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女生-青春的感动

春去秋来,大学四年竟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我们有些遗憾我们在一起还没有玩够。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的女生宿舍分为718和720,与下一届女生的719相隔着,往来不多。

在学校时及后来走出校门,我都搞不懂,我们的班主任老潘怎么那么能闻“味”识女生,他把两个宿舍的女生分得那么的精确而恰当。因为720的女生们基本上都是一个味——“脂粉味”;而718的则是另一种味道——“怪味”,大学四年我们都“臭”味相投。

我是被分在718的,当然属于其中一“怪”,然而比我怪的人还大有人在。进学校不久,我就惊喜地发现,我的多数舍友有两大爱好就是睡觉和看书,这太对我脾气了,那时我能从睡眠中发掘出无穷的乐趣。我们经常把蚊帐关得严严的呼呼大睡,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有时睡得太离谱,一个宿舍集体迟到。老师批评我们,我们还振振有词地说,是因为晚上太用功起不来。老师说,你们应该早睡早起身体好。我们说,是是是。然而他一转过背即被我们骂为“老农民”,农民才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而我们则是大学生。

最能睡觉的要数我和海燕,因为贪睡,我们经常地逃课。常常是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我的“睡友”只剩下海燕一个了。海燕比我能睡,我俩被那帮缺德的男生称为“睡狮”。因为嗜睡这个共同爱好,我和海燕成了好朋友。每次睡醒之后,我们像汽车加足了油一样劲头十足,头脑活跃。于是我们妙语连珠谈论许多有意思的问题,思想的火花四处乱射。

海燕醒来之后,还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就是抓起笔来写诗,当时那一首首在系里、学校小有影响的诗就是海燕睡懒觉的硕果。记得大学毕业时,我给我的忠实“睡友”的分别留言是“难忘的睡友,我终生的遗憾,就是睡觉没比赢你”。我真的非常喜欢我的睡友,这个来自胶东半岛的女孩子:纯洁、聪明而豪爽。她经常把家里刚寄来的在当时我们看来十分宝贵的大包小包吃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说:“你们吃吧。”这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了齐鲁大地上长大的人的那种淳朴与厚道的本色。后来我常想,我为什么偏找了一个胶东男人作老公,肯定是海燕的原因。

在我对大学生活的记忆中,最难忘的是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那天,别人都去被暖气烘得暖暖的教室上课了,我与海燕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点毛病,竟然决定逃课去圆明园。那天在呼啸的寒风中,我们俩骑着车,在京城的西郊奔走着,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一路上人影稀少,只有风吹着零星的落叶到处飘着,显得异常的凄凉。那个年纪的我们心中,西部就意味着浪漫传奇、无拘无束。

来到圆明园,我们在冰冻的福海中迎风奔跑着,还大声地念着当时颇为流行的西部诗人杨牧的作品。此时此刻,荒凉而旷大的圆明园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我们两个疯丫头的喊声和笑声。这时我们觉得自己非常浪漫而且伟大。

然而回来后,我们却为我们的浪漫行为付出了代价,我们都得了感冒,我还发了烧。祸不单行,那天的古代文学课进行了一次重要的测验,据说要占这学期1/4的成绩,我们一听就立刻跳起来。好不值啊,以后我们考得再好,也只有75分的成绩了。为此我和海燕很长一段时间都无精打采。

海燕还有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她的那位姓黄,温和、宽厚和仁慈,但不知怎么的被我们宿舍的人戏称为“黄埔江”。“黄埔江”浙江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北海舰队,是海燕父亲的下属。有一次放暑假,海燕到舰上看父亲认识了“黄埔江”而一见钟情。每次“黄埔江”到我们宿舍看海燕,海燕总是乐得嘴咧到耳根,两个眼睛笑眯眯地成了一条缝,这时我们总是没大没小地拿他们俩开玩笑。不过即使我们玩笑开得过分,海燕仍然是没脾气,总是乐呵呵的,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样子。

大学毕业后海燕跟着“黄埔江”去了浙江杭州,她经常写信告诉我西湖有多美丽,那里还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那时候,我对北京我们的首都一天到晚总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很不习惯,非常想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我便向海燕说,我尽量争取到杭州来。然而命运的阴差阳错,使我到了更为热闹的广州。

