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和你

《文摘月刊》就放在我的枕边,它是惟一的线索,是我通向苗苗惟一可能的道路。如何使用这本《文摘月刊》呢?我想了几天仍没有一个答案。登门送还?未免过于鲁莽。等苗苗来向我索要?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带走了这本杂志,我并没有明确地借阅,是“无意识”地带走的。《文摘月刊》在我的枕边放了一个星期,我的勇气也随着一天天地丧失。这不禁使我想起一年前我和苗苗的相识,之后一年再无她的音讯,难道这次也这样吗?然后我想到了向丽。

我呼了她,向丽很快回了电话。

我说:“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向丽说她正在忙毕业论文,很快她就要毕业了。

我问她:“单位找好了吗?是不是打算留在南京?”

向丽说:“还没定。”

我说:“毕业之前我们总得见个面吧?我请你吃饭。”

向丽说:“好啊好啊,等我忙过这一阵子给你打电话。”

我很想马上就见到她,但没有说出口,我说的是:“那就说定了,我等你的电话。”

一周后我们见了面,向丽打车来了新华二村,聊了一会儿我领她下楼吃晚饭。饭后回到楼上,我们接着聊天。

显然向丽拿不准我的目的何在,她最可能想到的就是我想和她上床。如果我真有这样的想法,她会同意吗?我无法知道,但我的确没有那样的想法。正因为如此,我体会到无欲则刚带来的坦然。当然啦,“欲”我还是有的,但针对的不是向丽,神情之间我不免有些心虚,聪明的向丽肯定察觉到了。

卧室电脑桌的抽屉里放着三本书,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两本《华灯初上》,一本《文摘月刊》。两本《华灯初上》我准备分别送给苗苗和向丽,已经题好了字。给向丽的那本上写着“向丽惠存、留念!”,给苗苗的那本上写着“给美好的苗苗!”,那本《文摘月刊》则是打算让向丽捎给苗苗的。

去卧室取书时我不禁又看了一遍题字,觉得非常的不妥,“给美好的苗苗”会把我的目的暴露无遗的。经过一番犹豫,我只带了两本书出来。

回到北屋,我故作随意地把两本书递给向丽,对她说:“送你一本我的小说,做个纪念。”

向丽接过,连声说道:“谢谢谢谢!”显然很高兴。

我又说:“那本《文摘月刊》是上次去岳老师家听琴会的时候向苗苗借的,你帮我还给她吧。”

我说得很轻描淡写,只说了一遍就没再说了。

向丽说:“好好,我知道了。”

她的手上拿着两本书,下意识地抚摩着,我们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向丽神情恍惚若有所思地念叨着:“苗苗,苗苗……”

我没敢接她的话茬,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她的毕业论文上去了。

送走向丽,回到新华二村的房子里,我觉得非常的沮丧。我的成功之处在于没有暴露真正的目标,可付出的代价却十分的惨重。按原计划我不仅要让向丽带一本我的小说给苗苗(作为对借书的感谢),而且还要让她带话,让苗苗有空来玩。可惜向丽只带走了那本《文摘月刊》,苗苗收到也就收到了。在她,这本杂志可有可无,在我,却是惟一的道路和线索,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呵,我竟然就这么把它毫无意义地交出去了,除了证明我是一个有借必还的有教养的人还能证明什么呢?不能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情绪很低落,躺在新华二村的那张大床上整天似睡非睡,我一直在想《文摘月刊》这件事。向丽走后的第三天,时近黄昏,我迷糊过去了一会儿,但很快就醒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漾起,我翻身下地,心想事不宜迟,若是等我完全清醒了,那股力量就会消失。我不假思索或者尽量不假思索地拨通了苗苗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苗苗,她问:“你哪位?”

我说:“我是徐晨。”

苗苗“哦”了一声,显得很意外。

我问她说:“向丽把那本《文摘月刊》带给你了吗?”

“《文摘月刊》?”苗苗说,有些很莫名其妙,看来向丽还没有把杂志带到。听苗苗的口气似乎也不知道我带走了《文摘月刊》这回事。

我简单地解释一番,告诉苗苗,那本《文摘月刊》我已经让向丽带回东文了。

然后我问苗苗:“你还好吗?”

她说:“还行。”

我说:“没事来我这儿玩,我的电话你有吧?”

苗苗说:“有的有的,你给过我名片。”

我正要结束通话,她又说:“我去找找看,也可能被我弄丢了。”

苗苗放下电话,去找名片,这边,我手握听筒,等待着。突然我发现自己正在发抖,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抖得更厉害了。后来苗苗回来了,告诉我没有找到我的名片。

她说:“你说一下吧,我记下来。”

于是我报了新华二村的电话号码。

苗苗说:“记下了。”

我甚至都没有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幸亏是几个毫无意义的数字,被我机械地吐出来,这时我已几乎丧失了语言表述的能力,再说下去就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