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天以来,梁山伯一直都不敢再和祝英台说话,哪怕是一句。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自从上次,有了共帐而眠的一夜之后,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一种负罪的感觉。尤其在面对祝英台之时,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肮脏,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洁而玷污祝英台诗意一样的美丽。他被他自己给吓坏了。
祝英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感觉到了梁山伯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女儿家的心思永远都是最细腻的,何况是恋爱中的女孩。祝英台现在发现自己是在谈恋爱了。尽管她早知道自己和梁山伯在前一世是夫妻,将来也会仍然是夫妻,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这一起都必须从头开始,她要学着像别人家的女孩一样来和他谈恋爱。这对她来说当然很难,而且现在她还是装作一个男子,有着这样那样的不便,但是,她还是要这样做。
她对梁山伯在自己面前的最近一系列的表现感到不解。他为什么在看到我的时候突然脸红了起来?还有,他为什么开始常常有意无意地偷偷注视我,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他为什么目光总是躲躲闪闪,而且偶尔对了面,也总是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柔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这一切都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已经识破了我的女儿身份吗?
一想到自己刚刚来到书院不久,身份就这么暴露了,她不由感到一阵沮丧。但是,她还是有一点不相信,他怎么会发现了这一点的,难道是因为上次在一个帐中,以沙盒为界线的那个晚上,他偷看了我?想到这里,祝英台不觉有一些脸蛋红红的,耳根也一阵一阵地发烫。一个黄花处女,和一个青年男子同床而眠,这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现在她想起来,还感到有一些后怕。可是,这不太可能。因为梁山伯的为人如何,说起来她是最了解的。梁山伯绝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第二天她在早上起来的时候,梁山伯并没有醒来,而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满满的一盒子沙土,也不过只是洒出来一点点,那是她的手触到了那里而造成的,她看到自己的手指上有一些灰土的痕迹,也隐约记得自己在梦中好像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紧紧地握住,这当然是因为自己的手触在了沙土中而导致,她也很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衣服,一点都没有可能被发现破绽的地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疑点了,就是自己肚子痛的事,被他看破了。不过这一点的可能也微乎其微,梁山伯不是那样的工于心计的人。她决定找一个机会来证实试探一下,看看究竟在哪里出了问题。
几天之后这样的一个机会便来到了。这一天是重阳佳节,这个日子,远自东汉时,就已经流传下来,到了东晋年间,更是成为一种风气。因此,书院放假一天,给学生一个自由玩乐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祝英台自然不肯放过了。她早安排丫环银辛租了一条船,弄了一挑担子,带上吃的,在西湖的边上等着了。安排妥当后,她这便来邀请梁山伯,说:“梁兄,难得这一天的假期,难道你只是闷在家中,不想出去走一走啊?”
“贤弟,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梁山伯刚刚打开箱笼,取出来一大堆书,都是要抄写的,又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抖了出来,欲待重新整理。他只是以为祝英台带着银辛自去游玩了,没有料到回来的这般快,因此一阵手忙脚乱,见祝英台进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和她搭话,问说,“你不是已经出去了,银辛呢?”
“我刚才去了一趟西湖,在那儿叫好了一条船,银辛在那里看着呢,我是回来请梁兄一道前往的,”祝英台说,一边看了一眼堆在床上的书,“你可不要说这大好的日子,准备在家温书做功课哟!”
“我,——对了,正要如此,”梁山伯连忙解释说道,“是这样的,再过一个月,就是中考之期了。我想,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学过的东西重新温一温,争取在这次考试中夺个头魁,这样,就可获得书院的一笔奖学金了。我不像贤弟,有足够的银钱可以使下去,我总要想一些其他的法子才是。”
“哎,梁兄,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祝英台闻言之下,很是不悦,正色说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拜过金兰的兄弟,我们兄弟在一起,有饭一起吃,有银钱一起使,难道还分你的我的吗?梁兄你这么说,分明是不把我这个做兄弟的真心当兄弟看了,是不是这样呀?”
