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女保姆-上海女儿吧

当那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小保姆走进来找我做测谎测试时,使我感到很为难,因为在这以前,我测试过的都是成年人,如今这个小保姆怎么看也不过十六七岁,而且,我看到太太看小保姆的眼神中敌意很重,他们要测试的又是这么一个使我难以启齿的话题。

我想推脱,但却一时没有找到好的理由,因为来的人差不多都是和网吧有过来往的,知道底细,如果我说测谎仪器坏了,明天很多来上网的人可能就会发现到我又在那里给什么人做测试了,显然不太合适。那时候,我也曾拒绝过几个我特别看不顺眼的人的请求,但那时如何拒绝别人总是我一个头疼的问题。

我再看那个小保姆,这个女孩子因为被女主人打骂,居然被主人发现用纸杯子朝炒菜锅里倒尿,使我感到很惊奇,我从她有点夸张的冷漠表情中我看到她的嘴角略动一下,就是这一动触动了我,使想起我的一个中学老师家的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子了,我每次回老家的时候,这位老师都热情邀请我喝上几杯,这个小女孩就在旁边“叔叔长叔叔短,叔叔的家在北京”地围着我转,我很喜欢这个小女孩,还给她买过一个大玩具狗熊。

她的嘴角这么动了一下,使我觉得这个小保姆分明还是个小孩子,而我喜欢小孩子是出了名的,这使我的同情心陡增,看她的眼睛也柔和多了。

“年龄太小,人难免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我这样先开了后,然后微笑着问那个女孩子,“你这样是第一次?以前从来没这样做过是吗?”

小保姆以前这样做过没有,正是这对夫妻要我测试的问题。

“没有,就是没有,说了他们也不信!”小保姆说话声音很大,语速很快,像是和谁吵架,吓了我一跳。

我倾向于相信了她的话,决定给她测试一下,我当时打算,如果发现问题,就立即找个借口停止测试,我担心如果测试出小保姆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用尿或什么别的脏东西给他们和他们的小孩子做了吃,这对夫妻非把这个小保姆当场打成残废不可。

所以,在这里,当小保姆做上那张椅子接受测试的时候,我的问话显得非常技巧:

“你以前曾竟和这位先生或太太发生过争吵吗?”我问。

“吵过!”小保姆回答,测谎仪显示,她没有说谎。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为如果他们以前没有争吵过,她就应该是无辜的。

“你和他们一家是不是每顿都在一起吃饭?”我又问。

“不是,有时候他们吃完后我才吃。”小保姆回答。这又是我不希望听到的,因为如果他们以前一直一起吃饭的话,小保姆应该不会在饭锅里做什么手脚的。

“这位先生或太太以前打过你吗?”我又问。看见我迟迟不问正题,那位先生显得急躁了起来,开始朝房间里别的地方张望。

“没有打过我!”小保姆回答。这使我大喜。

“那么,他们骂过你吗?”我又问。

这时候,太太拉了我一下说,希望我尽快问,我回答,会很快的。然后我又看着小保姆。

“天天都骂我。”小保姆回答,看模样像是要哭一样。这个回答一下又使我感到很难办。

当时,我想我一定要从一个间接的问题中判断出这个小保姆到底以前干过没有,那样我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当时我既想要洗清这个小女孩的罪名,又怕她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无辜。

“那一天太太打你,是第一次吗?”我明知故问。

“是的!”她回答。

“所以你很生气,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我又问。

“是。”她回答,我看测谎仪器上显示,她说的是实话。这又给了我希望。

“你很生气,所以才会那样冲动起来,是吗?”——这一问其实不伦不类,但确实我这次测试如愿的最关键的一笔,“那样冲动”几个字是个模糊的概念,而模糊概念在一般的测谎测试中应该避免的使用的,但这一次我只能用模糊的词语来探明白这个小保姆内心,而不会使旁边的这对夫妻察觉出来。

“是。”小保姆回答。虽然是模糊词语,被测试的当事人心里是明白的。

这时候我已经有了把握,但职业灵魂拷问师的素养使我继续冷静地用“模糊词语”问下去。

“平时你没有感到这么冲动过吗?”我问。

我问的都是她的心理活动,而不是她干没干什么,而从她的心理活动,我能判断出她干没干什么——直到今天我还在想,这次测试虽然不是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但确实是我最耗费心智的一次。

“是。”小保姆很配合,一直没有说过假话。而这时候,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她以前没有对这对夫妻干过类似的事情。我终于转到了这对夫妻一直在瞪大眼睛要看结果的话题。

“你以前从来没有把尿和其它类似的肮脏东西丢到锅里过?”虽然是知道应该不会有别的答案,但我仍然心提起来的。

“没有,没有!”小保姆差点喊起来。

测谎仪的示波器上,一条平直的水平线显示,她没有说假话。

我一下坐在了身后的一张椅子上,不想说话了——那时的心情很像我在读大学的时候,代表班级参加中国象棋团体比赛,在最后关键的一局出场,耗费近四个小时,打败了一个凶猛的对手,最后班级获得了团体赛的冠军,我那时也是一下坐下不想站起来了。

那对夫妻对我的测试结果很满意,他们说以前来看过我做的测试生日和扑克牌点数之类的游戏,对我的测试结果深信不疑,而我已经听习惯了那些人的连声道谢,临走时,我给了他们一张名片,也给了那个小保姆一张名片——我一般是不轻易地给出自己的名片的。

那个我不知道姓名的小保姆,行为虽过激但有令人同情的地方,她现在还好吗?去年回老家的时候,到我的那个老师家小坐,见到了她的小女儿,小女孩见到我就跳起来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抽动着嘴角,她使我又想起那个说话语速像跟什么人吵架一样的小保姆,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抽动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