在广州的日子里,我总是想念我们的718,718真像是我们的摇篮,我们成天在里面迷迷糊糊地睡啊睡。大一时,720宿舍总是热热闹闹的,她们非常欢迎男生去作客。然而我们不行,我们都怕吵,热情的男生来了,经常被我们三下五除二地打发走。何况男生来718从不敢多呆,因为我们几个人都有关蚊帐的嗜好,男生们以为我们在睡觉。那时的男生比现在的男孩子脸面要薄,少有能在受了冷遇后坐着不走的。

其实我们很多时候在蚊帐里并没有睡觉,有时是听音乐,有时开着若明若暗的台灯在看书。躲在蚊帐里看书,尤其是雨天,绝对是人生一大享受。然而正是这种享受搞得718有好几个人神经兮兮的。比如阿萌吧,她附庸风雅地读了不少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东西,弄得自己也稀里糊涂,颠三倒四地把家里那只猫叫黑格尔,那条哈巴狗叫费尔巴哈。又比如阿洁吧,晚上灭灯了还点蜡烛看书,不料睡着了,蜡烛倒了,蚊帐燃起来,要不是对面床上阿卉惊醒,我们可爱的睡在上铺的“睡狮”海燕该在“烈火中永生”了,阿洁自己也会成为“火凤凰”了。

我们718从来就没有布娃娃,没有明星照,从来是素面朝天。而720则是另一道风景线,她们的宿舍永远是花红柳绿。她们还极会生活,五六个电炉做饭,经常搞得楼道里香气四溢,引诱得我们趁她们不注意,飞快地偷点什么来吃。

我们班的男生评价说,718的女生不适合做老婆,没有一点女人味,又不会生活,哪里像人家720的,天生都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那么会生活。说得我们一个个怒目圆睁,我们会冲着他们说,别自作多情了,谁说要给你们做老婆,我们还想要老公侍候哩。我们这个宿舍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无可救药的毛病,那就是懒。我觉得我可能是最懒的,因为懒,我永远赶不上第一节课上课的铃声;因为懒,我永远吃不上热热的玉米糊,还常买不到最爱吃的鱼香肉丝。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我曾发誓以后下课再也不磨磨蹭蹭,然而一下课看见别人拿着饭盒不要命地冲锋陷阵,我就对自己说,得了吧,鱼香肉丝我也不吃了。我的这种没有一点竞争精神的毛病,也许懒就是根源。

大一、大二时,我们718没有电炉,不是因为我们守纪律是因为我们懒。不过我们有加热器,我们因睡觉看书耽误了吃饭就用加热器煮面条。因此我们成箱成箱地买方便面。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以为学校里肯定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懒虫,于是给她们建议是否该去批发点方便面来卖,为718创收。然而她们都异口同声地讨伐我说你那么懒还想赚钱,于是我只好闭上了嘴。现在我的同学给我来信时,提起这件事还忘不了要挖苦我一番,她说难怪这么有文化的京城留不住你,非要跑到那个铜臭十足的广州去。其实上学时你就在琢磨做生意了,你是一个十足的财迷。他们一口咬定我是想钱想疯了才跑到广州的。

我说冤枉呀,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到了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在这里我一直是清清白白地以文字为生,即使是在商品经济如此发达的地方我也从来没有动过心思去赚点钱。

等到大二了,我们看720的人个个带着男朋友花枝乱颤地出入于舞会及各种交际场所,我们才反思是不是我们的生活太单调了,尤其是有两个年龄较大的劝说我们不要成天这么稀里糊涂地把“终身大事”耽误了。虽然我们718的人不乏追求者,然而那时我们都认为幸福要靠自己去寻找。于是有人建议去跳舞,但立即被我和阿萌否定了,我们掷地有声的理由是:舞会是别有用心的男人与心怀鬼胎的女人厮混的场所,是堕落的根源。

其实我们真是太天真了,太“文艺”了,以为那种自然而然来的爱情才是纯洁的。直到大学毕业了我们宿舍的人才痛心疾首地认识到舞会能充分展示女性的魅力。你想想本来是平平淡淡的五官,经过那么精心的左描右绘,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怎能不放出灿烂的光芒?本来已算苗条的身材,穿上了飘飘的衣裙,再随音乐翩翩而舞,还不把人迷死。

