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的白头老屋-门神宝藏

��桑塔纳出租车沿着繁华热闹的外滩行进了一段路程,随即拐入西边的一条街道。袁方坐在车上,听出租司机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车子的速度真是不慢。一个星期下来,袁方发现本地司机有一个特点:他们总是习惯把刚刚这样的拐弯称作“转大弯”,而不是像北京出租车司机那样称作“左转弯”。

��袁方发现,自己有时还真是喜欢留心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特别是出差在外的时候,很喜欢留意当地的民风民情。而一些新鲜有趣的小发现,也总是能让他在工作之余体会到一点快乐。这次在上海呆得时间比较长,不像以往几次那样来去匆匆,所以杂七杂八的感受和发现也特别的多。

��司机师傅的心情真是格外好,自打袁方一上车,这个40岁左右中年男人就跟他闲聊起来。先是推荐城隍庙小吃,然后是点评淮海路的酒吧,最后又大谈起眼下飘忽不定的

房价。袁方暗想,原来不只是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好聊天。听着听着,袁方忽然增加了信心:有这么一个热情的人帮忙,找到那个奇怪的地方也许不算难事。

��然而,很快他便失望了。——当听到“白头老屋”四个字时,司机师傅的脸上显出茫然的神色。

��袁方有些不安起来,真不知道老刘委托自己的事能不能办妥。他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那条短信:速到福州路白头老屋找陈阿明,说你是我同事,拍摄一对儿门神木刻。请多拍,我有急用!

��“白头老屋”,好怪的地方。在这个由摩天高楼和密如蛛网的公路所构成的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他一个异乡客,去找一个连本地老司机都没听说过的地方,的确是有点难度。他真是不明白,刘汉唐为什么要发那条不清不楚的短信给他,直接打个电话该多省事。

��短信是半小时前收到的,当时袁方正在豫园拍照——那是他此次上海之行要拍的最后一组照片。他先是随便扫了一眼那条短信,没当回事。杂志社里,同事委托代拍照片或代做采访是常有的事,可是当看到短信落款是刘汉唐时,不觉有点意外。《谜境》杂志社里谁不知道,老刘这人是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搀和他的工作的,哪怕只是拍几幅无关紧要的照片也不行。因为资深记者刘汉唐先生一向自诩他的作品风格是独一无二的,还一向认为,其他人的一丁点介入都会破坏他作品的完美程度。

��这么说,还真是一条蹊跷的短信。这次刘汉唐不但主动请求帮助,而且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打。难道老刘遇到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了?

��袁方胡乱猜着,心想,不管怎么说,还是急人所急为好,何况老刘还是他在杂志社里最谈得来的一个人。他草草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同时也结束了此次上海之行的所有工作,赶着去办这趟临时性的差事。

��坐在出租车上,他仍琢磨着老刘的情况。一周前,他正打算离京时,听同事们说起,老刘正准备一个重要选题,好像和古代的一只什么石像有关。据说那个选题还是今年《谜境》杂志的重头戏呢。那时,他一门心思全扑在上海之行上,也没大在意。现在想来,莫非老刘交代的事情和那个选题有关?

��

��“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抬手推起计价器。

��袁方背着旅行包下了车。一时间,呆呆地站在车来车往的街头,不知该往何处去。

��其实他对福州路并不陌生,就在前两天他还光顾过这里。那天,他专程来这儿拍摄一座天主教礼拜堂,教堂那绚丽斑驳的镂花彩窗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就在同一天晚上,一个上海本地的朋友又邀请他在这条街的逸夫大舞台看了一场话剧。他总的感觉是,这条街的文化气息挺浓的。

��这六七天下来,上海滩上大凡有老建筑的街道袁方差不多都跑遍了。这一次他报道的选题就是“上海老建筑之旅”。为了这次上海之行,出发前可没少做功课。不仅在

图书馆查阅了大量资料,而且走访了不少专家学者。一通密集的、填鸭式的知识补习下来,他还真长了不少见识。所以现在他知道,福州路是大上海的一条老街,早在解放前这儿就是一条闻名遐迩的文化街,不少的书局和文具店都设在这里。当时这里叫四马路,至今还有很多老上海喜欢用这个旧时的称呼。时至今日,福州路依然保持着过去的特色,书店文具店随处可见,一些著名图书公司的招牌也颇为显眼。

��“白头老屋”?

