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含烟和我们-粉红四年

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去社团试试。比如我们寝室的章含烟就从来没有参加哪个社团。

章含烟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因为太有钱,所以太特殊。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其实家里太有钱还是把孩子送到国外去念书好。因为在国内念大学,等级差距太大了,会让有钱人和没钱人都不适应。

在我们寝室,几乎没有人主动和章含烟说话。打个比方,我们谈论护肤品,大家刚进大学时对护肤品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中国名牌”——大宝日霜晚霜之类的东西上。有一次谈到秋季很干燥,要买什么香香好。章含烟马上说,碧欧泉比较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用,她家的那款,……

谈话马上被迫终止。我们不仅仅没有用过,大一的时候连听都没听过。隔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苏萧喜欢用章含烟的护肤品。大一时,我们女生刚进来时还都用大宝,小护士什么的,到大二才逐渐换成妮维雅和雅芳旁氏之类的,大三有的MM开始用欧莱雅薇姿什么的,基本上这在大学里对于出身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极限。而章含烟一进校就用LANCOME。说句老实话,我们当时都不大清楚那是什么牌子,只知道瓶瓶罐罐上都是英文,粉粉的包装很是好看。到最后看一些时尚小资类的杂志才猛然想起章含烟用的就是这个玩意。不敢问价格。

不过苏萧到底是美女第一次见到章含烟那些瓶瓶罐罐就惊讶的说,天,你用兰蔻啊?

章含烟笑笑没说什么。我们都往章含烟的桌子上望去,看见粉粉的一些东西,甚是好看的样子。而从理论上,说实话至少我当时并不清楚兰蔻是什么价位的东西。想到一年以后自己对所有的世界顶级品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如数家珍,不由得惊叹女人在这方面的天赋。

那天洗完脸以后,苏萧就说,能不能让我试下你的香香(女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把一切面霜之类的东东都叫做香香,初听,很觉得矫情,到后来自己也这样叫了)

章含烟微笑了一下递过去。我总觉得章含烟一笑一颦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有点羡慕。想想,三代才能够培养出一个真正的贵族,自己也就不奢望什么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我看到苏萧很认真的用食指挖了一小点,然后对着镜子,在脸上点了五个点。还是觉得不够,犹豫了一下又挖了点起来。盖好盖子后就把香香放回了章含烟的桌子上。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抹啊抹,我都怀疑她的脸皮是不是要被抹破了。

章含烟继续躺在床上听她的CD。我比较心疼她那香香,如果是我,恐怕不容易把不快掩藏得那么好。当然章含烟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快。毕竟人家是非常有钱人家的女儿。

过几日,大家晚上回到寝室后开始陆陆续续地洗脸洗脚什么的。盆子碰撞声水声合在一起,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杂乱而喧闹,容易使我紧张,或许潜意识里我还是比较喜欢独居吧。

章含烟洗完脸后回到自己桌子边,忽然她用比平时稍微重点的声音说了句,怎么每次用完我的香香都不盖盖子啊?

大家抬起头看了章含烟一眼,看到她手里的香香,知道她说什么了,于是又每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忙乎自己的,只有苏萧抬起头来看了章含烟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我听到苏萧把杂志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那一瞬间,似乎寝室很安静的感觉。

章含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坐在桌边涂脸。

确实,寝室也只苏萧用过她的那些护肤品。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觉得章含烟这话是不是有点重。我觉得她的言外之意应该是,你用我的东西我没意见,但是你老是忘记盖盖子就不好了。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说。

为了避免麻烦,我在寝室几乎从来不用人家的任何东西,包括一杯水。我每天都打很多水,确保自己不会找别人借水。这可能也是寝室生存法则之一,尽量不要用别人的东西,尽量不要麻烦别人。性格各异的人住在一起,明哲保身就是大家必须学会的生活哲学之一。

这事一久我也就忘记了。直到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场卧谈会我又想起了。

大一时寝室六人,几乎人人都雄心壮志要考研。想来挺可笑,刚进大学一个个似乎都想继续保持中学时代不怕艰难困苦勇攀科学高峰的雄心壮志,一个个非名校研究生不考,到了大三大四,不知道有多少得过且过的人。当初对学习的海誓山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海誓山盟从来都是短命的东西。

那时候只有章含烟没说过要考研。因为她要出国。这年头家里有几个钱的人不把子女送出国似乎就心有不甘似的。

郑瞬言不解地问,为什么高中时不出去啊?

