩瀚之爱包容你,呵护着你。
千野君读完后,一股暖意涌向了心间。
身边的人,有谁能说出这么有水准又感觉亲近的话,父亲不谈,晓江不说。那些学校的教授们在课堂上永远以尊严自居,枯燥,不苟言笑。谁来关心过我们青春迷惘的眼睛和迷途的心?那之后,我与千野君保持了热线联系。我仿佛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之中,每天上他的网站成为我的必修功课。有时因为功课太忙无法上网,我就会觉得失落了什么似的,是的,千真万确地,我想我是迷恋上了那片蓝色的灯火,迷恋上了这位神秘的情爱大师了。
上帝保佑,我太顺利了。在田中先生的推荐帮助下我非常顺利地得到了一家私立大学预科班的入学通知书,这位网上认识不久的情爱大师又替我向日本入国管理局提交了担保书,很快我就得到了赴日签证。
我兴奋,我激动,憧憬着在水一方的东京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我的耳畔回荡着千野君的话:恋子,东京以她盛放的樱花欢迎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