��——袁方暗自思量,听这名字好像和书店、文具店都不搭界,倒有点像是一所老房子的名字。可又一想,那为什么自己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无论是他采访过的专家还是查阅过的资料,似乎都没有提到什么白头老屋。这次就是冲着上海的老房子来的,难道还有漏网之鱼不成?他开始有些兴头了。此行的目的也许并不只是帮老刘一个忙,说不准还会给自己带来拾遗补缺的好处。

��《谜境》杂志这期关于上海老建筑的选题已经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袁方把选题上报给宋文没多久就定了下来,可是为了确定选题的操作方向却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袁方还记得最后一次和宋文以及策划部的几个人一齐讨论这个选题时的情景。

��“不要只介绍建筑本身,”宋文当时是这样概括的。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与其说代表了和蔼可亲,不如说是一种倨傲感的变形。“要讲述那些老房子里面曾经发生过的、许许多多的、不为人知的故事……”宋文继续说着,坐在他身边的几个策划部人员频频点头,仿佛有幸聆听到一位世外高人的真知灼见。“总之,要突出老房子里面的故事。没有故事,我们的报道就没有生命!”宋文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同时瞥了一眼袁方。在袁方的印象中,这个观点好像在他提交的那份策划案初稿里就有,后来不知是被宋文还是被策划部的哪个人给划掉了。怎么此刻又死灰复燃了呢?

��袁方一笑,不想那么多了,反正这个选题的拍摄工作已近尾声,而且进行得很顺利。他没什么奢求,能将自己上报的选题付诸实施就足够了。这些天,他跑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街道和弄堂,把计划拍摄的和临时撞见的老建筑一一收入镜头。他没感觉累,反倒觉得很过瘾,甚至有些恋恋不舍。今天是忙碌的最后一天,收工在即,马上就该跟这座城市说拜拜了。

��袁方本想定中午的航班飞回北京,不想临时收到了刘汉唐的“加急任务”。为了打出些富裕时间,他只好询问售票处是否有下午四点以后的航班,得到的却是今天所有机票全部售罄的回答。无奈之下,只好改定今晚的列车返京。

��

��站在一家书店的天蓝色遮阳篷下,袁方又一次拨打了刘汉唐的手机。连拨三次,那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袁方皱皱眉,老刘今天的行为实在反常。刚从豫园出来时,他就打过老刘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看来只能自己去找白头老屋了。

��一连询问了两个小卖部店主和一个存车处收费员,三人都以摇头回应。他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三个人看样子全是本地人模样,怎么这个怪地方连这些本地人都不知晓呢?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在这么一个瞬息万变的大都市里,谁知道有多少过去的遗迹就藏匿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慢慢被人淡忘了呢。这几天,他拍摄过的一些老房子,不是都在悄无声息地走向它们生命的终点吗?白头老屋非常有可能也是一所老房子。

��“不会是老刘开玩笑吧?”袁方心里忽又冒出另一个念头,随即又被自己否决。决不可能!老刘的傻较真劲儿在杂志社是有名的,是那种听完一个笑话还会追着人家问“后来呢”的人。让老刘搞恶作剧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袁方万没想到,上海之行的最后一天居然是以这种猜谜解闷儿的方式来度过的。

��屡屡问路无果,袁方知道着急也没用,只好信步闲逛。当瞅见一家卖计算机书的书店边上有条里弄时,想也没想便拐了进去。

��里弄不算太宽,很幽静,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遮蔽出一条凉爽的林荫道。袁方觉得汗涔涔的后背有了一丝凉意。越往里走越安静,行人稀少,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慵懒地投洒在地面上,蒸腾着从黄浦江上飘来的潮气。一个穿白色跨栏背心的中年男子躺在竹椅上漫不经心地读着张报纸,也不知他是想从那张纸上找点外边世界的消息,还是想用一张纸把自己跟外边世界暂时隔离开。袁方很不识时务地破坏了那人的安逸状态。