那边,梁山伯话一出口,也早自知失言,听了祝英台这一番话,再看祝英台像个女孩一样撅着嘴巴,一脸生气的样子,心下更是慌乱,哪还顾得上什么羞怯不羞怯的,连忙过来给她陪不是,说道:“贤弟说的甚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原不该说这一番话的。我甘愿认罚,怎么着都行,只要贤弟不生气。”
“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准反悔,”祝英台一看他这样紧张,不由乐了,说道,“现在,我不生气了。不过,梁兄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今天不要留在家中,必须去西湖陪我和银辛一道划船玩,至于考试之事,更是休再提起,这般大好的佳节,徒煞风景。”
梁山伯一看,再推辞是不可能了,这便答应说道:“好吧,待我收拾一下,这就陪贤弟一道去玩个痛快。”
他说着,一边开始动起手来。祝英台也忙上来帮着整理。忽然,她看到了一对大大的玉蝴蝶,不由一阵欢喜,这便拿在了手上,仔细把玩起来。“梁兄,哪儿得的这么一双宝贝蝴蝶呀?”她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这对蝴蝶的做工实在太精巧了,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从中间凿成了两半,雕成一只大的蝴蝶,另一只略小一点,但也一眼可以看出,跟那只大的正是一对。翅膀是透明的,长长的须角,圆滚滚的肚子,连一些细小的触脚,身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宛如两只正在飞翔真正的蝴蝶一样。
她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说,“我从来都是最爱蝴蝶的,只是却无线得到这样的一对珍物,梁兄可愿割爱,将其中的一只赠与我?”“不,快放下!”梁山伯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令人吃惊,他一抬头,看到祝英台手上的那两只玉蝴蝶,忽然脸便红了,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只是一边冲上前,粗暴地从她手中将王蝴蝶夺了过来,一边大声喊道,“不行,我不能将它送给贤弟你,说什么都不行!”
祝英台吓了一跳,她想不就是一只玉蝴蝶嘛,就是不给,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君子不夺人之爱,却又何至如此。她便赌气说道:“梁兄,你这么在乎这对玉蝴蝶,莫非是哪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送给你的订情之物?”
“贤弟说的是什么混帐话?”梁山伯最不爱听人这么说了,一见连祝英台也来取笑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是我母亲临终时留给我的遗物,她让我好生保管,说一定不要丢失了,更不可随便赠与别人,除非,”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祝英台,便又接着说下去,“除非那人是个肯答应和我厮守一生的姑娘,可是,我却从来不抱有妻室之想的,因此,我对我发过誓,‘人在玉在,终身相随’,这便是我不肯将它赠与贤弟的原因了。”
“既然如此,倒是我错怪了梁兄,”祝英台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大为感动,诚心诚意走上来,深深地施了一礼,“小弟在这里给梁兄赔罪了,请兄长还要莫怪才是。”
“贤弟,我也不该那样对你说话的,”梁山伯看她认真起来,自己却也觉得不好意思,一个做兄长的,如此不够风度,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便连忙来扶住祝英台,说,“其实,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是不是?”
两个人都自艾自怨了一通,做了自我批评,这才重新言归于好。而且,经过了这一连串的小风波之后,他们的两颗心,互相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他们来到了西湖。银辛在那里早等了半天,几乎不耐烦了,一见他们赶来,这便忙将船的缆绳解了,手中的竹蒿一撑,小船载着三人离开了岸,直向前方的湖中心划去。
这时正是晚秋的时节,天高云淡,一排排的垂柳在岸上一字排开,将长长的胡须一样的柳条整齐地浸在水中。
那水却实在是清澈极了,没有一点的杂质,像玻璃一样透明,浅的地方可以看到彻底一颗一颗椭圆的大鹅卵石,黑漆晶亮,宛如少女的眼眸一样纯洁无瑕。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使得水面下看起来一望无际,一片遥远的空灵。再加上一根一根碧绿疏疏的水草,长长地飘在水底,中间偶尔有一两条鱼儿游来,和着垂柳的倒影。这一切都荡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诗情画意。
不一会儿,船已来到了湖心之中。银辛下了锚,这便进船来,忙着铺张,将一张小桌子端出来放在船头,一担食盒也提了过来,一样一样的小点心,陆续摆在桌子上,又打了一壶酒,给梁祝二人斟上了。
她那里一阵忙碌,梁祝二人却闲着无事,立在船尾,一边观看风景,一边随口议论起那一个用竹席子编成,四周透风的船篷来。梁山伯说道:“这是船家给雇船的一种便利,席子破了不用补的,等于是开了两扇窗户嘛。”
“那可不见得,”祝英台故意笑着说道,“万一下起雨来了呢?你的这两扇窗户,到时候只怕是关不上了吧?”
“下雨也不妨,”梁山伯强词夺理,一眼看见放在舱中的雨伞,说道,“咱们不是都带了雨伞的么,雨来了,将雨伞撑开,遮住席子的漏洞,不是既挡了雨,又可以乘凉?其中的好处,只怕是还有许多,也尚未可知呢。”
“梁兄的意思是说,既然是在一只船上,就要划到对岸去,虽然一只破船,也要拿出雨伞,同心共济,是不是?”祝英台也不理他,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若是一只好船呢,却又如何?”
“不管是好船坏船,自然都是要靠到对岸的,这还用问吗?”梁山伯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回答说,“只要是船,就总要靠岸,这是一定的。刮风下雨,什么都挡不住。”
“那就好,”祝英台认真地说道,“现在,咱们就是在同一条船上了,梁见,咱们一定要同心协力到达对岸才是呀!”