章含烟轻笑道,我们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中国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章含烟这话倒是说到我心眼里去了。

罗艺林问,打算去哪啊?

章含烟说,加拿大吧。

这话刚落,苏萧就说,怎么不去美国呢?去个什么英国啊美国多好啊?我高中同学真正有钱的都去了美国。要是我有足够多的钱就去美国。

这话,我是听得出是奚落了。无非是说章含烟家里的门路还不够广,钱也不够多,所以去不了美国。没把握拿到美国的签证。苏萧到底是要报那“怎么不盖盖子”的一箭之仇。

章含烟轻声说道,是啊,我知道美国的签证很难。我可能不会是在这里读完大学再过去的。

聪明的女子,风度到底是不同于一般女孩。荣辱不惊就是对对方的最厉害的回击。苏萧不是她的对手。我心底暗笑。

女人看得见的风度是靠看不见的内涵做基础的。

在章含烟不在的时候,寝室人曾经议论过她,苏萧说她是故意显摆。我并不觉得,真正的有钱人是不需要在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面前显摆的。而章含烟是真的有钱,一块手表都花了6万多。她买任何东西我们都不敢也没有必要去问价格,就连苏萧这么喜欢问人家衣服在哪里买的女生都克制住自己不去问章含烟的衣服在哪里买的。问了也白问。反正买不起。

但是,关于章含烟的家庭和父母却是个谜。她从来不说她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偶尔有一次我听见罗艺林问过,章含烟笑而不答。大家就再也没有人问过了。后来。在罗艺林当了班长以后,曾在工作的时候看过章含烟进校时填的表。回来后神秘兮兮地跟我们说,章含烟的爸爸在经商,妈妈那一栏就写了个公务员。罗艺林着重强调的是她妈妈是公务员这个现实。

当时众人都好像出恍然大悟,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有些想法。在当今的中国,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容易让民众敏感。

其实,客观点说,章含烟还不错,为人比较和气,也没有很多骄纵的习气,不过寝室的人就是不愿意接近她。她很孤单。在这个学校,如果很多女生都可以围成一个圈,找到一个圈,那么她就是一个点,一个孤单的点。

在刚进大学时,章含烟曾对我表示过强烈的好感和亲近的愿望,理由是我很像她一个高中同学,而那同学出国了。她表达这种对我好感的方式就是,在寝室只主动和我说话。这还好点。比较让我受不了的是,如果我在寝室,她就会邀请我和她一起到食堂打饭。如果我和她一起到食堂打饭,她必定就会抢着帮我刷饭卡。这样,每次都让我食不甘味。

我的生日是在11月初。2000年我18岁生日的时候,章含烟给我买了一个三层的蛋糕还有一个比我人都高的娃娃,还有一瓶CD的香水。那时候,我们认识仅仅两个月而已。

这件事情曾经在整个我们系引起过轰动。我生日过后,很多人都以为我和章含烟的关系非常好。实际上我觉得她从来没有走进我的心里成为我的朋友。说真的,我非常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太有压力了。我和她在一起都怕别人说,易粉寒是为了吃饭有人买单啊。

她估计是看出了我并不愿意与她走得太近,也慢慢地疏远了我。但是相对而言,在寝室她和我的关系比和别人的关系好得多,最起码,我从来不在背后议论她,也从不散布不利于她的言论。

等到她很少再约我一起去吃饭,和我一起去上课时,我还是有心理负担。我老是想着她过生日我该怎么办,我回送她什么?她送我的那一堆生日礼物成了心中的一个疙瘩。虽然明知道自己送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不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