��“白头老屋?”那人放下报纸,没好气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袁方估计他会做出摇头或者摆手的动作,可没想到他却朝小巷的深处努了努嘴,说道:“侬是说陈老头的铁艺作坊吧?前面那个白色石头房子就是的啦。”

��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袁方继续向里弄深处走去,很快来到一道系着粗大的链子锁的铁栅栏门前。门牌号码上写着“福州路539号”。大门深处,大概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是一栋长方型的白石楼房。刚一见这栋白石建筑,袁方就生出一个念头,他更加相信此行不只是在帮老刘,更是在帮他自己。直觉告诉他,那是栋很有年头的房子,它不但老,而且富有特色,确切地说,是有些古怪。这正是最值得拍摄的一类题材。从石屋的外观来看,他甚至不知道该把它归入到哪种建筑类型里面才合适。说它是民居,黑洞洞的敞开着的大门看不到一点有人居住的迹象;说它是大上海旧时留下的教堂——古雅肃穆的外观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可是它既没有教堂的尖顶,也没有十字架的标志,显然也站不住脚。

��袁方正要叩动铁门,忽见门的一角挂着块木牌,上面潦草地写着:参观购买铁艺,请走旁门。

��这行字下边有个示意箭头。顺着箭头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铁门北侧十来米远的地方还有扇小木门。

��看到“铁艺”两字,袁方想,读报男子说的陈老头的铁艺作坊一定就是这儿了。单从那座古旧的白石楼房,他就敢断定,这个铁艺作坊跟刘汉唐所说的白头老屋应该是一回事。

��刚走到那扇虚掩的木门前,一阵馥郁的花香就扑鼻而来。无疑,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袁方不免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出些好感来。应手之处,木门“吱哑哑”地开了。

��院子里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虽然是周六,但似乎并没什么人来“参观购买铁艺”。穿过一大丛盛开着黄白相间花朵的忍冬花和一丛丛不知名的葱绿灌木,袁方进入了宽敞的庭院之中。院子很大,遍植着各类花草,还有几株挺拔青翠的柏树。那栋白色石屋位于院子的中心,它后面是一排红色的砖房,砖房旁边露出一扇通向后院的月亮门。

��又向前走了几步,袁方能够更真切地观察白石屋了。它通体由白色石头砌成,可能是因为建成的年代比较久远了,石质已经变成晦暗的灰白色。石屋坐西朝东,大概有两层小楼那么高。拱形的门楼相当别致,而门楼上方一个奇特塑像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塑像看样子是只大鸟,身体两侧平展开一对宽大的翅膀,屁股后拖着硕大的扇形尾巴。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雕琢得格外细致,可谓分毫毕现。唯一遗憾的是,塑像的头部已经破碎。袁方猜想,那个位置肯定是只鹰头,那样的话,整个塑像恰好是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但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塑像竟然向前方伸出了一只手臂,手里还握着一只圆环。

��无疑,这只半人半鸟的塑像更加强了袁方对这里的最初印象——神秘。

��在这个时候举起相机对袁方来说是一种最自然不过的习惯。选好角度和景别,对着石屋门楼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拍完照片,他才开始担心,这别是私闯民宅吧?又一想,有门口那块牌子垫底,要是有人问起来,就用“参观铁艺”搪塞好了。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感到不自在,完全是这里太安静的缘故。怎么连树上的蝉也不叫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袁方要进白石屋里面转转。石屋的大门敞开着,似乎并不拒绝任何的来访者。可屋子里面却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袁方迈开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原来,石屋正对大门口的地方,有一只巨大的铁架子,只不过在阳光强烈的院子里无法看清。它支支棱棱地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犹如一扇屏风阻隔在大门和石屋大厅之间。说它是铁架子其实也不太准确,更准确地说它应当是一只用废弃的铁料焊接而成的“山峰”。袁方觉得它完全可以与自己参观过的任何一件抽象派的作品媲美,不知道为什么它的主人会把它扔在这里。