后来高年级女生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舞会不过是寻求爱情的一种手段,我们也忙点头称是。确实在大学“象牙塔”里的舞会还是比较单纯的,在那里产生纯洁的爱情不奇怪。在我的记忆深处,在大学校园里有一对形影不离且十分相配的情侣——法律系的“小红脸”与我们系的“小细腰”。听“小细腰”班上的人说,他俩就是在舞会上相识的。那时我们宿舍的人听了哼哼说,舞会上成的,别看现在多好,一毕业准散。“小细腰”是上海人,早一年回去了,我们以为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因为“小红脸”是出生于吉林农村的村姑。除了一张红红的脸蛋外,没什么自持的了,大上海的“小细腰”还会要她吗?后来让我们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年她与我们一起毕业时,“小细腰”从上海来接她,据说她分在了上海公安局。于是我们才感叹参加舞会的也有好人。

不过也许是观念问题,现在我对舞会依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依然觉得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不认识的男女搂在一起多不好意思。这也许是我们在那个新旧交替的年代所留下的后遗症。

后来我们的生活又增加了新的内容,让我们把什么狗屁舞会抛在脑后。发生了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是由我们的阿米引出的。有一天,阿米,一个品味很高的北京女孩异常兴奋地告诉我们,她发现了一个特棒的男人,那就是我们的外国文学老师,我们立即为她的发现而欢呼。那老师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就像著名的哈姆雷特。他是我校全国著名学者的儿子,刚从英国读完博士回来。该同志气质绝佳,上完课不像其他男老师有话没话找女生聊。他总是非常忧郁而孤独地在吸烟。

他的忧郁让我们总是想入非非。他是不是有一个很不幸的爱情故事,是不是被没心没肺的恋人抛弃了,才找了一个平庸的女人结婚。这个女人最好是像北京随处可见的被人称为“胡同串子”的女人,品味低下,而长相丑陋,这样我们班的女生就会有戏了。我们也猜,他爹是个老古董,很可能他还在肚子里就被指腹为婚,于是在英国学了外国文学的浪漫的他感觉这种姑娘一点也不浪漫,便感到万分痛苦。反正我们都凭着我们中文系女生的想象而随意想象他的不幸的爱情故事。

因为这位老师,一上外国文学课,我们中不少人改掉了无可救药的毛病——迟到。我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装模作样、目不转睛地听课,下课后又找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去问那位老师。后来在黑夜灭灯后的“卧谈会”上我们又热烈地讨论,谁有实力去把这位老师勾到手。我们都知道,他眼神忧郁、不幸福,肯定和那个没文化不漂亮的老婆有关。有一天晚上,阿米激动地说,如果我得到了他,一定要让他每天都精神抖擞地来上课,喜笑颜开地回家。

然而阿卉带来的不幸消息给了718以致命的打击,她说,那位老师的老婆是电视台一位出色的节目主持人。心急的阿米,立即跑到男生宿舍,不管那些正在看足球的男生反映如何,噼里啪拉地把电视频道乱换一通,终于见着了我们想象中的“黄脸婆”,惊叹她竟是个大美人。最后沮丧地回来说:完了,没戏。于是这件事在718宿舍再也没人提了。只是许多年以后,留校的阿米,又沿着那位老师当年求学的足迹去英国念文学去了。不知道心中是否还存着当年的情结。

不过,我们的718也有很可恶的事情。一次,在蚊帐中睡觉的我已醒来,但明子她们以为我不在便很刻毒地谈论我,说班上有两位男生因我而从好友变成怨友,说我是祸水,说得唾沫乱飞。其实这完全是道听途说,无中生有。其中的一个男生,我觉得他还挺像孩子,一说话就脸红,我想他要是来追我的话,肯定怕我把他给吃了。当时我可能气极了,立即从蚊帐里蹦出,破口大骂,把他们都骂傻了。等我痛快淋漓地骂完,大笑一声出门而去,很是解气。

大三时,我们718团结的阵营,由于几个异性的闯入而宣告解体。毕业时我们还对那几个男生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不仅破坏了团结友爱的小团体,而且搞得我们的718再不能像一个幽静的摇篮一般,让我沉睡其中。对这一点我们既愤怒,又无可奈何。女大不中留嘛。

春去秋来,大学四年竟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我们有些遗憾我们在一起还没有玩够,我们还有许多宏伟的计划没有实现,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还有那么多的架没有吵。

然而毕业时,我们718女生欢天喜地地唱着平时我们最爱唱的歌:“到了毕业的时候,都要说再会,海阔天空任鸟飞,何必再伤悲……”718就是718,不会像其他宿舍女生那样哭哭啼啼,我们是乐观而悲壮的。因为我们知道,前面路正长,夜正长,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