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曾跪过苍天
曾跪过父母
曾跪过爱过和负过的女子
…………
小林子告诉我,这两天她就搬出去,我坚决要求她留下来,即使搬走也应该是我搬走。
但小林子意志很坚决,她开始收拾好她的衣物和书籍,自己捆好、包好,把所有她那里属于我的东西都挑了出来,还给了我,我无法劝阻,只能看着她在做这一切。
夜晚,小林子到另外一间屋里睡下,我只好躺在她的身边,想说些什么,但许久我们都没有讲话,小林子催我许多次,让我回去睡觉,我始终坚持不回去,小林子也没有办法,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我绝不会再留下来的,”小林子面对着我躺着,说话语气决绝,“你也不要假惺惺地劝我了!”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想起别人介绍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其实从我们住在一起开始,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天,”顿了一顿,小林子继续说,语气缓和了一些。
“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她会这样说。
“我在你身边算什么?是一棵草罢了,你的心思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小林子继续说。
“什么事情你都想的是完美,你生活在你的诗一样的世界里,追求你要的完美和激情,像你这样的人我知道也有,但不会很多。”
我安静下来,连自己呼吸的声音听不到了,我要听小林子说。
“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我和我在一起走路的时候,有几次我叫你,你都不答应,以后也经常有这样得事情,还记得吗?”小林子问我。
我记得是的,因为我经常走神,小林子说过我许多次。
“这是你可爱,打动我的地方,也是我最担心害怕的地方,”小林子的声音变得很脆弱,像是又要哭,我连忙要抱紧她,被她推开了。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叫小欣的,就知道你会什么都不顾地喜欢上她,我当时一直想把你看得牢一些,也许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没想到家里出了事……”
我知道小林子要说因为她的弟弟,她离开了上海,才给了我机会接触了小欣。
这是事实,但从小林子口里说出来,我还是吃了一惊。
小林子说的时候,我静静地听着,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她长篇大论,不知道她分析起问题来也这么有条理,看得这么深刻,一直看透了我的内心。
“那些天你一直在外面,夜里也不回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过也听到一些风声,感觉到了什么,当时我也怀疑,现在……”小林子好象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
“说也没有用了,你也不要解释和挽留我,”小林子继续说,“就是你留我住下来,我再和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看着小林子,想起那一次,我把她涂成花脸,她那从肺腑里哭出来的声音,我想再提出挽留她,发誓爱她,但我实在觉得心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我想起了小欣。
随后的两天,我和小林子还住在一起,但住在两个房间里,小林子已经找好新的住宿的地方,是和她一个在外企打工的一个女同学合住,因为小林子执意要走了,我们彼此都很客气,我几次冲动地想抱住她,挽留住她,但都被推开了。
我开始考虑分割财产的事情,我告诉小林子,小林子说那些钱都是我挣来的,她什么也不要了,我记得刚办女儿吧的时候,曾经向小林子借过一笔钱,虽然已经还给了她,但正是因为有了这笔钱,女儿吧才开始兴旺发达起来的。
我知道小林子对女儿吧和精品屋的资产比我了解得更清楚,我提出,她最初借给我办女儿吧得钱应该算投资,再说我们事实上已经是夫妻,她应该得到属于她的那一笔财产。
小林子表示没有必要这样,她还有足够的生活费用,我算了一下,当时女儿吧和精品屋大约有二十五万左右的资产,加上和大温做的这笔商标生意,我们应该有三十多万元的资产。
而当时帐目上大约有十万左右的现金,我让小娟子取出了八万元,用小林子的名字存了一个活期,准备在小林子走的时候交给她。
当小林子叫来搬行李的出租车停在楼下的时候,我的心感到像被刀刺一样痛,我想起了小林子和我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起小林子刚做完流产手术的时候,抱住我,腹部贴近我的腰身,用我的体温来温暖她的伤口的那个时刻。
“其实你不必自责,你不是一直没有给我许过什么诺言要娶我吗?”小林子看到我很难过,这样安慰我。
我记得我确实没有告诉小林子我一定要娶她,但我告诉过小林子我爱她,我许诺过将来带她到夏威夷、威尼斯,许诺过将来给她买一栋别墅和巴黎所有她喜欢的时装。
我想起那一次,在上海外滩,小林子踢了我的那一脚,我记起了那一张因为气愤而苍白的脸。
“我们将来生下个孩子,让他们再做夫妻,”我不知怎么地,想把气氛调节一下,脱口开了这么一个不合适的玩笑,立即就后悔了。
“可能我都不能生了,”小林子眼泪要出来了,我一下想起了鲍医生说过的那些话。
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低下头去,然后一条腿跪下来,再把另一条腿跪下来,头伏在小林子的脚下,我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里,因为那咸咸的东西不可能是别的。小林子把我拉了起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好吗?”小林子问我。
“说罢,”我觉得在女人面前流泪是丢人的事情,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把脸上的泪水擦干了。
“我见到你藏起来的那一件宝贝了,”小林子说。
“什么宝贝儿?”我没有理解。
“那个小欣留给你的,”小林子回答。
我立即想到了在皮皮岛,小欣给我的礼物,那一条染有红色液体的淡黄毛巾。我瞪大眼睛看着小林子。
小林子看出我的心思,继续说:
“我不会乱翻你的东西的,”她接着说,“是我在找你的衣服洗的时候发现的。”
“我当时就明白了,但我没有说出来,我想还是让结局自己来好一些,”小林子幽幽地说。小林子是大学本科毕业,以前只是笼罩在我的光环之下,没有机会说这么多的东西,我突然感觉到小林子有另一种异样的完美。我想起小林子要问我的问题。
“其实也没有必要了——但我很想知道,”小林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当初,我也给你了小欣给你的那一件礼物,你还会爱上那个小欣吗?”
这猝不及防的问题使我大吃一惊,但看着小林子期待的眼光,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会的,是嘛?”小林子追着问。
“你知道我不会的!”我感觉小林子看我像给我照镜子一样清楚。
“所以我也并不怪你,”小林子舒了一口气,“你不是常说‘打碎了别人的玻璃是一定要赔偿的嘛?’”,小林子继续说。
那是我写的一篇小说,名字就叫《打碎了别人的玻璃要赔偿》,是一个喜剧,讲一个男学生爱上一个在家的处女,发生关系后,想溜掉,被女孩子的母亲捉住,按在桌子上要他答应娶自己的女儿,女孩子的母亲有一句重要的台词就是,“你知道不知道,打碎了别人家的玻璃,是一定要赔偿的嘛?”
“你也不要自责,你没有打碎我的玻璃,我也不要你赔偿。和你在一起日子我会一直怀念,你教会了我懂得很多东西,而且你也确实是一个好人。”小林子终于流泪了。
我想起刚认识小林子的时候,我教小林子上网、游泳,给她改小诗文的稿件,那是多乖和多么崇拜我的小林子呀!我的眼睛再次感到模糊了。
“今天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也有那样一件礼物,但没有给你,”小林子终于说出来了。
我感到震惊,摇晃着小林子,告诉她车在下面等她。
“不,我要说出来,认识你以前,我在大学有一个同学,啊——你明白了吧?那不完全是我的过失,但是我自己也有罪过,应该有今天的报应。”小林子说完,看着我,我把她抱过来,告诉她说:
“我真的爱过你,现在还爱着你——”我还要说下去,被小林子阻止了,我提着她的行李,我们一起朝楼下走去,虽然都没有了话,但看得出,我们心里都在翻滚着汹涌的波涛,楼下有一辆车,它将载着小林子永远离开我们一起互相热爱过无数次的地方,永远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