��转过铁山,袁方稍稍吃了一惊。屋子的尽头,有两个人正背对门口交谈着。从背影看,其中一个是个腰身宽大、穿着连衣长裙的妇女,另一个则是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年男子。两人窃窃私语,声音很低,以至于袁方在转过“铁山”之前完全没有察觉。

��他四下打量着。石屋里的光线很暗,主要的光源是屋顶侧壁上几扇小窗中透射进来的阳光。窗棂把有限的阳光分割成一条条光束,照亮了石屋内的一小块区域,而大部分区域则隐蔽在沉沉的黑暗中。袁方的眼睛一时不适应昏暗,无法看清室内的一切。除了窗外的日光,室内还有另一处光源,那是一点摇曳的火光。火光是从老人和妇女前面的一个石台上发出来的。袁方猜测,石台上可能点着煤油或者蜡烛之类的东西。火光微弱飘忽,把老人和妇女长长的影子投射到粗糙的石板地上。

��见有人在,袁方不想贸然前行。可踌躇间,脚下一没留神绊到从“铁山”上突出的一根铁条上,发出一声轻响。响声不大,但在这空寂的大厅中却很清晰。那老人和妇女一齐回过头来。由于逆着火光,袁方很难看清两人的面貌,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对他的到来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又转回身继续交谈。

��这两人一定是来“参观和购买”铁艺的人。袁方暗想。

��趁着视力恢复,他再度扫视周围。只见石屋大厅的地板上摆了很多的铁艺制品,包括烛台、衣架、花盆托盘、雕花装饰等很多品种,上面都贴着价签。尽管那些铁艺的做工堪称精美,但是袁方对于铁艺的兴趣远远小于他对整个建筑的兴趣。环顾大厅,他发现这里的空间十分开阔。除了空地上摆放的那些铁艺制品以外,在大厅的正中心还有一个石砌的长方形池子。池子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几个涂着蓝色油漆的钢瓶。

��他还注意到,大厅东南角的一块区域围着护栏,护栏里面有一张小桌。他向小桌走去,忽然一股清香沁入心脾。香气是从桌上的一个篮子里发出的。近前一看,篮子里盛着几块切削成片的木头。再闻一闻,他断定那些木片应该是檀香木。视线离开篮子,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小桌下的地面是一块圆形的木板地,和整个大厅的石质地面全然不同。那一圈护栏正好把这片圆形的木制地板围在当中。

��“可我还是想在这里许个愿?”耳畔忽然响起那个女子的声音,音量比刚才高了许多。

��过了良久,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才予以回应:“这里只是个仓库,许愿的事就算了吧。”

��袁方不禁诧异,原来那两人谈论的竟然不是铁艺。“许愿”——又是什么意思?且那女子说话的腔调怎么怪怪的,像是一个外国人讲中文。

��“哈德利亚先生说过,就算是这地方今非昔比,但在此许愿也还是很灵验的。”女子说。

��“那是传说,还是不要如此执著了。”老人叹口气道。

��“没关系,我只想试一下。”女子仍充满兴致。

��“请不要说尝试,那不过是在功利心与游戏心之间摇摆罢了。”老人沉吟片刻,又说:“不要轻易许愿,贪奢或是懈怠,这些错误的愿望会把人折磨得痛苦不堪。人的身体会变胖,灵魂却会更加饥饿。”

��女子像是被老人不着边际的话吓住了,半晌没再说话。袁方只听到大厅内火焰燃烧的“呲呲”声。

��“看见那火焰了吗?”老人又开口了。抬手一指石台上的火焰。

��女子点头。

��“如今它的光芒已经黯淡很多了……”老人声音提高了些,似有怆然之意。

��袁方假意拿起一支铁烛台观赏着,耳朵却支棱着,想听清两人交谈的每一个字。他无法抑制心中的好奇。

��“唉,最可哀叹的是那神伤的胜利之神,他的火焰已经黯淡,而那永恒的火种却难觅行踪……”老人像是在吟诵什么诗句,又轻叹了一口气,“当火焰的光芒随着岁月衰减,我们的愿力也将随之衰弱,最终归向虚无。”