“这是自然,不须贤弟多说,”梁山伯却是个笨瓜,一丝一毫也听不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还道是她在说什么呢,连忙接过来说,“别说现在还有银辛在划船使舵,就是他不在,我也当竭尽全力,将贤弟渡到对岸。你该不是没有坐过船吧?”
“哈哈,”祝英台听了先是一愣,等明白了梁山伯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便再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腰都弯了,说,“梁兄,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这样的话,亏你也说得出来,都想到哪里去了。”
这时,银辛已收拾好了酒席,过来喊梁祝二人,听了梁山伯的话,也笑了起来,说道:“梁公子实在是老实的很,这不过是我们家公子的一句譬方的话,当不得真的。”
“是吗?”梁山伯自己也笑了,“原来贤弟说的是譬方话,我却还以为你真的是没有坐过船,害怕掉到水里呢!”
他们一齐来到船头,银辛服侍两人坐了,她便自去船尾,起了锚,慢慢地将船向对岸划过去,留下梁祝二人自在那里对坐而饮。
船又走了一阵,已经离湖心渐远。抬头看时,只见前面远处的景色,却又不同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势,掩藏在水天交接的水雾之中,苍茫浓郁的青翠颜色宛如一道屏障,自遥远的地方透迄而来,好似一条干折百回蜿蜒的长龙,在一天的湖光中时隐时现,不可捉摸。近处的水已经很深,不能再望见彻底,水面上也不断漂来一些柳叶,一片,两片,随波逐流,漂浮不定。正走之间,忽然“嘎”
“嘎”一阵喧哗,迎面竞是一群大白鹅游来了。瞧它们洁白的毛,简直像是天上的白云一样,红的掌,随着水波在翻上翻下,一拨一拨地,宛若就是它们的一双木奖。长长的脖子,扁扁的大嘴,高傲而富贵,严然便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远山,近水,落叶与白鹅,这一刹那,真让人有一种如在画中的感觉。
“梁兄,你快看,那一群白鹅,好可爱,”祝英台毕竟是女孩儿家,一见有白鹅游来,不觉早在胸中生了一种爱怜之意,连忙招呼梁山伯说,“在这样的地方,遇到这样一群白鹅,真是难得。”
梁山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暗笑祝英台如此大惊小怪,不就是几只白鹅嘛,有什么好看的。他是在农村长大的,这些貌似美丽,实则愚蠢而势利——鹅在农家常被用来看门,它们一般看见不认识的陌生人进来就要叫的,但是,如果来的是穿着华丽,或者是威风凛凛的大汉,它们多半便哑了。这一点,跟狗比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有此“势利”一说——的家伙,他看见的多了。
只是,看祝英台正在兴头上,他也就借此为话题,谈论了起来。“贤弟,说到白鹅,我倒是想起了你讲的那一个‘书成换白鹅’的故事,”他说道,“只是不知道王羲之遇到的,是不是也像这样的一群大白鹅呀?”
祝英台听他忽然提到王羲之,不由笑了,说:“这群大白鹅嘛,说不定真是对面山上的道土养的,但是,只可惜我们不是王素之啊!”
说到王羲之,他们这便又谈论起他的一些佳话来。祝英台虽然足不出门,但是,她却毕竟是大户人家,父母结交的都是官宦,因此知道当前许多典故。而王羲之因为是当朝著名的大书法家,朝中的高官权责,都以能搜罗到他的作品为光荣。因此,他的故事也就在上流社会中广为流传。其中一个是“书成换白鹅”的故事,还有一个,就是“题扇订婚”的故事——王羲之7岁时起,便开始跟着叔父学习写字,先学前朝大书法家钟繇的楷书。他学的非常用心,一个笔画往往练习好几张纸。后来,他又跟杰出的女书法家卫夫人学楷书,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他的父亲叫做王旷,又指导年少的王羲之钻研书法理论专著《笔说》。王羲之边读边练,渐渐就着了迷,他家后园里有一个池塘,日子一久,被他洗笔洗得水都变黑了。
王羲之一生的经历很不平坦,他10岁的时候,父亲死了。他被伯父王导接到京城。在一次上流社会的交际宴会上,当时的吏部尚书对客人赞扬王羲之的书法说:“这个少年不光有才气,有胆识,就凭他的一手好字,我们也应该敬重他几分才是。”客人见尚书尚且对他如此,不由都对他刮目相看。
此后王羲之游历了许多的名山大川,并潜心学习前朝许多有名书法家的字帖,逐渐形成了他自己的风格。
