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就这样过完了。上面20节基本概括了我在大一时经历过的一些值得回忆的事情。当时的委屈,愤怒,骄傲,不满,敏感,现在想来都淡了。谁没有这样的一些经历呢?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成长——就是对曾经刻骨过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淡然甚至是麻木。
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考完了以后,学校决定寝室大调整。因为学校又建了新公寓,同时
要拆除一大半旧宿舍楼。因此要求各个班调整一部分人去住新公寓另外留少数人住旧宿舍。
其实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浪。具体交代一下公寓和宿舍的区别。公寓是新修的房子就是四个人一间,各占房间一角,上面是床,下面是电脑桌,带阳台和卫生间,室内装修好了的,有宽带和有线电视。一年住宿费是1200。而宿舍就是以前的旧房子,六到八个人住在一间杂乱不堪的房子里,卫生间是整栋楼公用,半夜是断然不敢走到走廊的尽头去上厕所的。四周是一圈高低架的床,中间挤得满满当当的是桌子。一年的住宿费是500。
价格与价值的关系已经体现的很明显了。
我相信如果不考虑钱的因素,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住在这个旧的宿舍楼里而不去住新的宽敞明亮的公寓。
于是,一个1200一个500,700的差距让我们犯难了。
说实话,学校刚刚宣布调整寝室的时候,那些英明的领导们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家庭条件好点的就住到公寓去,家里穷点就继续住在这阴暗潮湿拥挤不堪的宿舍里好了。可是这贫穷与富裕的界限怎么划分?现在的孩子,现在的大学生已经不是像上一辈的领导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学校公布消息的那天晚上,整个寝室没有一个人明确表示要继续住在宿舍。罗艺林和苏萧则是很坚定的说肯定要住公寓啦。
郑瞬言说无所谓。章含烟那时候已经出国。
罗艺林问我,我也装作很轻松的说了句,无所谓吧。
没有人问叶离。
第二天班主任来登记有多少人要继续住在寝室,因为本班只要求留5个人也就是20分之一的女生在这破楼里,其余的都要去新公寓住好楼。
结果,班主任当场就大发脾气,就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他在那里很生气的说,都要去住公寓,我们班100女生可学校只分给我们班95个公寓床位,那你们说怎么办!
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要继续留在宿舍楼里!
这让班主任大为恼火,而我明白了,其实大家都有着一样的心思。
是的,何必为这700元钱掉价呢?主动住宿舍,放弃住新楼,不是主动降低自己的身价,告诉别的同学我比你们穷,我不能够再和你们一起住公寓了吗?是的,自尊和面子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的。700元平摊到每个月也不过不到60而已。每个月多出60元钱就可以让自己的住宿环境有根本的改善,更关键的是这60元钱可以证明我和你们是同一档次同一水准的。60元可以买来四年的自尊。这是多么值钱的60元啊。若是自己自愿主动留在旧宿舍,这阶级层次也划分得太明显了,就等于说自己和绝大部分同学不再是一个阶级的了,以后见到你们这些住公寓的人,还怎么好意思像以前那样泰然自若地打招呼?就算我可以做到若无其事,那些搬到公寓里的人背后会怎么议论我呢?从此以后将怎么看待我这个与她们不再是同一阶级的人了呢?
一群女生在走廊里小声的议论着。唧唧喳喳。昏暗的走廊弥漫着各自诡异而无奈的心事。
最后,班主任总结呈辞,你们最好还是有人主动提交申请留在宿舍住,看是哪5个人。不然,明天就不好办啊,我可能将按具体情况指定一些人住宿舍,名单后天就要交到学校去了。
大家唏嘘了一阵,人都散去了。有几个女生站在走廊昏暗的路灯下继续小声的说着什么。
回到寝室,罗艺林再次强调了她是绝对不会住寝室的了。“我受够了,刚从家里搬来时真受不了啊,你想想,家里那么宽敞干净,搬到这鬼地方来,刷个牙都要排队,还搞得裤脚上都是脏兮兮的水。哎,快点搬快点搬!你们都住公寓吧,那我们几个人又可以住在一起了!我好高兴呀!”
恶心两个字,我心底默念无数次。真拿这种女人没办法,恶心死人不偿命。
我想如果有足够多的人主动申请住宿舍,那么我也申请算了,这个足够多,就是一半的女生吧?
回到寝室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情。刚交代完事情的经过,妈妈就说,那你就住公寓啊!你晚上胆子小,住宿舍晚上从来不敢喝水,怕要半夜上厕所,住公寓就不怕了啊!就住公寓,听妈妈的话啊!多交700元钱就多交700好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有点颤抖,眼泪在眼里打转。只有我自己知道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只不过是一种敷衍而已,只不过是为自己想住公寓找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借口说是父母让住的,借口让自己不那么内疚。而自己早就下了决心绝不能够为了那700元钱丢掉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和面子。而自己也早就知道父母会让自己搬到公寓去住。我竟然连承认自己的虚荣都需要找到一个借口。
可怜天下父母心。
快睡觉的时候,郑瞬言忽然说,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吧,我想住宿舍算了,搬来搬去很麻烦。
又是罗艺林第一个叫嚷起来说,不会吧!你爸爸妈妈那么宝贝你,怎么会让你住宿舍呢?再说你家又不是没钱啊!
郑瞬言没有再说话,也不给大家解释。
叶离忽然也说了句,郑瞬言,我也想继续住在宿舍,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郑瞬言说,我还没想好。
寝室很安静,我听到有人轻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