��袁方悄悄换个位置,在这里他能看到二人的侧面。

��火焰将两人面部的轮廓勾勒得很清晰。他发现,老人和女子的鼻梁都很高,老人长长的眉毛和女子上翘的睫毛分别凸显了各自面目的轮廓感,只是二人容貌依旧模糊不清。

��“陈先生,我的愿望很简单的,也很真诚。”女子又开口了,“我没有任何奢望。”

��过了片刻,老人忽然以振作的语气道:“我似乎不该低估这一切。无论伟大的火种能否找到,存于内心的火焰永远都是强盛的。”说完,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转头望向那燃着火焰的石台,道:“好吧,就像那火焰说说你的愿望吧。——不过,请牢记,从此你将和判别善恶的神灵结下契约。”

��老人的话说得越来越玄乎,袁方只觉得荒唐可笑。

��听了老人的话,女子没再说话,转身朝向那团倏忽飘荡的火焰,双手握在一起,低垂下头颅。

��“记住,”老人再次以低沉的声音叮嘱道,“善愿的守护者不在别处,就存于内心之中。”

��大厅里异常安静,除了火焰燃烧声,袁方只听见自己腕上手表的滴答声。这样的寂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时间似乎变得黏稠得难以移动。

��终于,女子抬起了头,转身对老人说道:“谢谢,我已许下了心愿。”

��老人点首不语。

��“其实能在这火焰前许愿,本身就是我的一个强烈愿望。”女子说。

��袁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人手里忽然多出了一把长柄勺子。老人用勺子从石台着火的凹槽中舀出一些东西,示意女子把手摊开,将那些东西倒入女子的掌心。接着,又舀了一些,伸出手蘸了一蘸,涂抹在女子的额头之上。这个过程中,老人口中一直喃喃叨念。

��“保留这神圣的灰烬吧。”老人放下勺子,对女子说,“它将为善良者带来好运。”

��女子忽然发问:“刚才您说这火焰的光芒已经黯淡,人们的愿力也不再强大。”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那么,是不是只有找到胜利之火才能……”

��袁方使劲想听清女子的话,可女子却和老人低语起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又回复到起初那种窃窃私语的状态。袁方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两人一边说,一边绕过石台后面的墙壁,消失在大厅深处漆黑的阴影里。

��石厅内,只剩袁方孤零零地站着。老半天,他才缓过闷来。看看真的没有旁人,他悄悄挪步到燃着火焰的石台前,想看个究竟。

��原来,那只石台就像一只伫立在地面上的巨大石头奖杯,上面有一个凹槽,火焰是从凹槽里升腾起来的。燃料是几块木柴,大部分已化成了灰烬。石台前方的墙壁颜色一片乌黑,显然是长年被火焰燎烤所致。这片石壁是从整个灰白色的墙体上向内凹陷形成的,他觉得,这块石壁很像一个供奉神像的龛位。

��又端详了一阵,他忽然想起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自己既不是来买铁艺的,也不是来闲逛的,任务是帮刘汉唐拍照片。那个驼背老人也许就是陈阿明呢。于是,急忙走到石台后墙的拐角处,想看看刚才那两人的去向。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门洞通向外边。

��穿过这个低矮曲折的门洞,出了石屋。白亮的阳光立时将刺得眼睛生疼。院子依然那么寂静,刚才的两人一时都没了踪影。

��正踌躇间,忽听一阵“嘶嘶”的声音。循声望去,好像从不远处的那扇月亮门里传来的。

��袁方走过去,向月亮门里探头张望。

��月亮门内是个封闭的小院子,院子当中,一个人单腿跪在地上电焊。他头戴防护面具,一手拿焊枪,一手拿一只铁马,焊枪的火花四溅。在他旁边,横七竖八堆放着一些铁料和几件铁艺半成品。

��看来此人应该是这个作坊的工人,袁方打算向他问明情况。此时,焊工好像听见袁方的脚步声,放下手中加工的铁马,站起来,抬头望向院门处。袁方看到一个头戴面具,身穿黑色防护皮裙,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立在院子中央。

��就在这时候,一只如枯枝般消瘦的手掌拍在袁方肩头。

��“找哪个?”一个苍老的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