有一天,王羲之来到临川,在一个桥头的旁边看到有一个茶馆,他便走了过去。正好在茶馆的门口,有一位老太婆,抱着一捆六角扇在叫卖。但是眼看她喊了大半天,也没有卖出去一把。王羲之看了,觉得很奇怪,就走上前,问道说:“老人家,现在还是春天,不是卖扇子的时候,你为什么就开始卖扇子啊?”老婆婆叹了一口气,回答说:“唉,大儿子被征调劳役修钱塘江去了,二儿子给大户人家做工未回,家中还有一个病老头子躺在床上,我只好编了几把扇子出来卖,也好挣口饭吃。”王羲之听了她的一番话,心情异常沉重,又问道说:“一把扇子能卖多少钱?”老婆婆说:“五个钱。”王羲之于是去茶馆中借来笔墨,在每把扇子上都写了几个字。然后,他对老婆婆说:“你就说上面的字是王羲之写的,每把五百钱!”老婆婆听了之后,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王羲之说的做了。果然,立刻有很多的人上来买题过字的扇子,不久一堆扇子就卖完了。后来这个地方,就被叫做“题扇桥”。
王羲之题扇出了名,他对书法的迷恋更进一步加深了。后来,他订婚的时候,太尉慕名来挑女婿。许多少年闻讯,有的回去换衣服,有的端端正正坐着等待太尉来相看。只有王羲之满不在乎,他衣服也不换,扣子也不系,很随便地躺在床上,一边吃大饼,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写字,就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谁知大尉来了,一看他对书法如此认真,偏偏就选中他做了佳婿。
故事讲完了,梁山伯一直久久沉浸在对一代书圣的追思之中,好半天,这才一声长叹,说道:“一个人竟然可以对一件事情迷恋到这种程度,这真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倘若一个人用情若斯,岂非也同样可在人间流传一段干主的佳话?”
“正是,”祝英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故事不是没有,远的如一代佳人西施和襄越灭吴公推一代名相的范蠡,他们为了爱情而抛却荣华富贵,远走高飞,泛舟五湖;还有宋康王的门客韩凭和他的爱妻何氏,他们相亲相爱,生前不能在一起,在死后两个人的坟上,都各长出了一株大树,大树的顶部各向对方弯下去,十几天之后,两棵大树的树枝就互相交错,搂抱在一起。这便是‘相思树’的来历。”
“贤弟真是博闻强记,学识渊博之极啊!”梁山伯听了祝英台的一番话,大是折服,说道,“说实话,在你面前,为兄的都有一些惭愧了。”
“哪里,哪里,还教梁兄你见笑了,”祝英台谦虚地说道,“我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些流长飞短的逸闻野史,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倒是梁兄你才真正当得起‘学问’二字,经世致用,匡扶天下,又岂是我一个小女——”她这一番说顺了口,险些便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来,连忙掩饰说道,“像我这样,一个宛如小女子一样,只是好在背后打听别人一些琐碎之事来饶舌的公子哥,是万万不敢望兄项背的。”
二人说着这一番话时,天色已经不早,湖上的游人陆续地都回到了岸,一只只色彩鲜艳不知名的水鸟飞来,在斜阳西下之中展翅盘旋,一边在水面上掠过,画出一道道的涟漪。起风了,柳叶飘零,渔舟唱晚,脉脉的余晖落在湖面上,半湖瑟瑟半湖红。
于是梁祝二人,这便取过来一篮子的茱萸。这是一种乔木,自前朝的时候,就流传下来,凡是重阳节都戴此物的,据说可以避除不详。
“贤弟,我来给你戴上一支,”梁山伯说着,取出了一支茱萸,摘掉了几片桔黄的老叶子,过来轻轻地给祝英台插在了鬓角,“还望这一支小小的东西,可以保得贤弟一年平平安安。”
祝英台忽然有了一种心醉的感觉。偷偷对着船外水中一照,倒影中那莱莫的几片叶子,正好掩藏住了半边的红晕之色。“梁兄,明年此日,我们还来此地游玩,如何?”
她对梁山伯说。
“不是明年,而是以后的每一年,只要是重阳之期,都要和今日一般做游湖相会。”梁山伯说道,“咱们兄弟,直到一起慢慢变老,都是要记得这一天的,你说是不是呀贤弟?”
“如果真能那样,自是大好,”祝英台这一刻,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这样的一个金秋,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湖面上,一条充满诗意的小船,与自己前世宿命的爱人举杯相邀,盟定一生一世之约,这实在是一种销魂蚀骨的浪漫。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了,她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来,梁兄,让我们为了这一天,为了来年的相会,为了岁岁朝朝都有这一日,干杯!”
他们便将最后的一杯酒相对饮于。然后,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之时,他们离开了西湖,返回书院,各自歇下。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